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那一刻麻醉在酒精中的忘却,忘却她的那一瞬从容,不用想着她不用为失去她而痛苦的霎那轻松。
但如今,既然她已在身边,以琛默默看了身边人一眼,又何须再要这种伤身又伤神的东西?何况,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哪能舍得自己不清醒,哪能舍得自己不去照顾好她,哪能不去清醒地记得他们相守时的点点滴滴?
思绪辗转,又是一个轮回在失而复得的心酸和感激,回过神来,才想起酒桌上还被人抛下的问题。
“她喜欢摄影,我尊重她的兴趣。”她不是适合被养在家里的人。他很清楚怎样的自以为是才是真正的不体谅,他从来不想折去她自由的双翼,从不想把她囚禁在方寸之地。他想保护的,是她的笑容她的心情。纵使给她自由的时候她总是惹下一堆的麻烦,总是让他提心吊胆,但他从不舍得让她受缚。
晚上是一个当地的篝火晚会,也就是一大群人围着火堆坐着,间或有人唱歌或是跳舞,空旷的广场上并不是那种天然的草原,自是失了那一份豪迈和原始。通过音响才得以在晚风中飘荡的歌声也多夹着狂欢的粗糙,不见精致。
以琛和默笙却都觉得很惬意,他们失去的,正是那一段原该放纵的青春年华中的相守,如今在这一片人造的草原风景中,到多少觅到了一点年轻时享受不够的任性,多少觉得有些弥补青涩岁月里被错过了的浪漫。
只是晚风有些凉意,以琛从背包中拿出他的大外套,把默笙密密围了一圈,默笙本来是靠坐在他身上,这下被他顺势连人带衣拥进怀中抱着。
闻着以琛身上淡淡的而又熟悉的气息,神志渐渐有些迷离,默笙不禁恼怒自己竟又有了睡意,不认命地强迫自己坐直身体。以琛看了眼怀中蓦然挺拔的身躯,倒也不问什么。只是没多久,睡意又袭来,默笙的眼皮沉了,以琛看着她逞强的模样,不忍地低声问:“我们进去睡了?”
默笙可那看兴奋的人群,对于自己浓浓的困意十分气闷,赌气地说:“我不要进去,才九点呢,我才不要有那么早就睡!”
“好吧。”以琛笑着又把老婆抱紧,不让她被风吹到了:“那我抱着你,想睡了就睡。
果然没多久,她就在他臂弯里睡着了,以琛又抱着她坐了一会儿,这里的星空很好,远星有些朦胧,但会时不时地闪烁,身边的人们依旧热闹地唱着歌跳着舞,他,和怀中的她,虽然离这周围的人群很近,但是在他心中,似乎那一切都渐渐缥缈,剩下的,唯有怀里的温暖,真实,并且只属于他……
他这一生,总有一种寂寞。
寄人篱下的童年,或许获得的关怀并不少,但他接受的心情太过感恩——他尝到的,是恩情,从不是让人承受得理所当然的亲情。
所以,纵使再受照顾,总有一种生活在别处的孤独,萦绕在心。
他其实不喜欢寂寞,却又一直逃不开这种发自内心的沉寂。常常身在喧闹的人群之中,来来往往之间又重视没有风景能走进心里。
远观喧哗,而只有平静。
直到——她出现的那刻开始,她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的世界充满喧嚣。第一次,喧闹进了心里。从此颠沛的温柔有了牵系,从此无法一如既往地宠辱不惊,从此不再能无动于衷地对这个世界冷眼旁观,从此不能心平气和地再一次独守清冷、无法心无所期。
似乎,这一个人海茫茫之中,只有一个她让他放在了心上。宠她,不计较后果不介意代价,伤了她,会心痛会不舍会担心她黯然离去,错待了她,心情会自生苦涩……
以琛刚把她抱回房里,默笙就醒过来了,但仍是睡意盎然的神情,闷闷地抱怨:“以琛,我最近怎么这么嗜睡哦?”顿了一会儿又道,“我不会是生病了吧?”神情忽然不安了,甚至是惶恐,她还没有幸福够,她还不想离开以琛阿。
以琛把她拉起来,望着她问道:“默笙,离你上次月事有多久了?”
