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它还在南极附近的海底,4亿年前这块地块逐渐飘移到北半球,在不到一千万年前的时间里,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冲撞,地壳隆起,它才固定到了这个位置上。抒发感慨说,真是沧海桑田,沧海大漠。
严浩心潮涌动,发起诗情来:如今我们来了,用十万钻塔做钉子,把它固定到这里,喷放出它的血液来!
五年多了,看着当年用骆驼蹄子艰难地一步步丈量般走过的沙丘,在车轮下迅速地后撤,赵国瑞也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他默默说,塔里木,大沙漠!我没有食言,我来啦!我叫赵国瑞,你一定还记得我!
赵国瑞来到了新组建的钻井队,没料想见到了当录井员的鲁山梅,和当钻工的韩大龙!之后,又见到开拉水车来的田卫兵!
世界呀,说大就大,大得没边沿;有时候太小了,连沙漠都这么小!
赵国瑞和鲁山梅见面,两人都不免尴尬。鲁山梅说,上了大学,又找上了副总地质师的女儿,以为涨价码了呢,结果还是到这大漠里来了!
赵国瑞不好对她解释什么。说,你们都在这儿,我能不来吗?
韩大龙说,国瑞有情义,以后哇,咱们四个生死与共。
田卫兵开车拉水回来了,见赵国瑞,心情和表情都很复杂。他说,国瑞,那个叫齐啥的,把你踹了吧?
赵国瑞说,踹倒没踹,我还把人家从北京领来了。
田卫兵说,那就是,你的哥们儿,严副指挥长批发你了。
有一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说的一点不假。赵国瑞之所以“顶”着严浩,就怕人说他们之间关系怎样怎样的咸淡话。这不,话就真从田卫兵嘴里出来了!
韩大龙说,田卫兵,咱们跟国瑞好歹是一个山旮旯出来了,你这么多咸屁蛋话!
这时候,鲁山梅从营房门出来,她及其亲热地叫,田卫兵!
田卫兵就从驾驶室拎出个塑料兜来,兜了一大兜梨和桃,应声说,梅子!就过去了,就拉手进了营房。
赵国瑞看出些门道。韩大龙说,两人正谈呢!
鲁山梅和田卫兵好上了!赵国瑞心里真说不清啥滋味,有失落,有不快,有欣慰,总之,复杂,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晚饭的时候,四人坐到一处。赵国瑞对田卫兵和鲁山梅表达祝贺。田卫兵却并不买帐。说,现在我捡的是你扔掉的。等齐副总地质师的千金扔了你,我再去捡她!
井队楚队长是个石油师转业,第一批进入克拉玛依,参加开发大会战的老石油。他勤恳塌实,任劳任怨,但也倚老卖老,性情固执,居功自傲,按经验办事儿,缺乏严谨的科学管理。所以,队伍提不起劲来。
他对赵国瑞这个大学生监理有几分看不起,还有几分戒备。听田卫兵说,他跟严浩关系不一般,心里就更多份别扭。
一投入工作,赵国瑞就发现,井场打基础时预先埋入的鼠洞管,角度不符合要求。鼠洞是插放钻杆的地方,由人工挖一个直径1米多,深6米的洞,然后把鼠洞管插到洞中,四周填土夯实,再在地面上灌注混凝土。角度不对,会影响后面的钻探工作。
赵国瑞发现了,就上心了,就放不下。这天中午饭后,他把韩大龙拽到井架下,指着把发现的问题对韩大龙谈起。
韩大龙问他说,国瑞,你才大学毕业上井队几天呀?
赵国瑞不明白,说,问题就是问题,发现了问题就要纠正,这跟毕业几天,到井队早晚有什么关系!
韩大龙说,你呀,屁股加紧点,多干活儿,少说话。
赵国瑞说,我是监理,既然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不说?
韩大龙说,你才来了三四天,我呢?
赵国瑞说,是呀,你干了四五年的钻工了,怎么就看不出问题来?
韩大龙说,我眼没瞎吧。
赵国瑞说,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啊?
一向性格软塌的韩大龙也发火了,说,赵国瑞,你不要锋芒太露。你留点好影响,有个好评价好不好?
赵国瑞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韩大龙说,你是水,我是石头。水流过就走了,石头还在原地呆着呢!
赵国瑞说,我来了,没打算走。
韩大龙说,你大学白上了。井队来的大学生多了,下基层是镀金,都飞啦!你也别把自己说的跟地下共产党员样,坚定不屈,坚贞不移的!
赵国瑞明白韩大龙的意思了。他还是固执地说,我找楚队长去!
韩大龙说,多听劝,吃饱饭。
赵国瑞扔下韩大龙就走了,他径直向队长办公室走去。如果赵国瑞是个会察言观色,会“听”话的人,就不会发生下面的不愉快了。那时候,赵国瑞不懂这些,他以为每个领导,都像严浩一样,话可以由着他性子说。
楚队长正和几个工友打牌,输了喝酒。其中有田卫兵。赵国瑞进来,他表情严肃,他说,楚队长,我有事儿找你谈。
那几个工友扔了手里的牌,要起身。
楚队长说,他大爷的,打呀,该谁出了?
