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圣人只好让太子代他去。
另外,关于崔家子侄丁忧的奏请,圣人也都一一批准,还又赏赐了一大笔银钱权作‘赙赗’。
下午的时候,太子亲至,当堂宣读了圣人给崔守仁的谥号,且很是真诚的安慰崔泽。劝他‘节哀’。
崔泽一听父亲的谥号是个极好的美谥,当下心里一松,老泪纵横的为父谢恩,然后又哽咽的谢了太子。
太子在灵堂上扫了一眼,唔,崔家不愧是京中第一世家呀,双相崔家这一支虽不是嫡支,但崔守仁父子两代为相。门生故吏遍天下,今日不过是‘初终’,却来了这么多吊唁的权贵、世家和朝臣。
最后,太子的目光落在了崔幼伯身上。恰巧与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太子不着痕迹的眨了眨眼,右手成拳抵在唇下轻咳一声。
崔幼伯会意,微微颔首回应。
太子便起身告辞了。
崔泽作势亲自相送,太子却一脸诚恳的说,“孤是来吊唁的,并不敢惊扰老相公的亡魂,相公请留步。”
崔幼伯凑了上来,冲着崔泽行了一礼,道:“伯父。儿去送殿下吧。”
崔泽眸光闪烁了下,旋即点头,“好,切莫慢待了殿下!”
说罢,崔泽长长一偮,恭送太子。
崔幼伯跟在太子身后半步远,恭敬的送他出门。
太子一边跟前来吊唁的熟人点头示意。一边低声问崔幼伯:“肃纯,尊祖父仙去,依律你要丁忧一年。只是不知,你是留京还是返乡守孝?!”
当年崔老夫人逝去的时候,崔幼伯可是携一家妻小齐刷刷奔赴洛阳,足足守够了三年半的孝呢。若不是太子写信召他回京,他没准儿还要在洛阳的草堂窝上一段时间。
如今太子正是用人的当儿,崔幼伯又表现得极出色。他真心不想让这个干将回洛阳去守什么孝。
崔幼伯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其实知道祖父离世的消息后,他悲恸的同时也在思索以后的事儿该怎么做。
丁忧是肯定的,他虽已过继出去了,但即便按照堂房侄孙儿。他也要为老相公守孝。更不用说老相公对他诸多疼爱,单单为了这份祖孙情谊,他也要尽为人儿孙的本分。
再说了,在古代,孝字大如天,两年前他为老夫人守孝,赚足了好名声,就是他的政敌也要赞他一句‘纯孝’。如今嫡亲祖父去了,他怎能不依礼守孝?他可不想自己好容易赚来的名声有丝毫的瑕疵。
守孝一年是肯定的了,但在哪儿守是个问题。若严格按照古礼,崔幼伯当然该随着大部队回洛阳,在祖坟旁建草庐、静心守孝。
但、但现在他的仕途正好,他已经成功踏入了东宫的核心层,让他这时离京,且一走就是一年多,崔幼伯还真担心这段时间里会有什么变数。
想了想,崔幼伯低声道:“依礼,臣该回洛阳,但京中琐事繁多,积微学院开学在即,臣、臣一时也走不开。臣想着,再与长辈商量一二,如无意外,臣还是想留在京城。”
一听这话,太子松了口气,他满意的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送走了太子,崔幼伯又回到前堂守灵。
在崔家上下的努力下,老相公的丧礼庄重、肃穆,奴婢们迎来送往的也极稳妥。
但,很快便有人打破了这份肃穆、宁静。
“呜呜~~阿耶,阿耶,您怎么忽然就去了,也不等等儿……”
一声凄厉的哭喊由远及近,只听得堂内的崔泽、崔润眉头紧锁。
而跪坐的后面的萧南等女眷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有记性好的已经记起了声音的主人——
“崔清,他、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大闹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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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又丁忧
崔清对老相公的感情很复杂,敬畏有之、孺慕有之,但更多的则是恨。
没错,崔清非常憎恨他的生身父亲,他恨老相公心狠,当年只因为崔守贞那个老虔婆的一句话,便生生打死了他的生母,还将犹在稚龄的他赶出崔家,让他自生自灭。
好吧,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毕竟老相公并没有真的撒手不管,还是给崔清指了个偏僻州郡的小田庄,派了能干老练的妈妈、奴婢伺候他,另外还写信给当地的郡守,让府君好好看顾崔清。
但,这些在崔清看来都不够,他明明可以在繁华的京城过着豪奢的世家子生活,如今却窝在一个穷乡僻壤里,守着七八十顷大的小破庄子过日子。身边虽有奴婢,可、可他们不是来伺候自己的,更像是监视自己。
这让年幼的崔清很是愤懑,尤其是那两个妈妈,一有时间便在耳边絮叨,什么崔家家规,什么老夫人、老相公也是为你好,什么董姨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活该被打死……不拉不拉,只听得崔清心中的恨意更浓。
不过,那时的崔清已经七岁了,他不但能记许多事,而且还学会了隐藏心事,更懂得了隐忍。
是以,当妈妈们絮絮叨叨的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每每都露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有时还会违心的附和两句,直说‘妈妈所言甚是’。
两位妈妈见小主人这么‘懂事’,都松了口气,时间久了,对崔清的看管也就懈怠下来。给京里写信的时候,也会说些‘崔清小郎君很懂事、很听话,跟那个黑心肝的董姨娘不是一路货’之类的话。
京里的管家接到汇报,总结一番后。便详细回禀了老相公。
老相公毕竟不是心狠之人,虎毒不食子呀,更何况他?
