特别是见到楚质没有任何为众人引见之意,且初儿低头顺目,亦步亦趋,寸步不离,紧跟其后的模样,就算真有疑问,也吞回肚子里了。
与一些历史古迹一样,这间庐居也沦落成为公众场所,只要不房间破坏其环境,不用经过谁的批准,谁都可以进来观坐。
杨承平几人就是如此,十分具体闲情雅致的把草庐院坪当成了聚餐场地,桌案上摆放着果脯肉食等物,还有已经见底的酒壶,再看几人,面色有几分红润,想来在楚质没到之前已经饮得尽兴了。
桌面一片杯盘狼藉的模样,这让几人有些不好意思,杨承平连忙扬声唤了句。就有两三个仆役从附近匆匆赶来,麻利的收拾好餐桌,奉上清茶。
分席列坐,杨承平歉意说道:“一时放浪,让楚大人见笑了。”
清晨已过,未到午时,就开始喝上了,的确有些不合时礼,毕竟古代对于餐饮时辰还是比较讲究的,然而楚质却不觉有什么,对于现代人来说,生物钟颠倒黑白那是常有的事,用餐根本没有规律可言,只信奉一个原则:饿了,就吃。
楚质微微摆手,笑道:“几位刚才笑语欢声的,却不知在谈何逸事?”
几人闻言,又引起一片笑声,只有其中一人摸着脑袋,满面的不好意思。
过了片刻,只听杨承平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刚才我等在谈论和靖先生的山园小梅,兴致来了。杨某提议,索性让诸位以梅为题,准备班门弄斧献丑一番……”
“此乃雅事,却不知可有佳作?”楚质笑了笑,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和靖先生梅花诗词已穷尽了梅花的神韵,可谓石破天惊,成就绝句,明知道是献丑,在下岂敢为之。”杨税监笑呵呵道,对楚质的态度十分谦恭。
其实作为杭州的盐税官,杨税监官职虽比不上楚质。但是隶属于路转运使司,与楚质并不是一个系统的,而且居于油水肥腻的要职,平时有求于他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达官贵人……的家眷亲戚,小小的一个知县,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然而楚质却不同,就算杨税监敢怠慢知县、甚至斗胆得罪通判、知州,却不敢得罪楚质丝毫,杭州官场或许没多少人知道楚质是曹家的准女婿,但大部分官员都清楚,人家是掌握官员调动迁谪的审官院主官楚学士嫡亲子侄。
若是将人得罪狠了,以后升官不用指望,还是想着该怎样保住现有位置比较好些,况且,盐税官直属转运司,然而转运司却受三司管辖,而楚质的父亲楚洛正好在三司内担任主官要职,虽不是直接分管盐利这块的,但官场关系错综复杂,杨税监可不敢以身试验得罪上司的上司的同僚的儿子,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为什么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这个道理,上面有人,可不是句玩笑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就好比有了道护身符,只要楚质没触及底线,谁都会给几分面子,同理,如果不是有了何涉的照应,或者范仲淹未必会对楚质另眼相看。
这是一种资本,可惜楚质初涉官场,还没有懂得加以利用,所以才会有人觉得他憨钝不堪,却也有人认为他生性纯良,难得可贵。
不过不管是哪个说法。都是在私下讨论的,绝对没有人特意跑到楚质面前嚼舌,所以他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的,丝毫没有当二世祖的觉悟。
“众芳摇落独鲜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楚质轻叹说道:“和靖先生此诗意境高远,的确非我辈之人能及。”
其实对于林逋这人,楚质了解的不多,且也不怎么欣赏他的行为,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归隐山林,这显然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心理,相对而言,楚质还是最佩服范仲淹以天下为已任的雄心壮志。
毕竟,如果像范仲淹这样的人多些的话,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楚质十分无耻的寻思起来,不过在人前,场面话还是要说得漂亮些的,反正不要钱。
“我们也觉得如此,但偏偏有人不服气,欲显其才。”杨承平笑道:“可惜憋了半天,只得两句。”
“一诗易得,佳句难求,欲闻其详。”楚质微笑道,也猜测出所得两句并不是什么难得佳品,故意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凑趣而已,说着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好像要找出佳句的作者。
那人也不难找出,其他人见到楚质目光移来,纷纷与之轻笑对视,神态坦然自若,只有那人笑得虽欢,却有些微尴尬。
“轻风细柳,淡月梅花,真是绝了。”杨承平击掌大笑道:“错了,不应该是绝句,也不像律诗,连词都不是,真的很难得,反正在下绝对想不出来。”
见到众人笑成一团,那人似乎有些不服气,瞪眼辩解起来:“谁说不像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明明也是四字……”
“此言有理,这诗颇有古风。”楚质含笑赞成道。
