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装作生气的摇摇头,“郎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年是你弱冠之年,老夫人和大家(指婆母)都说要好好给你办个生辰宴,你怎么就忘了呢?还有,老相公也帮郎君选好了表字,待郎君行完冠礼就会当众宣布呢。”
崔八的脸涨得通红,他最近确实做得过头了,整天天不亮就出去,天黑才回来,若不是崔家门禁森严,他极有可能会夜不归宿呢。
整天不着家,家里的动静他就不怎么关注了,这也是他没对‘过继’一事有所表示的真正原因。
崔八不敢看萧南,并不意味着萧南不敢盯着他看。
跟崔八生活了一年多,萧南也能从他的表情、神态中看出些什么。
这会儿见他满脸羞愧,双眸闪烁不定,便猜到了一二。再加上崔八这些日子的表现,也总有人回禀给她,联系这位八郎每天出门进门的时间,萧南悄悄松了口气,至少,他不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傻,他是真不知道家里的风言风语。
思忖片刻,萧南决定提醒他一番,让他主动把实情说出来。
“郎君,那日……老夫人说要给郎君好好办生辰宴,可不知为何,我总看老夫人和大家的神情跟素日不同,是不是有什么忌讳?”
萧南伸手轻轻搭在崔八的手背上,用力拍了拍,询问道。
“啊?!”崔八正自责呢,忽然手背上一疼,低头看到一个白嫩嫩的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忙笑着说:“什么忌讳?”他根本就没听到萧南说什么。
萧南暗自撇嘴,脸上却不显,很体贴的重复了一遍,小手不停的摩挲着大手,一副不给答案绝不松手的样子。
崔八愣了愣,乱飘的眼睛终于对上萧南的双眸,足足盯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唉,这件事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没告诉你。但现在看来,竟像是真的。”
猜测?
萧南拧眉,“什么事儿?”
崔八抿着唇,低头看着几上的茶盏,良久才道:“除夕祭祖的时候,六郎的‘庶子’、咱们的阿沅都要记入族谱,所以老夫人便请出了族谱。记完后,却没有立刻放回去……”崔八难得有眼力见儿一回,没当着萧南的面提起自己的庶子。
“老夫人、阿翁和二叔祖围着族谱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随后又将阿耶叫了过去,几个人商量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在族谱上写了什么,最后才恭敬的将族谱放回供桌的高台……”
萧南不解,打断他的话,“郎君,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崔八苦笑连连,“出祠堂的时候,阿娘不是跟阿耶低语了几句?我离得远并没有听仔细。只隐约听到几个字,‘八郎’‘过继’‘大公主’——”
萧南早就猜到了,不过还是装着头一回听说。满脸错愕的问道:“难、难不成相公(指崔泽)要把郎君过继给谁?等等,最近家里风言风语的,丫鬟婆子还有后院马厩的马夫都在窃窃私语。说什么要把郎君过继给荣寿堂,难道这竟是真的?”
崔八点点头。一脸愁苦。
老夫人对他好,他也愿意亲近老夫人,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过继给老夫人当孙子呀。因为一旦过继了,他的父母便成了隔房的伯父伯母,他兄长也成了隔房的堂兄弟……自己的阿耶不能叫阿耶了,疼爱自己的阿娘跟自己在宗法上没有关系了,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萧南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张了张嘴,道:“这是为何?崔家子孙繁茂,老夫人为何独独看重了咱们?”
崔八飞快的抬起头,瞥了眼萧南,又飞快的低下。
萧南瞧得分明,崔八的眼中多少带着几分埋怨。
看来,他也信了‘过继八郎,向大公主请罪’的说法。
心里冷哼两声,萧南决定把弯了的‘2’掰直了,顺便提醒下金屋藏娇的某人‘外室不是那么好安置滴’‘美人的背后极有可能是锋利的獠牙’。
只见她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我知道了。老夫人此举真是用心良苦呀。”
这回换崔八不解了,他皱着眉头,问:“娘子这话怎么讲?”
萧南仰起头,用一种你好笨的眼光瞥了他一记。道:“这还不懂,我问你,六郎君的‘庶子’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大兄置了外室,不想却中了人家的圈套,无奈之下,只好将那孩子接进府里,养在六郎君的名下。三戟崔家捏着这个把柄,让相公推荐了好几个那边的子侄为官呢,为此,连六郎君的差事也没了。
还有,今年上元节的时候,那边儿大张旗鼓的弄了个赏灯会,还放出话去,说咱们家的老相公和相公也会出席,结果京中好多仰慕老相公、相公声名的士子文人和雅士都去了那边,咱们这儿却冷冷清清,只有几个麻衣士子充数……”
说着,萧南的话音一顿,忽然直勾勾的盯着崔八。
崔童鞋只觉得后脖颈发凉,慌忙抬头去看,见萧南满眼控诉,心里直打鼓,误以为萧南要追问他的‘外室’。
萧南苦涩一笑,“还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去年那个给我下药的萱草一家子也是那边崔家的人,老夫人查得清清楚楚,只是没告诉旁人罢了。”
崔八松口气,随即又火上心头,“那边竟如此肆无忌惮?把我们双相崔氏当成什么了?”
