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戒骄戒躁,勤奋好学,任劳任怨;说,不抽烟,不喝酒,一般人身上有的恶习,他一点都没有;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找不到缺点,唯一的毛病就是挑不出毛病。等等等等。
韩大龙呢,也配合得到位,像个三好学生坐得端端,像个优秀青年正正一本正经。说什么都面带矜持的微笑,很含蓄地点头。
陆芸果真答应了。却害得韩大龙眼看着赵国瑞吱吱地喝酒,大口抽烟,直咽口水。事后还真戒了烟。
回来的路上,齐雯晖忍不住地笑,说赵国瑞,你这一宣扬,韩大龙真太完美无缺了,连我都想嫁给他了!
赵国瑞哈哈地笑,又沉下来说,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娶个老婆没户口。难啊。
夜里,睡下来,齐雯晖情绪怅惘。赵国瑞关心地问她又怎么啦。齐雯晖说,两个孩子都在双方父母家,她真的想孩子了。说赵国瑞总是不着家,她一个人感到孤独。她还是担心,说,不经过自己抚养,怕孩子将来跟他们缺少感情。
赵国瑞说,是呀,小梅也该上幼儿园了,该受教育了。
齐雯晖说,把两个孩子都接回来,咱们自己带吧。
赵国瑞说,我就怕你吃苦受累呀。
齐雯晖说,没啥,只要你在外头,能把事儿干好,就行了。
赵国瑞感动地把她搂在怀里。
商量着从北京把梁子接回来,赵国瑞要齐雯晖给家里打电话。齐雯晖抓起电话来,犹豫着拨完号,秦舒云接的。刚叫了声妈,又不知道该给妈妈怎么说。
自从把孩子流产掉,秦舒云跟他们的关系一直紧张。
赵国瑞说,我来说。
他接过电话,叫了声妈。那头儿把电话压了。
赵国瑞再拨,那头不接了。
齐雯晖说,为打胎的事儿,妈直到现在也不原谅我。过去,她还常常打电话来,打那以后,我给她打,她都带接不接的。连梁子跟我说话,都一点也不亲热。
赵国瑞说,妈妈错怪你了,责任在我。
齐雯晖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赵国瑞说,好好,不说。拿出耐心来,等吧。只有靠时间,抹去老人心里的怨怒吧。
赵国瑞开车,和齐雯晖来到了骆驼驿。已经三岁了的小梅,偎在赵妈怀里,一对陌生的眼神,怯怯地打量他们。又叫两人好是伤心。赵国瑞让小梅叫妈妈,叫爸爸。小梅嘟嘟着嘴,叫不出来。赵妈把孩子往齐雯晖怀里推,齐雯晖搂过来。小梅就“哇”地一声哭了。赵妈说,小梅,这是妈妈呀,别哭,别哭。
齐雯晖也说,小梅,看,妈妈给你带什么来啦?
把吃食,把玩具拿出来,小梅还是奶奶,奶奶地叫着哭,挣脱开齐雯晖,扑到赵妈的怀里。
齐雯晖就感到很忧伤。赵妈心里过不去,说,你看着孩子!
赵林说,孩子认生了。
赵国瑞说,没啥,跟爷爷奶奶亲,也好。
吃饭间,赵国瑞话头儿提到老鲁头儿,刚开口就惹得赵林怒火冲天。
原来赵家和鲁家正在打官司。赵家的羊吃了鲁家的庄家,山狗把羊扣了。结果,因为天热,有三只羊死了。鲁家要求赔庄稼,赵家要求赔羊,赵林把老鲁头儿告上了法庭。
赵林气哼哼地说,庄稼能收几颗粮食,值几个钱?我三只大肥羊,到秋后少说卖七八百块!
赵国瑞的回来,使赵林感到有了撑腰的。他说,你们回来的好,他姓鲁的觉着我家没人,带他那傻瓜儿子,威风得很!明天你就跟我到他家去,叫他老不死的,睁大眼看看!我儿子是领导!
赵林喷着吐沫星子发泄的时候,赵国瑞和齐雯晖在一边直笑。
赵林说,你们笑啥?
赵国瑞说,爸,你说,我们听着呢。
赵林说,就这些屁事儿,我不说了。
赵国瑞说,爸,能听我两句吗?
赵林说,十句我都听得。完后,你再跟我到法院去。
赵国瑞说,好,老鲁家我去,去了有话好好说。法院我也去,去把诉状撤掉。
赵林说,啥?跟他好好说?撤诉?国瑞,我那是三只大肥羊,他才多点庄稼,不能便宜他了!你看他家山狗,学不上,庄稼活儿不干,简直流氓一个!
孩子到底是孩子,到了晚上,就跟齐雯晖很亲热了,妈妈,妈妈地叫。齐雯晖心结也就开了,心疼地抱着她,睡觉也搂着她。
第二天,赵国瑞要到老鲁头儿家去。齐雯晖反对。赵国瑞劝她说,我只是想能让两家和好一点,乡里乡亲的,干嘛闹得红脸黑脸的。把齐雯晖的工作做通了,答应跟他一起去。赵林可又不愿意了。
赵林说,你下作呀,他正跟咱家使气呢。我叫你跟我去,叫他看看咱家的威风!你倒好,带上老婆,抱上孩子,还拎上礼品。走娘家呀!
