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一直不着痕迹的试探李荣,企图寻找一种更为融洽的相处方式,即在不触及对方底线的情况下。能最大限度的与他拉近关系。
毕竟两人虽是名义上的‘亲戚’,却是半路相识。且崔幼伯对李荣还有一种莫名的戒备,只这一点心理上的芥蒂,就注定两人不可能成为真正肝胆相照的知己挚友。
对此,崔幼伯心知肚明,但他又不忍放弃李荣这个‘朋友’,因为没有哪个人傻得去丢弃、甚至得罪一个能干又极有权势的盟友。
几番思索,崔幼伯这才制定了如何与李荣相处的计划,现在他不过是在一步步的试探对方,进而更深入的了解对方,然后掌握一个最恰当的分寸,与李荣成为亲近的盟友。
方才的一番试探让崔幼伯明白,原来李荣不喜欢过多的客套,嗯,这点倒也不难理解,李荣原就是个练武之人,且久在江湖闯荡,人也变得直爽、豪放。
发现了这一点,崔幼伯也就没再客气,直接伸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道:“要求有三:第一,家世清白,没有为非作歹、违法乱纪的劣迹;第二,德行要好,正直、心术正,不倚强凌弱;第三,有耐性,愿意久居京城,有家室的最好。”
李荣眼眸闪烁了下,唇边漾起一抹玩味的浅笑,他点点头,“还有吗?”
崔幼伯想了想,摇头,“没有了,能满足这三点就好。另外,最好再有一两位女夫子。”
李荣微眯双目,稍稍想了一会儿,在心中过了过附和条件的人选,数了数人数,点头:“没问题,迟则一个月,快则七八日,人便能寻到。”
“有劳正则兄了,”崔幼伯偮手致谢,他又补了一句,“对了,演武夫子的束脩和一应待遇皆与我家的其它夫子一样,即每年一百贯铜钱,每季四套衣物,年节另有节礼和礼金……”
这次,李荣没有不耐烦,而是细细的听着崔幼伯列举的种种福利待遇。
嗯,还不错,崔家果然豪富,对夫子倒也大方,崔幼伯甚至还提出,若有的夫子无妻无子无族人,崔家愿意生养死葬、养老送终。
因探到了李荣的脾性,崔幼伯这番话说得极为豪爽,李荣则是连连点头。
表面上,宾主二人详谈甚欢,至于他们的真实想法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表示诚意,萧南亲自下厨做了两道拿手菜,将菜品装盘,命侍女送到厅内,萧南也抹着头上的热汗走出了厨房。
“郡主,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
玉簪拿着柄富贵牡丹的团扇,跟在萧南身边轻轻的为主人扇风。
萧南擦完汗,长长舒了口气,点头道:“嗯,好。对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厨房里跟火炉一般,让厨娘们注意防暑,每日里多煮一些祛暑的粥汤,让别业的奴婢们都喝一些。”
“是,郡主!”玉簪忙记下。
萧南收起帕子,前往后院的温泉池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的油烟和汗味儿,又换了身崭新的家常见客的衣裙,这才回到正房。
“表兄,郎君,吃食可还满意?”
萧南行至主席,在崔幼伯身边跪坐下来,笑着说道。
李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赞道:“极好,尤其表妹亲手做的这道香橙虾仁儿,鲜香酸甜,美味至极!”
崔幼伯也跟着点头,不过,因当着外客,他不好说‘娘子辛苦’之类的话,只用眼神表示感谢。
“呵呵,表兄谬赞了,你们吃得满意就好。”
萧南见两人的杯盏空了,捧起酒壶给两人添了一回酒,接着又说了些家常闲话。
这时,一个小丫鬟悄悄走进来,凑到萧南耳边,低声道:“娘子,妙善真人来访。”
萧南一听是安同,下意识的看向李荣,很快又转回了目光。
崔幼伯眼尖,看到了萧南脸色的变化,问道:“娘子,何事?”
李荣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萧南,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妙善真人来了,我去瞧瞧。表兄和郎君继续……”
萧南边说边站起身,路过李荣的坐榻时,她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原想着自己悄悄出去打发了安同,没想到被两人问了出来,唉,希望安同看在她的面子,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儿——比如引诱李荣,或者说让他为难的话。
然而萧南更没想到的事,李荣接收到她的歉意后,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似是憋笑、似是得意,让萧南好不困惑。
忍着不解,萧南快步出了正堂,迎到中庭,正好与一身灰色道袍的安同碰了个正着。
“我刚去山下跑了一圈马,路过这儿,便顺便来瞧瞧阿姊,”
安同拎着马鞭,伸手拉住萧南的胳膊,亲昵的说道:“阿姊,没打扰到你吧?”
萧南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又调皮了,你我姐妹,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对了,我家郎君邀荣表兄来饮酒,他正在屋里,你也进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不想,安同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慌忙摇头:“不、不必了,我、我就是来看看阿姊,如今见着了,我、我也该走了。阿、阿姊,你既有贵客,就不要管我了,那什么,我走了!”
