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脉- 第36部分

　　临分手，韩大龙还最后交代，这事儿千万不能让给梅子知道。

　　现在，齐雯晖内心十分矛盾，塔里木勘探开发工程上得紧，物资需求量猛增。她的办公桌上一大摞物资需求的报告书和计划书，电话还不住地在响，她心里很乱。总起来说，是理不清赵国瑞这样做对不对，值不值。

　　桌对面的陆芸看出来，问，雯晖姐，你怎么啦？

　　齐雯晖说，我，出去一下，有点事儿。

　　赵国瑞从楚队长处没有借到钱，田卫兵的事儿又不能拖得太久，内心很焦急。他回到家，却见齐雯晖在家，她也是刚进门。换了拖鞋，正脱外衣。

　　赵国瑞说，你回来了？不是要加班吗？

　　齐雯晖没有吭声。

　　赵国瑞又说，梁子呢？玩疯了，我去把他找回来。

　　齐雯晖说，你站住，坐下！

　　两人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上。

　　齐雯晖说，韩大龙已经把事儿，全告诉我了。

　　赵国瑞说，你知道了，也好。

　　齐雯晖说，你觉着，你这样做，正确吗？值得吗？

　　赵国瑞说，不知道。我想过了，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把他送到油田保卫处，最终，让法律去惩罚他。可是，企业的损失呢？国家的损失呢？他个人的前途呢？

　　齐雯晖说，你是不是还考虑到了鲁山梅？

　　赵国瑞说，是的。还有梅子。他们就要结婚了，田卫兵很爱她，在骆驼驿时，就爱得发狂。两人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

　　齐雯晖说，他们想到的，没想到的，你都替他们想到了，做到了。可是，你想到没有，田卫兵写了举报信告你！

　　赵国瑞说，这我知道。

　　齐雯晖说，你知道啦？

　　赵国瑞说，知道了。

　　齐雯晖说，还继续给他借钱吗？

　　赵国瑞说，借。

　　齐雯晖激动，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以怨报德，以仇恨报答你的善良，以恶毒的攻击回敬你的忠厚，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赵国瑞平静，说，他这样做，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坏结果的；我不这样做，他会没有好结果的。

　　齐雯晖说，问题是，还涉及到了严浩，他头上的事儿就够多了！

　　赵国瑞说，这才是我心里最不安的。有机会，你告诉他，我对他说声对不起。雯晖，田卫兵心理不正常，他不能容忍身边的人比他强，我恰恰是这样。像他这种人，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刚才，往家走，我一路上就在想，什么样的性格，活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儿。我，也只能这样做；这一辈子，只能这样活了。

　　齐雯晖默默地打开了手边的提包，从里面抽出一沓钱来，放在茶几上。赵国瑞看着，泪光中钱就湿了，齐雯晖也湿了……

　　赵国瑞和齐雯晖到像馆照婚纱照，正遇到了来照结婚照的鲁山梅和田卫兵。鲁山梅对赵国瑞和齐雯晖热情，田卫兵表现冰冷。赵国瑞把田卫兵叫到一边，询问他钱准备的怎么样了，说你手里有多少，先拿出多少来。

　　田卫兵问，啥钱呀？

　　赵国瑞说，你盗卖原油退赔的钱呀。

　　田卫兵说，啥盗卖原油？谁盗卖了？

　　赵国瑞说，好了，钱的事儿，咱们先放一放。检讨书呢？

　　田卫兵说，检讨？谁检讨？赵国瑞，我告诉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你是污蔑我，打击报复我！谁能整倒谁，走着瞧！

　　鲁山梅在喊，田卫兵，该到咱们照了！

　　田卫兵说，球！不照了，走！

　　说走就走。鲁山梅奇怪，过来问，国瑞，怎么啦？

　　赵国瑞说，没啥。

　　鲁山梅说，看他那德行！

　　赵国瑞说，都到这会儿了，说什么话呢！快去把他喊回来，赶紧照相！

　　齐雯晖也过来，看着赵国瑞心绪复杂。

　　这天齐雯晖下班回来，对赵国瑞说起，听到消息，部里派人下来，调查生活基地建设和用人等问题，猜测是针对严浩的。

　　这让赵国瑞更闹不明白：严浩有这多错吗？

　　齐雯晖又说，我想来想去，觉着你对田卫兵的处理上可能还是有问题，不妨跟严浩谈谈。

　　赵国瑞说，这事儿用得着跟他谈！扯淡！

　　赵国瑞在齐雯晖面前嘴硬，完后，还是来找严浩了。其实男人都是这样，当面绝会在妻子面前表现出言不听计不从；其实好男人都是这样，只要妻子说得对，完后就会照她说的去做。

　　来找严浩，要进办公楼，正遇到田卫兵正从里面出来。两人照面，赵国瑞说，田卫兵，办事儿呀？

　　田卫兵鼻子一哼，仰着头过去了。叫赵国瑞愣在台阶上好一阵。

　　在办公室，赵国瑞见严浩表情平平静静的，说他，代理队长带头回来轮休啦，不错。赵国瑞说，执行指挥部的规定，我顶了多大的压力，带头休息比带头工作难上难！严浩说，是呀，这就是石油人的作风和传统呀！开场白说完了，赵国瑞想对严浩说声对不起又说不出口，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严浩淡淡地一笑，说，这种事情，你早晚也会碰上。

