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瑞说,小梅,跟爸爸一块走。
齐雯晖说,你不回工地呀。
赵国瑞说,我要参加个施工方案修订会。
赵国瑞牵着小梅的手,走在路上。小梅问,爸,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赵国瑞解释说,哥哥不是要准备考大学嘛,满脑子都是功课。哥哥怎么能不喜欢妹妹呢!
小梅十二岁了,这个年龄的孩子个性开始成长,开始了独立思考,开始了对自我的认识和评价,不是大人几句话就能哄住的。她又问,姥姥为啥不喜欢我?
赵国瑞说,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呢,是姥姥的女儿,姥姥怎么能不喜欢你呢!
小梅说,她就不喜欢我。
赵国瑞说,姥姥心里还是喜欢你的,只是,你不像哥哥,从小没跟姥姥在一起生活。小梅好好学习,长大了,考到北京去上大学,跟姥姥,姥爷一起生活,他们就喜欢了。
这样的解释,也并没让小梅能够高兴起来。她撅着嘴走。
赵国瑞说,小梅,你是懂事儿的好孩子。你知道,哥哥从小没有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所以呢,他,他就不习惯。你呢,要主动对哥哥好一些。
小梅说,我对哥哥好,他就会喜欢我吗?
赵国瑞说,那当然啦。
小梅就高兴了。说着话就到了学校门前,小梅道了再见,就蹦蹦跳跳地进校门了。赵国瑞却心情复杂地看着,站立良久。
会议按照国务院“尽快完成陕气进京工程,改善首都大气环境”的指示精神,决定工程全面开花,全线展开。赵国瑞又领命,带领管道分公司打通穿越太行山的隧道工程。会后,他来到严浩办公室。
严浩问起他,说,梁子回来了?
赵国瑞说,是的。
严浩问,小伙子怎么样?像你,还是像梁栋。
赵国瑞说,谁都不像;我看,像二百五!
严浩又问起梁子准备报考哪个大学,什么专业,一听赵国瑞说不知道,他就说,看你这个爹当的,这么重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
赵国瑞说,他也得想让我知道呀!
严浩说,局里争取到了一批定向招生的名额,其中有中国石油大学。学费由局里提供,孩子毕了业回西部石油工作。
让梁子进石油,正是赵国瑞所心想的。他立马说,严浩,这事儿说定了!你得给梁子搞个名额。梁子是我的儿子,其实也是你的儿子!
严浩说,这阵儿,你想起梁子是我的儿子来了!
离开办公大楼,赵国瑞感到一身轻松,脚底下也轻快。他想着,就来到油建公司物资供应科,齐雯晖也正在办公室。一见赵国瑞高兴的样子,齐雯晖就能猜出七八分来。
齐雯晖说,拿到大项目啦。
赵国瑞说,当然!太行山隧道工程!
齐雯晖说,我就知道嘛!干去吧,还用给我汇报呀。
赵国瑞说,齐科长,工程嘛,不用给你回报。物资供应上,你别拖我的后腿就行。
齐雯晖说,那还有啥?
赵国瑞说,咱们儿子的事儿。
齐雯晖问,梁子?怎么啦?
赵国瑞就说起才刚严浩说过的话来,补充说,让梁子上中国石油大学,咱们还成校友了呢。对啦,还有梁栋,他也准高兴!我回去跟梁子谈!
齐雯晖倒没表现出那么兴奋,说,我看梁子的个性,如果他真有进石油大学的想法,你谈了白谈;如果没有,你谈了更白谈!
赵国瑞说,那不行!没用也要谈,白谈也要谈!他必须上石油大学,将来必须进石油队伍工作!
齐雯晖说,你有什么资格规定孩子的前途?他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为什么要听你的!
赵国瑞说,他为什么不听我的?他必须听!我们在他的前途问题上,必须对得起梁栋!
齐雯晖说,你活得真累。我也跟着你,感到很累。你现在该知道了,当初我为什么跟你提出离婚了,就是累。你去了井队,我一个人下了班,感到寂寞;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又感到,你总像一股潮水,冲击着我,我真的很累,心累。我常常失眠,也怀疑自己得了像文玉那样的抑郁症。国瑞,梁子是人,不是你手里的工程,你可以计划,规划,而且严格地按照计划和规划去实现目标!你回工程上去吧。家里的事儿,由我来管。梁子,我跟他谈。
赵国瑞在梁子的问题上,刚热火起来,激动起来,就又被齐雯晖平息了下去。他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呢!他丢下一句话:不管怎么谈,他必须上石油大学!就这么回了工地,然后又带着队伍,转战到太行山了。
丈夫走了,齐雯晖要跟梁子好好谈谈。晚饭后,她来到梁子房间,梁子正端着一张五线谱,入神地哼哼着。齐雯晖在他跟前坐下来,说,梁子。
赵齐梁继续哼哼,把一段哼完了,问,啥事儿?妈。
齐雯晖说,妈想跟你谈谈。
赵齐梁讪笑,说,谈?有什么好谈的?
齐雯晖说,妈妈就不能跟儿子谈谈话吗?