萧南收起苦笑,冷哼一声,“自然是当成旁脉分支咯。”
崔八语塞,没办法,萧南说的没错,人家那边占着嫡脉嫡支呢。按照宗法制度,嫡支的人就是比旁支的人地位高,有底气。
萧南继续‘掰直’,“人家站着嫡,咱们就弱了三分。所以呀,为了保全咱们家不让本家一口吞了,老夫人才想着过继你承继荣寿堂吧。”
接着,萧南便把跟玉簪分析的那一套重新说给了崔八听。
崔八起初还皱着眉头,一副暂且听听的样子。
听了几句,愈发觉得娘子的话有理,听到最后,他更是连连点头,“没错,娘子说的极是。只要咱们承继了荣寿堂,也就保住了崔家三分之一的产业呀。”
萧南见崔八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观点,顿觉满意,浅笑道:“我阿娘和我虽不惯以权压人,但也绝不会任由他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我看老夫人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只是,大家(婆母)恐怕会有所误会。
郎君不在家,不知道那些黑心的鼠狗辈编造的流言,说什么老夫人过继郎君,是为了向我阿娘和我赔罪。
真是笑话,那件事都过去一年了,阿娘和我若是真计较,阿槿、萱草还有命在?哼,无非是有那么几个庶出的,早就惦记着老夫人的产业,见自己不能承继,便造谣诬陷咱们,真真厚颜!”
崔八迟疑了下,目光接触到萧南清澈的水眸,回想起这几个月来尤其是女儿出生后这三四个月来萧南的种种,用力的点点头:“没错,这样的小人最是可恨。”
四月初七,崔家宾客盈门。
崔幼伯的冠礼由祖父崔守仁主持。
行完冠礼,当着满座宾客的面儿,崔守仁赐了表字,“……字肃纯。肃,持事振敬也;纯,文也,纯,好也,贵纯之道也。”
还不等众人恭喜崔八‘成人’,老相公又当众丢出一颗重磅炸弹,只见他老人家捧出族谱:“……崔幼伯过继荣寿堂为嗣孙,日后承继荣寿堂,望尔肃敬纯孝,将崔氏荣寿堂发扬光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031章 南平过门(一)
“……这么说外头传的都是真的?你们两个果真要搬到荣寿堂去?”
大公主慵懒的依靠在隐囊上,一手撑着凭几,一手轻抚着小腹。不过现在她还没有显怀,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再为人母的慈爱神采。
她眉眼含笑的看着跪坐在面前,细心给她削果子的女儿,随口问了句京城传得最热闹的八卦。
“嗯。”萧南拿着银质小刀,将苹果去皮,然后切成小块摆在白瓷碟子里,每块上都插好竹牙签儿,“阿娘,这是我庄子的暖房结出的果子,您尝尝。”
“还不错呀,呵呵,虽比不上小南山的果子,但比外头卖的要好许多。”
小南山的果蔬并不是所有的皇室、宗亲都能享受,不过大公主身份超然,又怀着身子,每隔几日便能收到来自宫中的赏赐,从而使得大公主并不缺美味新鲜的果子吃。这还不包括萧南不时‘借’雪娘子之爪,以小南山为名,实则将桃源的果蔬偷渡给大公主吃。
是以,大公主虽是超龄怀孕,但身子调理的极好,若让不知情的人看到她红光满面的气色,绝对猜不到她正怀着孩子。
大公主的状态极好,但御医和萧驸马都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反复叮嘱大公主好好在家休养,几个儿媳妇也被一次次的交代,不许让大公主累着、气着、打扰到……还有皇后,知道大公主怀孕后,京中好几个多年未孕的贵妇求到公主府,又是哀求、又是哭诉。让大公主烦不胜烦,根本不能好好休养,便直接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惊扰大公主养胎。
这样一来。不止那些贵妇不敢上门,就连平素跟大公主交好的几个亲友,甚至是宫里的公主、郡主也不敢来公主府找姐姐、姑姑聊天。公主府的门庭忽然变得门可罗雀。而公主府的侍女、官员,也都得到了宫里和驸马的双重勒令,绝不拿些‘琐事’烦扰公主……直接导致大公主的消息有些闭塞。
她拿起苹果,小口的嚼着,脑子里还在过滤几天前发生在女儿婆家的事,忽然想到了个问题,笑着说道:“提到暖房。你辰光院新建的那个暖房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去荣寿堂?郑氏有没有说辰光院分配给哪房?”
萧南从一旁的侍女手里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果渍,然后也拿起一块苹果,边吃边回道:“我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至于搬家嘛。荣寿堂的院子有好几处,不过除了主院正房,其它院落多年未有人居住有些脏乱,老夫人说了,待命人好好整修一番后,我们再搬过去不迟。”
说到这里,萧南转了转眼睛似是在默算日子,最后道:“唔,估摸也要有个一两个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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