田卫兵说,楚队长,你没看见赵大学生的脸,跟中央委员似的。
楚队长没理会,说,刚才谁输了没喝酒?
田卫兵说,他们俩。
楚队长攥着水缸子,从塑料壶里哗啦哗啦倒出一缸子酒,说,喝!他大爷的,耍赖皮呀!
那位一口气喝下,楚队长又呼噜呼噜倒出一满缸子来,递给另一个。
赵国瑞说,楚队长,你先停停好吗?我有重要事儿跟你谈。
楚队长说,现在是午休时间,等上班吧。
赵国瑞说,明天就要开钻了,不能等!
楚队长火了,说,赵国瑞,你是有事儿呢?还是找事儿!
赵国瑞说,如果没事儿,我不会找事儿的!
那两个喝了酒的,扔下牌,知趣地走了。
田卫兵说赵国瑞,说,别没事儿找事儿,闲了,沙漠里转转呀,地方大着呢,景色美着呢!
楚队长对田卫兵呵斥,说,出去!没眼色呀!
田卫兵没趣儿地牌一扔,出去了。
楚队长说,赵国瑞,我听说你跟严副指挥长关系不一般?
赵国瑞说,我想跟你谈正事儿。
楚队长说,你女朋友是部里齐副总地质师的女儿。
赵国瑞说,楚队长!
楚队长说,我也想跟你谈正事儿!我姓楚的,1943年参加革命, 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五十七师,组建中国石油师,我就干上了石油。西部石油局的刘局长,比我前脚进部队,人家仗着有文化呀!其实屁呀,不就是个高小嘛,蹭蹭就上去了,成团首长啦!他大爷的!
楚队长扒开衣裳,拉起裤腿,给赵国瑞指点着,继续说,看,这都是枪眼、炮弹皮,这个,是日本鬼子刺刀捅的。身上有五处!拼死拼活,才混个连长!1956年,我们第一批进克拉玛依,除了黄羊,鬼影子都不见!
赵国瑞说,你说的这些,在基地时,就听说了。你是老革命,老石油,曾带领一帮弟兄创出了王牌钻井队。我很敬重你。
楚队长说,屁!
赵国瑞说,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说,鼠洞不符合规范要求。
楚队长说,你就说这?
赵国瑞说,就这个。
楚队长说,他大爷的,我以为你有什么重要情报呢!规格、要求,是呀,它有个允许误差呀。我干钻井20多年了,就是这么干的,无伤大局。再说这口井,上级要求的时间紧呀!
赵国瑞说,楚队长,塔里木开发是用一套全新的管理方法和技术模式。
楚队长说,那你什么意思?
赵国瑞说,从理论上……
楚队长火了,一拍桌子,大吼说,你干就干,不干走人!我这里庙小,盛不下你!别以为你身后有严副指挥长,又有齐副总地质师,我就怕你啦?!赵国瑞,我告诉你,石油是干出来的,是男子汉在大沙漠,大戈壁上闯荡出来的!谁能干谁爷们儿,谁英雄!少娘娘腔给我耍嘴皮!
鲁山梅、韩大龙和田卫兵出现在营帐门口。鲁山梅表情复杂,韩大龙是担忧,而田卫兵是一副幸灾乐祸像。
楚队长气呼呼地出去了,把赵国瑞一人扔在办公室里。
夜色下的大漠,被月光笼罩,显出灰蒙蒙的,一切都有形无状,如梦似幻,连高高竖起的井架,都那么不真实。赵国瑞走出营房,在井架下一阵伫立,又走向沙漠,走上了沙梁。
赵国瑞心里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沉重。
他满怀豪情从北京到塔里木,见到严浩,状况顿然复杂起来,而深入大漠,到井队,楚队长给他的,是迎头一闷棍。
赵国瑞懵了,晕了。
赵国瑞的出现,让鲁山梅心里失去了平静。从小的友情,青梅竹马的爱情,怎么能说割舍就割舍的掉!她从营房出来,隔老远看到沙梁上有人。看清楚了那是赵国瑞。正在这时,田卫兵从营房里走出来。
田卫兵也朝那个方向看,说,*了吧,以为上了个*大学,当个甲方监理,就牛皮哄哄的,哼!
鲁山梅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田卫兵说,你心里还装着他呀!人家涨价啦,把你甩了,你知趣吧!
鲁山梅向赵国瑞的方向走去。
田卫兵急了,说,你干啥去?你站下!
鲁山梅只管走。
赵国瑞坐在夜色下的沙梁上,一个人走过来。是韩大龙。韩大龙挨他坐下,说,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深沉了。
赵国瑞说,你没看我这儿正痛苦呢。
韩大龙说,那就更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识字忧患始,知识让人痛苦,不,是苦恼吧。唉,还是当个普通工人好哇,领导咋说咱咋干,天塌下来,有领导顶着呢。干活儿,吃饭,睡觉,喝酒,啥事儿用得着咱操心?操个球心呀!
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