　　赵国瑞说，谁能告我的状！

　　严浩说，只要你当个官，不管大小，都要做好被告状的思想准备。

　　赵国瑞，我不当，不就没事儿了？

　　严浩说，又给我假惺惺！

　　两人都笑了。笑过，严浩问赵国瑞，说，你们井队上有个叫田卫兵的么？

　　赵国瑞把他们一起从骆驼驿来的事儿说了。反问说，怎么提起了这个人？

　　严浩说，没啥。

　　严浩是领导，领导不想往下说，赵国瑞就不往下问了。是田卫兵告的状，得到确证了。

　　赵国瑞想了又想，还是把田卫兵的盗卖原油，和他想的怎么处理的话说了。

　　严浩一听，脸色马上黑了。说，赵国瑞，你这是胡闹！是拿企业的规章制度，拿法律送人情，开玩笑！是纵容犯罪！你立刻写出书面材料来，交到保卫处。

　　赵国瑞问，保卫处会怎么处理？

　　严浩说，这你就不用管了！

　　赵国瑞说，我要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田卫兵被开除，进监狱。那样毁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鲁山梅！

　　严浩说，没什么正事儿了，赶紧回井队去。

　　赵国瑞说，把田卫兵这事儿处理完我就走。

　　严浩生气说，这事儿不用你管，你也管不好！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赵国瑞却不走，说，严浩。

　　严浩火了，说，赵国瑞，让你代理钻井队长，你能不能脑子想些正事儿，干些正事儿！叶克区块，它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它凝聚着齐总和一代中国地质专家20多年的研究心血，当前，它是塔里木勘探开发最大的希望所在，是中国石油稳定东部，开发西部战略上的一招重棋！由你带领钻井队在中心地带打下第一口探井，如果见到预计效果，将证实中国陆相沉积盆地有油气储存理论的正确，这是多么重大的责任！在关键的时刻，楚队长主动让贤，把你推上去。这是老革命，老石油为了中国石油的未来，作出的牺牲，是高风亮节！他父亲的病没那么严重，有他的老婆和孩子在照顾！一个在沙漠、戈壁，伴着井架度过了几乎半生的人，为什么能舍得离开井队，那是战场！他的井队是他一手创立的王牌，标杆井队，他就舍得拱手还给你！赵国瑞，难道你就真没有好好想过吗？！

　　严浩真火了，直着嗓门吼，声音在办公室呜隆呜隆地回响。这一顿发泄，让赵国瑞脑袋也清醒了。他说，严副指挥长，我明白了。下午我就回井队！

　　严浩说，也别说风就是雨的，把假休完，好好陪梁子玩玩。

　　赵国瑞说，还有件事儿，我想问问。

　　严浩说，是不是说，有人告状，组织上在调查的事儿？

　　赵国瑞点头，说，我对不起你，才当个代理，就连累了你。

　　严浩笑了，说，哎呦哎呦。今天是怎么啦？赵国瑞也有对不起我的时候！咱俩要算账，这算啥？你对不起我的多啦！

　　赵国瑞说，看你！我没跟你逗着玩，真心的。

　　严浩说，好啦，这算啥事儿呀！关键是自己要立得直，行得正，走的端！想想，我们这代人，比起齐总他们，幸运哪。真赶上了好时候，难得的发展机遇。改革开放，中国石油工业大发展，天降大任哪！

　　赵国瑞说，天降大任。

　　严浩说，是呀，我常想，心里怀着中国石油的大目标，坦坦荡荡地活人，勤勤恳恳地做事儿。活得天高地阔——不说了，再说你烦。

　　赵国瑞说，不不，严副指挥长，你说，你说。天降大任，我记住了！

　　严浩说，咱们不是没有缺点，不犯错误；相反，缺点一点都不比别人少，还会犯错误，甚至大错误的，可是，别人打个小报告，写材料告个状，就耿耿于怀了，就怨气冲天了，能干正事儿，大事儿吗？！连小事儿都干不好！

　　赵国瑞静静地听着，严浩又不说了。赵国瑞看他，严浩说，国瑞，今天你好乖呀。

　　赵国瑞就笑了，说，你是领导哇，光明磊落，胸襟坦荡，高瞻远瞩，雄才大略。

　　严浩说，好啦，没工夫跟你闲扯。回去告诉梁子，说严伯伯喜欢他，想他。这个星期天，咱们一起出去，到塔里木河去钓鱼。

　　田卫兵的事儿还是要处理好的。赵国瑞拿着钱，来到纪委办公室，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说，这些钱是田卫兵退赔的倒卖原油款；说，该同志已经做了口头检查，他也对其做了严肃批评；说，井队的初步意见，是给田卫兵同志记大过处分，以观后效。

　　赵国瑞说完。纪委的同志做了记录，把钱收了。又问赵国瑞，说，你就是赵国瑞。

　　赵国瑞说，是的。我要报告的事儿完了，我走了，要准备回井队去呢。

　　纪委的同志说，你先别走，有几个问题，我们还正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