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溪等人来之前便知道了此行的目的,是以,听到老夫人的话,也并不吃惊。
由学问最好的崔源出面,客气的谦让:“姑母信任侄儿们,侄儿们都心存感激,只是侄儿们才疏学浅、能力有限,恐辜负了姑母的一番委托。”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管理宗祠,又不是什么难事,我相信你们能成。好了,刚才我说了,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说这些客套的话,我既把你们找来,自是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另外,我也不是让你们挽起袖子亲自下手,还会派些老实能干的崔家奴过去帮忙,你们呀,只管把章程制定好,干活的自有那些奴婢。”
听老夫人说得这般诚挚,四人也不好再推辞,纷纷行礼道谢。
老夫人又道:“我们这一房离家数十载,与族中亲戚也都疏远了。若不是想起重建宗祠,命下人回了趟洛阳,我还不知道有些族人竟过得这般艰辛。唉,这也是我这个做姑母的不上心,让大家受委屈了。”
崔溪等人听了这话,想起那些生计艰难的族人,也都纷纷伤感的摇头。
他们崔氏是天朝第一著姓,可也不是所有姓崔的都豪奢富足,也有辛劳一年仅够温饱的贫困户。
老相公见大姐说得伤感,忙劝道:“阿姊,过去咱们离家远,族人的事儿也不知道。如今既已知道了,咱们好好帮衬族人们也就是了。即使有过,也是我这个做家主的不称职,阿姊切莫感伤、内疚。”
老夫人缓缓的点点头,轻声道:“嗯,大郎说的是,是我向左了。就按你说的办,咱们既然要重建宗祠,那就把族人们也都聚拢过来,用祭田的收息建族学,也好让崔家子弟都能读书……”
说到这里,老夫人看向崔源,“阿源,我知道你是个有学识的,族中之事我便托付与你了。”
崔源眼睛一亮,他知道,老夫人这是选他做族老,没准儿还有可能是族长。
他忙直起身子,一躬到地,恭敬的回道:“儿,谨遵命。”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道:“阿溪、阿济和阿淮也别闲着,帮阿源一起打理宗祠,照料族人们。有好学上进的,可以先送到京里来,交予老相公和相公调教……咱们这一脉传下来的就四支,咱们应当团结一心,将崔氏发扬光大,也好慰藉你们天祖父的在天之灵。”
崔溪等人也忙行礼应道:“是,儿谨遵命。”
重建宗祠、重组族系,重新将族人收拢过来,发掘人才、培养嫡系……这是老夫人对家族最长远的规划。
她与老相公商量过,与其依附在嫡宗身边,费力维持着一个虚名,还不如发展自身的力量,将他们这一支打造成远超嫡宗的新兴世家。
大方向已经制定好,剩下的便是具体的行动细节,崔泽崔润都是朝廷重臣,自然不可能跟随时看顾这些琐事。
老夫人便把崔仲伯叫来,将重建宗祠、迁坟等事交予他负责。
她之所以从二房里选人,也是有原因的:
崔彦伯作为嫡子嫡孙,且已经做到四品京官,将来是要承继崔家政治阶梯,成为下一任家主。
而崔仲伯是二房的嫡长子,对谱学研究颇深,崔家的祖训家规更是烂熟于心。他虽已入朝为官,但并不热心仕途,让他回洛阳做族长,再合适不过。
除了崔溪等四人,与崔仲伯同行的还有三房的崔显伯,他是庶子,读书不成,仕途无望,但对经商理财很有一套。
老夫人让崔显伯跟着回洛阳,也是看重了他的这一特长,命他为宗族置办、经营产业,也好帮那些贫苦的族人谋个生计。
做完了这一些,老夫人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呼,她终于能安心的闭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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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风波起(一)
正如崔清猜测的那般,三戟崔家对于双相崔家忽然强硬的分宗毫无应对之策。
那边家中主事的诸位郎君关上房门商量了大半天,最后决定允许崔三娘迁坟,但分宗之事,不许再提,更不准他们分割牒谱。
对于这样的结果,老夫人和老相公早就想到了,他们姐弟一起听了三戟崔家派来的管事的回话,忍不住会心一笑。
其实,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三戟崔家毕竟是嫡宗本家,与他们闹得太僵也不好。
他们双相崔家毕竟是混官场的家族,讲究的是努力织网结善缘,而不是处处拉仇恨。
老夫人和老相公商量过,三戟崔家只要别太过分,他们愿意在能力范围内给以一定的帮助——毕竟都是族亲,他们能提携别的族人,也愿意帮助三戟崔家。
但前提是,三戟崔家不能再依仗宗法对双相崔家指手画脚。
像崔清之类的事,以后更不允许发生。
老夫人斟酌字眼,把这个意思告诉了那管事。
那管事听到老夫人说这边依然会帮助本家,当下便欣喜不已,至于这边提出的要求,他直接替家主应承了下来。
而崔清什么的,那管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倒不是管事擅自做主,而是他来之前,家主便仔细叮嘱过他,并给了他三戟崔家的底线,告诉他,只要没超过这个底线·双相崔家提出的一切要求都能答应下来。
如今人家提了条件,远比‘底线,高出许多,那管事又不是傻子,哪有不应承的道理。
打发走了管事,老夫人彻底松了一口气,欣慰的笑道:“好了,这件事总算办完了,我也能放心了。”
老相公听这话说得不祥,忙疾声说道:“阿姊·你、你——”
阿姊曾说过,老人之所以长寿,是因为有牵挂的事,舍不得闭眼。现在唯一能牵绊阿姊的事儿解决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阿姊?