赵国瑞说,梅子好歹是石油上的人,人不是死了吗?我代表同事去看看,不也是应该的?!
赵林说,那你去,我不去了!
赵国瑞和齐雯晖拎了礼物,抱着小梅向老鲁头儿家走。齐雯晖说,你心里还惦记着梅子。
赵国瑞叫这句话说中了,他看齐雯晖脸色很平静,没啥别的意思。说,是的。谢谢你,雯晖。
到了老鲁头儿家门口,敲开了院门,老鲁头儿立在门中央,山狗站在他身后。山狗上二十了,长得高高壮壮,可一脸的傻气。
老鲁头儿用敌意的眼光看着赵国瑞。
赵国瑞好像没看见,说,鲁叔,不认得啦?我带媳妇和孩子来看你。
老鲁头儿好像真不认识了似的,说,看我?我有啥看头!
山狗傻傻地说,你们走!走人!
赵国瑞把礼物拎起来,说,山狗,这里头有送你的东西。不要,我们就走了!
那山狗脸色立刻变了,奔上来从赵国瑞手里夺过礼物,就扭头跑进家去了。气得老鲁头儿骂,你个狗日的!没见过东西呀!
赵国瑞对齐雯晖怀里的小梅说,小梅,叫爷爷。
小梅就叫,爷爷!
老鲁头儿还是不领情,黑着脸嚷嚷,说,谁是你爷爷?你爷爷在你自己家呢!
小梅哇地一声就哭了。齐雯晖忍耐不住了,说,国瑞,咱们走。
赵国瑞克制着,说,鲁叔。
不料,老鲁头儿哐地就把院门关上了。
齐雯晖抱着孩子扭身就走,说,赵国瑞,我劝你到此为止!他们的事儿你管不了的。咱们是来接孩子的,明天就走。
赵国瑞说,你先带着孩子回去,我跟他说说。
老鲁头儿就隔着墙喊,赵国瑞,我告诉你,别仗着你在外头做事儿,回来给你老子逞威风,我不怕你!
赵国瑞在门外说,鲁叔,你想到哪儿去啦?不就一片庄稼,三只羊嘛,多大的事儿呀?你当我就为这回来的?你也太轻看我了!我们是来接小梅上幼儿园的。梅子不在几年了,大家都没有忘记她,我不光是个人,也代表单位,代表工友,来看看你。
老鲁头儿说,大家心里头还有梅子?
赵国瑞说,不光有梅子,也都惦记你。
赵国瑞这么一说,老鲁头儿把院门打开了。他说,国瑞,我知道你心肠好,谢谢你,谢谢你们石油上的人了。可你爹……
赵国瑞说,你和我家多少年的交情了,就为那点事儿,不光弄得黑脸红脸,还闹上了法庭,值吗?
老鲁头儿说,你这么说就不公正,是你爹告我的。你知道呀,自从你当了钻井队长,你老爸可跟从前不一样了,腰板可挺直了!跟乡长说话都嗷嗷的!
赵国瑞笑了,说,真的?有那么邪乎?
老鲁头儿说,问你妈去!又说,他告哇!我等着呢,蹲监狱、枪毙,我都不怕!
赵国瑞笑说,有那么严重!鲁叔,我说个解决法子,你看行不?你那庄稼,别让我爹赔了。
老鲁头儿说,为啥不赔?那羊呢?
赵国瑞说,不就三只羊嘛,就算了。
老鲁头儿说,那法院呢?
赵国瑞说,撤诉呗。可有一条,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两家从此和好,从前是啥样,还是啥样。
羊钱当然比庄稼多得多了,老鲁头儿会算账,当然高兴,又担心。说,话是你说的,能算数?
赵国瑞说,你只要答应了,咱们就立字据。
老鲁头儿说,行行。
当时就把赵国瑞请进屋,立下了字据。写着:和解协议书。经赵国瑞和鲁叔协商,就赵家的羊吃了鲁家的庄家,鲁家圈死赵家三只羊一事,达成和解协议。鲁家不再追究赵家羊吃庄家的责任,赵家也不要求鲁家赔偿羊,并撤销法律诉讼。
最后是两人签字。
就这个字据,在赵国瑞家里又掀起了一场滔天大浪。不仅赵林寻死觅活地大吵,连他妈也跟着闹腾。
赵林说,寻思你回来了,能够给我撑腰长脸面呢,你吃里扒外呀!
赵妈说,你不知道我俩受了那傻狗子多少冤气,胳膊肘朝外拐呀!
齐雯晖觉着,赵国瑞这么做,心里头是恋着鲁山梅,也对他不满意,说,国瑞,这些事儿,你能不能不管了!
赵国瑞说,不能。
齐雯晖终于忍耐不住,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给我说明白好了!
赵国瑞说,雯晖,我怎么想的,难道你就不了解吗?
齐雯晖说,是的,我总以为我了解你。现在看来,我错了,我真的不了解!你管就管吧,我带孩子走!
连齐雯晖也难理解自己,赵国瑞悲愤。他说,好,你走吧,你走。立马就走!
在家里赌了气,赵国瑞心头郁闷,独自来到西梁坡上。骆驼没了,当年的窝棚也早没了。只有青草依然,雪山依旧。
赵国瑞在草地上坐下来,回想起他和鲁山梅之间的事儿,回想起,当年就在这地方,他为鲁山梅,把田卫兵打下了梁坡,导致惹祸上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