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会场，有人正在发言。
发言者说，事情很有意思。就在几年前，五进塔里木接近了叶克区块的边缘，因为装备和技术的落后，勘探无果，最终退出。鉴于这种深刻的教训，我们呼吁引进外国先进技术和装备，以及勘探方式。记得当时报告是严副指挥长起草的，齐总地质师签的字，呈报石油部。改革开放，世界最先进的技术、装备和勘探方式，我们都引进了，甚至跟国外最王牌的勘探公司合作，都没能证明这个构造的存在。而现在，我们又在否定外国先进技术，和勘探结果。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一意孤行，非要把想像中的东西，变成现实呢？意义在哪里？仅仅是为了证明我们比外国人强么？
严浩要说话，齐彤向他使眼色。
齐彤说，这个构造一定存在。问题不在于证明谁比谁强，那是斗气，是狭隘民族主义。关键是这次勘探，要把先进技术，和我们自己的地质理论研究成果结合起来，走出我们中国石油勘探的新思路。和国外合作几年了，我们不能老是当学生吧，也该拿出一份毕业作业了。这次勘探，一是形态上要不同已往，即构造圈闭模样不同，前两个井是在“向斜”上，现在要干在“背斜”上；二是井深再加1000米。
有人接话说，再加深1000米，勘探成本加大，风险也太大了吧。
齐彤说，叶克构造有一层很厚的盐层，这也是没有被外国人所认识的，我们地质情况的独特性。叶克区块盐层的封闭性能最强，使得这一带具有了最好的油气保存条件。这一点，我坚信不移！
赵国瑞听到是在讨论进军叶克区块，不由兴奋激动。
总指挥说，大家的讨论和争论很有意义。齐总，咱们听听基层井队同志的意见吧。楚队长，你说说。
楚队长说，我们，服从命令听指挥，上级把井位布到哪儿，我们就坚决打到哪儿！
总指挥说，我没让你表态，是根据几年来的勘探工作实际，谈谈看法。
楚队长说，没有看法，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总指挥看赵国瑞，说，一线的大学生，你来谈谈看法。
赵国瑞说，勘探本来就是一种风险极大的事情，科学允许失败。打不出油气来也不要紧，否定其实也是一种肯定，它肯定那里没油气，就帮我们缩小了勘探范围。
总指挥说，说得好，继续。
齐彤对总指挥说，赵国瑞参加过五进塔里木时，对叶克区块的勘探。
总指挥点头，说，亲身经历过失败，这很好。你继续说。
赵国瑞说，关于叶克区块，我详细研究过资料，无论是我们过去五进塔里木的勘探，还是后来和外国公司的合作，都不能证明这块地区的地下真实状况。
总指挥说，你把意思再说具体些。
赵国瑞说，如果考虑到井队多，战场距离基地太远，运输和后勤保证困难，可以先派一个井队上去。
严浩说，派一个井队孤军深入沙漠腹地，派谁？楚队长，你表个态。
楚队长说，我，我们……
总指挥说，态度不太坚决呀。
楚队长说，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严浩说，不是组织安排，是你们敢不敢请战！再当一次先头部队！
楚队长终于说，敢！
总指挥对楚队长和赵国瑞说，好！你们大胆地布井，打出油和气，给你们记功，发奖金，打不出来责任我承担！
从会议室走出来，到大楼外面，楚队长直擦汗。他抱怨说，国瑞，你胆量也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赵国瑞说，本来是回基地休息，我要补新婚蜜月的。你非得拉上我要井位。这不，井位要下来了吗？！
楚队长说，我告诉你吧，那回跟外国公司合作，就是我带井队参加的。叶克区块，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
赵国瑞说，是呀，五进塔里木，我们正败在那儿。叶克区块正处在塔里木沙漠的风暴带上！
楚队长说，知道这情况，你还说话这么冒呀！
赵国瑞说，那你怎么在会上不说不呀。
楚队长说，我没你那个胆。
赵国瑞逗趣说，那咱们，回头再找找总指挥，就说让别人去吧。
楚队长说，你呀，我真拿你没办法！走走，咱们找地方喝两盅，我还有话跟你说。
赵国瑞说，你放手吧。我正新婚蜜月呢，连家门都没进。再说，没见我老丈人来啦！
两人分手。楚队长说，回头到我家去，我真有要紧事儿跟你说。
赵国瑞来到齐雯晖的宿舍，敲门，没人应声。出来，正见严浩和齐彤走过来。
赵国瑞叫齐彤：爸。
严浩问，国瑞，刚小晖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呀！
赵国瑞这才想起来，齐雯晖说过，分了新房，搬了家。找不见家门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就说，我，我来转转。