赵齐梁说,等我考完大学,好吗?
齐雯晖说,我要跟你谈的,就是考大学的事儿。妈妈不是想干预你,你姥爷说得对,考大学是你自己的事儿,报哪个学校,什么专业,自己作主。可是,妈妈就想知道……
赵齐梁说,妈,你说的话就很矛盾,既然由我自己作主,干嘛要问呢?等我考完,你们自然不就知道了吗?是我爸,让你跟我谈的吧?
齐雯晖说,不不。你爸的想法,跟你姥爷一样。
赵齐梁说,那就OK了。你忙你的去吧,不要干扰我,好吗?
齐雯晖说,你复习功课,怎么看乐谱呢。
赵齐梁说,拜拜。
齐雯晖说,梁子!
赵齐梁说,妈,我求你了!
齐雯晖只好出来了。
小梅想跟赵齐梁搞好关系,听从了爸爸的话,主动接近哥哥。赵齐梁晚上复习功课,她倒了水,端进屋,到他桌边。不料赵齐梁手一挥,正碰在茶杯上,水就洒到了桌面乐谱上。小梅忙说对不起。
赵齐梁生气,说,你看,你看!干的什么事儿?!
小梅忙取过毛巾擦拭。
赵齐梁更生气,说,这是我手抄的乐谱!看你,真笨!
齐雯晖赶过来,看出了状况,不高兴。说,梁子,妹妹是关心你。
赵齐梁说,我需要吗?我口渴不渴,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齐雯晖说,你怎么这样!
赵齐梁说,我怎么啦?我自己有手,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他拿起乐谱,继续说,你看看,她干的好事儿!
小梅哇地一声哭了,出去,进自己房间了。从里传出呜呜的声音。
齐雯晖说,梁子,你,你怎么会这样!
赵齐梁说,好啦,好啦。我不想再说话!妈,你出去吧。
赵齐梁关了屋门,就把齐雯晖关在门外面。
齐雯晖坐在客厅里,一间房里是小梅的哭声,一间是赵齐梁吹奏的黑管声。电话铃声响了,齐雯晖接,是赵国瑞打来的。问她和梁子谈话没有,谈的怎么样?梁子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话筒传出赵国瑞喂喂的声音,齐雯晖手攥着,呆呆的,什么都说不出来,泪水簌簌下落……
齐雯晖难以应付的还有自己的母亲,自从赵齐梁回来,秦舒云每天必打一个电话。开始的时候若是齐雯晖接,秦舒云问她梁子习惯不习惯,身体怎么样?吃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功课复习的怎么样?还嘱咐她,要给他加强什么什么样的营养。这些话说完了,好像跟她的话就完了,就得把电话给梁子。秦舒云跟赵齐梁电话里聊,说说笑笑,没完没了。
过去一直积极抢着接电话的小梅,自从那次以后,都怯怯地不敢接了。
齐雯晖给电话加了来电显示。电话一响,看号码。只要是北京家里的,她不接,小梅也不接,喊赵齐梁。
齐雯晖内心委屈,流着泪打电话跟赵国瑞说起,赵国瑞除了安慰她,再也无奈。他说,从老人的角度,疼爱梁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雯晖说,这样,对小梅太不公平了。
赵国瑞说,我们做的,毕竟也太对不起老人了。梁子,是一种无奈,他妈妈把孩子交到了你母亲的手上,从此,就有了割舍不断的感情,小梅不是这个情况啊。只有等待时间吧。
赵齐梁考大学的事儿很让赵国瑞惦记,尽管工程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还是常常回来。这天他赶回家来,在生活区刚下车,就看到一个拾荒人,身上披了件老式样的石油棉工装。他走上前,截住,认出这竟然是梁栋的那件棉衣!再问清楚了,原来是赵齐梁当“破烂”扔给他的!
赵国瑞怒不可遏,拎着棉衣进家。换鞋时,低头,看到一只口琴,扔在垃圾桶里。他拣出来,竟然也是梁栋的!
赵齐梁正在里屋吹黑管。赵国瑞怒冲冲进去,一把夺下。
赵齐梁看他。
赵国瑞抖着棉衣质问,梁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赵齐梁不以为然,说,啥事儿呀?不就是一件烂棉袄嘛!
赵国瑞拿着口琴,问,这口琴呢?
赵齐梁说,一把烂口琴,文物呀?现在谁吹这玩意呀!
赵国瑞说,你知道这件棉工装,这口琴,承载着什么吗?!
赵齐梁说,别说的这么庄严好不好。
赵国瑞说,这是,梁栋,勘探队长梁栋的棉衣和口琴!我们勘探队深入罗布泊,因为断了水,我和严浩、梁栋三个人不可能都活着出去,在面临死亡的威胁面前,梁队长用琴声鼓励我们!他把棉衣盖在我身上,他走了,从此就消失在罗布泊!
赵国瑞这段话说得很艰难,他要告诉赵齐梁,这棉衣,这口琴的来历,又避免对他的身世有任何的暗示。
赵齐梁听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