“还是楚大人见识高远,不像他们,俗人,见本人作出绝佳诗句来,就心有妒嫉。”谁都知道楚质这是客气话,然而那人好像把楚质的话当真了,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自己想不出来,只有不停的贬低,以掩饰对本人的钦佩。”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愕然,顿时又暴笑不止,就连站在楚质身后的初儿,也忍俊不禁,轻轻掩袖暗笑。
真笨,还是假傻,楚质露出淡淡笑容,不经意似的打量那人,一身细绫罗绸缎,身材猪圆肉润,肥头大耳的,应该是个商人吧,见到别人笑了,似乎还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也跟着呵呵直笑,一脸的憨厚愚鲁,而夹在肉洞里的小眼睛却不时闪烁精明亮光。
哪个真把他当猪,没准转身就被吃掉,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楚质笑容越浓,或许在场的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吧,不然也不会光顾乐而已,却没人讥讽嘲弄。
“楚大人诗才如雷贯耳,不知能否作梅诗一首,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笑了会,杨承平试问道,自从听闻因自己酒醉,让许汉聊钻了空子,错过应该属于自己的词后,他就十分的懊悔,今日再遇楚质,心花怒放之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和靖先生灵前,本官才疏学浅,可不敢卖弄,以免贻笑大方。”楚质摇头笑道。
“楚大人过谦了。”杨承平笑道:“当年楚大人在东京时,可是有杯酒梅诗的美誉,酒未尽而诗已出,且首首佳品,在下闻之,向往之余,恨不能亲临现场,以观楚大人风采。”
“当时轻狂了,况且与和靖先生相比,实现是不值一提。”楚质淡笑道,听到的夸赞声音过多,他倒也十分从容淡定,不过初儿却眉开眼笑的,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几人却不认同楚质的话,毕竟楚逋已经辞世多年,传世诗词才三百余首,精品绝代的不过一二之数而已,而楚质虽是新锐的才子诗人,可流传天下的佳作却非屈指可数,最重要的是,林逋怎么说也就是个名气大的隐士,楚质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一方知县。
名气再大也不能当饭吃,况且还是已成枯骨之人,奉承也没啥好处,可楚质却是前程似锦,应该讨好谁,大家都知道该怎么抉择,心中念起,一时之间,阿谀如潮。
溜须拍马话顺耳,不过楚质也没因此晕了头,换成其他地方,不要说一首,就是写十几首也不成问题,可是在这里就要斟酌一二,世上总有些喷子,见不得别人好,管你诗词好坏,直接盖顶不尊隐逸贤人的帽子下来,那就欲哭无泪了。
在官场上磨练了几月,难免多长了个心眼,楚质坚决表示婉拒,不过也知道变通,笑着说道:“轻风细柳,淡月梅花,也是佳句,不如诸位都考虑片刻,在两句之中,各加一字,成为诗眼,以添其彩,如何?”
人总是有表现欲望的,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添加字眼,不管添加得是否妥当完美,也不虞担心别人嘲笑,理由都有现成的,不是我才疏学浅,而是诗句不行,况且,也没人会驳了楚质的提议。
“杨某先来抛砖引玉吧。”杨承平不假思索,开口便道:“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诸位觉得怎样?”
不等众人反应,杨税监也笑眯眯道:“下官也有一句,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楚大人认为如何?”
“尚可,却不够贴切。”思虑片刻,楚质点头笑道:“摇与舞与狂风相配才合适,而映字,却稍欠月色朦胧之美,隐字固然不错,也不够妥帖。”
仔细口味,众人都觉得楚质分析的有道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小学中学至于大学的语文课,全是教学生怎么分析文章的,如果连这最基本能力的都没学好,楚质恐怕连拿毕业证的资格也没有。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说出自己所得,请楚质点评,推让了片刻,楚质一一分析,指出哪个较好,哪些有不足之处,名句在理,让人心服口服,到了最后,众人纷纷看向楚质,其意不言而喻。
考虑了下,楚质也没有推辞,笑着从杨承平手中接过画纸,在桌子上展平,取过一管毫笔,蘸上浓墨,便在空白处书写起来,众人相视一眼,立即凑上去看,只见几排行书一挥而就,字迹飘逸,宛如龙走蛇行,上面写着:“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
玩味片刻,众人不由拍案叫绝,轻风徐徐,若有若无,细柳动态不显,唯有扶字才恰到好处地形象地描绘出轻风徐来,柳枝拂然的柔态,与轻细相宜,和谐自然,扶字又把风人格化了,给人以一种柔美之感。
而且下句淡月梅花,既然恬静的月亮已经辉满大地,梅花自然就没有白天那么显眼,在月光照映下,也就黯然失色了,这样一来,一个失字,就勾画了月色和梅花相互交融的情景,一着此字,满句生辉。
“楚大人大才,今人敬服。”杨承平笑着,小心翼翼的捧起画纸,大有谁跟自己争,就与谁急的模样。
“大才可不敢当,无非是取巧而已。”楚质笑道:“若不是有佳句在前,本官未必能想得出来。”
众人一阵轻笑,而那憨厚模样的商人更是理直气壮的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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