齐彤说，小晖说你们住进了新楼房。
赵国瑞说，是呀。
严浩抿嘴笑。说，快带我们去你的新房呀！
赵国瑞为难，说，我……
严浩终于抑制不住，哈哈地笑。
齐彤也明白了，说，原来，你在瞎转，连自己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赵国瑞难为情，说，爸，我……
齐彤说，我知道，我知道，啥都别说了。
严浩说，走吧，我带你们去。
三人向住宅区走去。走到一栋楼前。严浩指着一间屋窗，说，国瑞，认好了，那就是你家。
齐彤笑，说，我就经常说，小晖她妈命苦，看来，小晖也随其后呀。
赵国瑞嘿嘿地笑，说，爸，我会让小晖过上好日子的。
齐彤佯怒，说，怎么过，新婚你连自己的家门都不知道！
三人说笑着进了楼门。
新房只做了简单装修，也没有收拾，卧室里摆了一张单人床，简单的物品就在地上堆着，显得杂乱。三人进来时，齐雯晖正在厨房做饭。
齐彤说，这就是我女儿的新婚新房呀。
严浩看卧室，说，还单人床呀。
赵国瑞说，这不主力部队回来了嘛。我保证一个星期之内收拾完毕，请爸爸和严副指挥长检查验收。
赵国瑞说着，动手收拾。
齐雯晖说，你放下！越弄越乱。吃饭。
楚队长也分到了新楼房，赵国瑞惦记着他说的话，来找他。正碰上搬家，田卫兵开车拉东西，韩大龙和鲁山梅帮着搬。赵国瑞来了，也动手。
楚队长说，你还是把自己的家，忙乎好吧。
赵国瑞问他，说，你那天说，有要紧话要跟我说，什么话呀？
楚队长说，你找严副指挥长去，他跟你说。
赵国瑞奇怪，说，干嘛搞得神神秘秘。这可不像你楚队长的行事风格。
楚队长说，得看什么事儿了！
田卫兵和鲁山梅从楼门出来。
赵国瑞问，你们俩的婚事儿，啥时候办呀？
楚队长说，是呀，早早领证，登记房子。
田卫兵说，楼房是领导干部，技术干部住的，有我们工人的份儿！
鲁山梅不满，说，田卫兵，你怎么说话就带刺，不能正正经经地说！
田卫兵说，好，我正经说，这楼房我看不上眼。梅子，放心，咱结婚的时候，买别墅！
韩大龙说，吹死牛吧，你！
田卫兵说，不信，梅子，走，跟我登记去。今天咱们登记，明天去看别墅！
赵国瑞来到严浩办公室。严浩给他一份东西，是楚队长的请辞报告。说请求辞去钻井队长职务，提议由赵国瑞接替他。
严浩说，钻井处长跟我谈，说楚队长对你很钦佩，也被你那天在会上的大胆精神感动。说他想好了，也看准了，新时期的石油大业，需要有知识，有科学头脑，有创新精神，又能继承老一代石油人创业精神的年轻人。钻井处也请求把你调过去。
严浩说完，又声明，说，楚队长的报告你看到了，钻井处的意思我也向你讲明白了。别说我怎么怎么你了！
赵国瑞拿起报告，叠起，装进自己口袋里。
严浩说，你干什么？！
赵国瑞说，这是楚队长的东西，我交还给他！
严浩说，你胡闹！给我掏出来，放下！
赵国瑞先是固执着，最终掏出报告，展平了，放到桌面上。说，我不同意。
严浩说，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好了再答复我。我承认楚队长他们是对中国石油，做出过艰苦牺牲，有巨大贡献的老同志。但时代在发展，今天的石油工业不仅仅是靠艰苦奋斗，靠蛮勇了，要靠高科技，靠先进技术，要跟世界水平看齐，甚至超越他们。中国要搞大石油，发展大石油工业，就需要一大批有现代头脑和专业技术的人才！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说话呀！
赵国瑞看着严浩没有开腔。
严浩说，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你很想当这个队长。只是，现在是我在跟你谈话，要换成别人，你巴不得呢！
赵国瑞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严浩说，别跟我假惺惺的！
关于要赵国瑞担任钻井队队长的意思，在宾馆房间里，严浩跟齐彤谈起。齐彤坚决反对。他的理由是，赵国瑞大学毕业实习期才刚过，能不能当好石油工人还得考验呢。更重要是，坚决不同意楚队长离任，因为他不仅是对石油有贡献的老同志，还能在教育和带动年轻人，继承和发扬石油人光荣传统方面，起到模范作用。
严浩说，要么，先由钻井处任命他当副队长吧。
齐彤说，谁不知道你和赵国瑞的关系，你这样做，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人言可畏呀！
严浩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我心中无私无愧，怕什么？齐老师，告我状的人还少吗？
楚队长的请辞报告最终没有被批准。休假结束，井队要转移新的探区。这天早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