直接松开萧南的胳膊,安同急急道别,瞧她的模样,仿佛萧南屋里藏着一群狼,她稍一耽搁,那群狼便会破门而出,追上来撕咬她一般。
望着安同落荒而逃的背影,萧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话说,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安同提起李荣还一脸羞涩和柔情蜜意,几日不见,怎么就变成这样?
事后,萧南与李荣在山间偶然相遇时,萧南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安同畏你如虎狼?”
李荣笑得畅快,却故意卖关子:“这还要多谢表妹给我出的良计呀!”
良计?
萧南更加疑惑,她确实给李荣出了个点子,但平心而论,萧南觉得她的法子虽有效,但也绝对达不到如此神奇的地步呀。
“哦?我的良计自是好的,不知表兄怎么施行的呢?”萧南问。
李荣抠了抠耳朵,简单的把那日发生的事儿说了说,刻意避开‘刺客’,重点指出他用极血腥的手法斩杀了几个人,当着安同的面儿!
萧南无语,沉默良久才叹道:“表兄,你真狡猾!”
第156章 麻烦来
其实,要萧南说,表兄何止狡猾呀,他还心狠手辣咧!
那日萧南给李荣出的计策很简单,就是让他寻个机会,在安同面前显露一下他杀伐果断的‘真性情’。
若是能在安同面前亲手宰杀几只猛兽那就更好了,萧南还特意叮嘱,动手的时候表情一定要狰狞,场面务必血腥。
至于为何不建议李荣杀几个死囚或者犯错奴隶,萧南表示,她虽在没人权的古代生活了两辈子,但骨子里还是个爱好和平、提倡和谐的天朝小市民,学不来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做派。
而且萧南也了解,似安同这样的娇娇贵女,她们或许彪悍,或许霸道,或许夺过他人性命,但极少有人能亲手杀人,尤其不能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了结人的性命,比如用刀斩杀。
可以说,贵女们再怎么强悍,本质上还是个女人,让她们亲临真正血腥、真正暴力的残忍场面,几乎没有谁能承受得了。
哪怕杀人的这个人是她倾慕已久的心上人。
萧南建议李荣这么做,也是想提醒安同:所谓‘英雄’的背面未必光鲜,而有气势、有血性的大男人也极有可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事实证明,萧南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是她没想到李荣会这么‘狡猾’,借着太子遇刺的时机,斩杀刺客的同时,还不忘恐吓纠缠他的花痴女。
唉,不服不行呀,相较于李荣的做法,她的‘良计’简直就是小儿科。
李荣装着没听出萧南话里的嘲讽,拱手谦虚道:“好说好说,呵呵,表妹不是说过吗,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对我而言,不管狡猾还是狠戾。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成。”
李荣不知安同怎么想的,反正自那日后,安同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倘有偶遇,安同也会立马闪人,绝不与李荣照面,更不会与他攀谈。
萧南微挑眉梢,脸上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待她与李荣告别,转身离去时。脑海中却回荡着一句话:“太子遇刺!”
太子遇刺?还在这戍卫森严的骊山?
萧南有种不安的预感,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望着萧南的背影,李荣敛去笑容,方才他不是说漏嘴。而是故意说出来的。他想提醒萧南:随着魏王的返京,京中又将兴起新的风波,让她小心行事,切莫卷入是非圈。
好容易遇到一个能说几句真心话的知己,李荣可不想萧南早早就被炮灰。
……
跟李荣见面,还跟他说话?
开毛玩笑呀,安同匆匆从崔家出来,手脚瘫软得连马都上不去,在侍女的搀扶下。她才勉强爬上马背,一抽马鞭飞快的离开了崔家别业。
安同绝不承认自己胆子小,实在是那天的场景太骇人了,前一刻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人头落地。
安同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以及洒落一地的鲜血。
更让安同感到恐惧的。是李荣的凶残。
她知道李荣功夫了得、且极有男儿气概,当初她也正是看到李荣的英武神姿,这才心生爱慕。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心目中的英雄人物,那个顶天立地的豪气男儿,竟、竟这般残忍、嗜血!
安同永远都忘不掉李荣一刀砍飞那刺客的脑袋后,嘴角那抹阴鸷的冷笑,那神情。就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只冻得人骨子发寒、灵魂战栗。
那残忍至极的笑容、那冷漠无情的眼神,深深的印刻在安同的记忆深处,以至于她听到李荣的名字都会忍不住颤抖,更不用说与他照面,跟他聊天了!
那日的痛苦遭遇。不止让安同的梦想幻灭,更改变了她的择偶标准——男人,还是文弱些的更安全。
安同决定了,等她回京后,她定要寻几个有文采、有相貌的温柔美男子,听他们吟吟诗,与他们饮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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