不行,阿姊为了家族受了一辈子的苦,他不能让阿姊就这样离去。
老夫人见大弟满眼焦急的样子,心里很是烫贴,布满老年斑的手探上大弟的手背,她柔声道:“别担心·我身子还好着呢,还能再撑个一两年。再说了,我还想看着彦伯进中书省呢,哪能就轻易走了?”
老相公连连点头,“恩恩,咱们家还有许多事需要阿姊操心,阿姊可不要丢下我和二郎呀。”
老夫人心里很清楚,她的日子不多了,但见白发苍苍的大弟满眼孺慕,一时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只违心的劝慰着。
其实不只老夫人,崔幼伯夫妇也感觉到了,老夫人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
很多时候·老夫人说着说着就能睡过去,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尤其是近期发生的事儿,扭脸儿就忘。
萧南和崔幼伯接连请了好几个太医,太医们仔细的诊了脉,都说老夫人没有什么病,就是人上了岁数,身体器官的功能开始自然的老化、衰退。
生老病死·这是很自然的现象·太医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告诉崔幼伯夫妇·尽量满足老人家的要求,让她仅剩的日子过得舒坦些。
对此·崔幼伯背着老夫人哭了好几次,有时间就忙着翻找医药典籍,看看有什么秘方能延长老夫人的寿命。
萧南跟崔幼伯商量了一下,把宫里赏下来的小南山果蔬从崔令平嘴里省出来,全都送到老夫人那儿。
萧南真心敬重这位老人,也时常将桃源的果蔬掺进去给老夫人食用
不知是不是崔幼伯夫妇的细心服侍让老夫人格外舒畅,还是那些果蔬起了作用,老夫人又熬过了今年的夏天。
转眼间,时间进入七月,圣人已经率大军亲征辽东,留下太子监国。
京中不少军中神将、勋贵子弟也跟着圣人出征,一向热闹的京城竟安静了下来,连最喜欢游乐、骑射的王孙、贵女们,也都收起了马鞭,老老实实的在家宅着。
萧南自生了长生后,就一直在家休养。
进入夏天后,她耐不得酷热,更不喜出门,整日带着两个孩子,要么去正堂哄老夫人开心,要么在荣寿堂后山的流水亭或花房里避暑。
别看萧南不出门,但她的消息并不闭塞。
一来,崔幼伯每天都会把衙门里的八卦带回家与她分享;
二来,她的雪娘子经常穿梭于公主府、史家之间,有公主阿娘和阿这个小广播站,萧南足不出户,也了解京城的各方动静。
这日,萧南在花房里哄着一双儿女睡午觉,孩子们刚刚入睡,外头就有人求见。
萧南给孩子们盖上丝绸小被子,然后把人叫进来。
来人是玉叶,只见她挽着堕马髻,簪着萧南赏的嵌红宝石赤金镂空步摇,身上穿着一件湖绿色的齐腰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薄纱广袖人看起来很是干净清爽。
“奴请郡主安。”
玉叶恭敬的给萧南行礼。
萧南抬手,“起来吧,你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玉叶起身扭头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这才凑到萧南近侧,小声的回到:“回禀郡主,是阿槿。
萧南挑眉,阿槿?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对于这位早已成为过去式的女人,若不是有崔令平提醒,萧南险些将她丢到了脑后。
不止萧南,恐怕崔幼伯也早就忘了这个女人吧?
即使偶尔想起,崔幼伯也只是去跟阿槿说几句话,从来没有在阿槿那儿留宿。
说来也怪,自出了白氏的事后崔幼伯对那些侍妾们似乎失去了兴致,差不多每日都到正房报道。有时也不是为了与娘子亲热,两口子经常躺在一起纯聊天。
对此萧南倒是松了一口气。
即使遇到萧南的大姨妈到来,崔幼伯也要先回来跟她说上一会儿话,然后再去某个侍妾那儿过夜。
当然,这个‘侍妾,并不包括阿槿—饶是她恢复了往日的容貌,但比起更加娇美的金枝玉叶等俏婢,阿槿还是不够竞争力。
在四个俏婢中,崔幼伯比较喜欢一身书卷气的玉叶去玉叶房里过夜的日子也比其它侍妾多。
玉叶虽受宠,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真正的主子,更没有忘了主人交代她的任务——看好郎君,监视阿槿。
萧南问:“她又怎么了?是跑去见小郎君,还是去书房缠着郎君?”
玉叶回道:“令平小郎君那儿有赵妈妈看着,阿槿根本不能近身。郎君那儿又翰墨文竹,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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