“这个、”默笙低下头,细细地回想,半颗之后,未果,抬起头挫败承认,“我不记得了……”
以琛摇摇头,哀叹。“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么久了啊!”搭了一句,睡意朦胧。
某人终于被打败了,继续循循善诱:“你这么嗜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顿一顿,“我很高兴你没有恶心呕吐之类的症状。”
默笙被吓到了,纵是再没常识,也不可能还不理解被严重打败的某人在暗示什么了。“你是说、是说……”
“我们很可能有宝宝了。”若她再没消息,那可真有点对不起他的努力了。“本来早就想带你去医院检查,但是这一段时间一直忙碌,也不想让你不安,”重重叹口气,双手温柔抚上她的腹部。“估计是不会错了,——默笙,我们的宝宝啊,应该已经在这里了……”
太过吃惊,一夜辗转反侧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势必晚起。只是夜里虽然被连累不得好眠,以琛也不安慰,只是照旧抱着老婆睡觉。
默笙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洒满了床头,看了眼枕边的手表,已经十点。
赶不上登山,这是必然的了。
以琛听到声响,放下手边的手提,走到床边:“睡醒了?”摸摸她的头发,“去洗一下,然后吃东西。” “我们去不成爬山了是吧?”依旧执着。
“恩,不过也好。”以琛沉默了一下,本来还担心是不是要像上次一样,要背着壳上山呢。在她还睡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回绝了她同事的邀约。去不成登山,就二人游吧,话说其实他们还没有度蜜月嘞。
那个时候,是以绝望矛盾的心情登记结婚,固然是爱得放不下,却不能不说其中也夹着恨意,恨她无所牵念地远走高飞,恨那些被她抛弃的日子里无尽的孤独。之后,虽是形式上补了喜筵,但也没有安排什么新婚活动,甚至连挂在卧室床头的婚纱照都是匆忙之中的仅此一张。
其实她一直很顺从他的决定,只是,他自己会心疼。
所以,没有办法啊,明明可以少疼她一点,少辛苦一点,只是做不到,而已。
“那我们今天怎么过?”咬着宾馆送过来的餐点,默笙还是有些抱歉,她带了以琛出来旅游,结果又耽误了行程。不过,可能有宝宝了,这样想着,心情又立即大好!
“你吃完之后我们去湖上。”以琛一边开始收拾行李,笔记本想起QQ的声音,以琛急忙走过去,看了眼屏幕,皱眉之后才敲下一串文字,发出。很快就有回音,以琛看完之后无言了一阵,然后关机。
“怎么了?事务所有事?”语气有些担忧。
“没有。”老婆已经吃饱,以琛拎了件外套就带她出门,默笙乖乖跟上。
度假村的环境很好,依山傍水。山不巍峨,但对于常年宅在办公室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水也不广阔,在水巷湖泽交错的南方,这儿也只称得上是一页小湖,只是保护得还不错,水流清澈凛凛。
泛舟湖上,清风徐来,倒是很有一番风味,饶是何以琛这种在律师界里实际了多年的人也颇有了些临池吟诗的兴致,默笙更是显得享受,两人很得其乐。
大学那时,学校附近就有一个很漂亮的湖,在这个城市也算得上是一个小风景点,当然是年轻人约会的盛地。默笙和同学也去过几次。
有一次,那时默笙已经和以琛在交往了。默笙又是和几个同学一起来。有个女生就调侃:“默笙,你是怕以琛带出来会被人拐走吗?”所以不敢带出来?
“不是啦,只是、是他很忙……”那时他的确是忙,忙学习忙社团忙学生工作,两人见面也总是她主动缠他,约他出门更需要撒娇半天,而且往往——成功率还很低。久了,她也不再太抱热情,安安分分陪在他身边而已。
从斗志昂扬,渐至不甘心和委屈,挫败感是不会少有的,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以琛,所以她也只好认了。如今对于以琛的忙碌虽不说可以云淡风轻,但至少不怎么别扭了。
“忙?”很不理解的口气,“忙到一直冷落你?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女友阿?”
“男生嘛,总是这样的,”另一个女生也搭腔,“送上门的总不会珍惜,默笙你也别太介意了。”
默笙物欲问苍天——无话可说。原本就不在意,是你们让我介意的好不好?
只是以琛对自己,真的是那种心态吗?因为是她主动追求他的,所以他并不是那么在意,可以忽视、可以不计挂在心?的确,他从来不曾说过在意的心情。摇摇头,好丧气!
不过本来就是她喜欢他多一点嘛,回头要对他更好一点,让他更在意自己一点。这么想,又开心起来,已在一边盘算怎么对那个人更好一点……
终于有一次,以琛居然主动提起要和她游湖,但是那个承诺终究未能成行。那个约定的前一周,她就已经飘洋过海,独自徘徊在了异国他乡的落寞之中……
从船上下来,已过了午饭时间。或许是初夏的微风吹动了人的兴致,默笙十分兴奋地从附近商店买来干粮和饮水,拉着以琛来到湖畔的长椅上“野餐”,以琛虽一脸不敢苟同的神情,终于也没有拒绝。
很快水足饭饱,两人就静静地坐着,初夏的阳光热情而不至炎热,晒在身上也是懒懒的。默笙坐着就慢慢眯起眼来了,以琛把她揽近,由着她犯困。
这两个人,当年是情侣的时候,由于某人太过闷骚,往往人前从不亲蜜,如今领了结婚证成了夫妻,反倒人前人后都不避了。
“抱歉,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一对年轻情侣走近,话是对慵懒坐着的夫妻俩说的,眼神是只瞅着以琛。帮忙这种事,自是男生服其劳。
专业人士就在身旁,以琛自不会班门弄斧,只朝默笙望了眼,默笙这才有些无措地站起身,一向都是以琛同学负责对外交际,终于劳动人民翻身的日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