董姨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意图毒害主母,的确罪该万死。但她的出发点却是为了崔清,而崔清自出生后便养在生母跟前,就算不知道,老夫人和老相公也能猜到,平日里董姨娘给崔清灌输了多少‘不良思想’。
所以,不管崔清有没有怨恨嫡母、嫡兄。两位大BOSS都不允许他留在京城,让他有机会危害崔泽兄弟。
考虑到这些,老相公才将崔清流放到了里京城数千里的偏远州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彻底放弃这个儿子了,那终归是他的骨肉,且也没有犯什么错,总不能因为其母有错,就株连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无辜稚童吧。
所以。当老相公听说崔清并没有心生怨恨,且很乖巧的待在庄子里读书、很安分的过日子后,他也终于放心了,大笔一挥,又拨给崔清两百顷良田,还亲自写信给崔清找了位当地的名师做先生。
但。老相公怎么都没想到,他印象中那个天真懂事的小儿子,竟然、竟然心思如此之深。连两个积老的妈妈都骗了过去。最后,更是拿着崔家给他的田庄和财产,跟三戟崔家搅合到了一起。
那时负责管教崔清的两个妈妈先后病逝,崔清身边再也无人劝阻,他就公然跟嫡支的小郎君玩到了一起。还狂悖的说出老夫人‘名守贞、实不贞’的忤逆言论。
听到风声的老相公很诧异,忙派人去田庄调查。几个月后,调查的人回来报告,说崔清亲近嫡支,且对自家心生怨恨。而且他们还查到,两位妈妈的‘病逝’,崔清居功至伟。
一听这话,老相公真的失望了,他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就这般心思歹毒,连照顾自己七八年的妈妈都能下得去手,第一个妈妈‘病逝’的时候,崔清才十二岁呀。
老相公失望的同时,忍不住联想自身,想当年他十二岁的时候,面对本家的逼迫、面对嫡支的算计,他还无助的躲在阿姊的身后瑟瑟发抖呢。
结果他的儿子就敢杀人了!
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相公想了好几天,终究对这个孩子还心存最后一丝幻想,便又派了心腹之人悄悄的再去那个州郡调查。
三个月后,老相公收到了让他彻底绝望的调查结果,心腹的能力比上一波小厮要强得多,他不但查清了两个妈妈的死因,还查到崔清与当地闲人、游侠儿勾结的不法事。
看到这些,老相公终于下定决心,收回所有田庄,将崔清净身出户。
你不是能干吗?想必就算没有崔家的东西,你也能过得很好,对吧?
而且,你不是跟嫡支处的极好吗?如今我断了你跟家族的联系,你直接去投奔嫡支好了!
老相公一边写信给心腹,一边恨恨的想着。
就这样,崔清被老相公彻底放弃,而嫡支那几个跟他玩得很好的小郎君也忽然消失了,直到那一刻,崔清才发觉,他似乎自己把路给堵死了。
不过,崔清也确实能干,身无分文的被赶出田庄,但还是活了下来,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却还是靠自己的能力添置了几亩薄田,最后还娶了个农家女做娘子。
有了自己的家庭,还略有薄产,生活却依然艰辛,使得崔清对本家族的恨意达到了顶点,而他的亲生父亲也被他列为最最憎恨的对象之一。
三十多年过去了,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唯一不变的便是崔清对崔家、对老夫人、老相公的恨意。
如今,他最最憎恨的老夫人、老相公一一离去,崔清心情无比畅快,今日接到老相公的死讯,他更是仰天大笑不止,不自觉间,他甚至笑出了泪水。
老相公去了,那个可恨的人,貌似是他的亲爹呀!
混混沌沌的任由姚氏给他换了素服,崔清精神有些恍惚的一路骑马来到崔家,行至门前,他高坐在马背上,抬头便看到了院中悬挂的旗幡——他死了,那个强势、绝情的男人真的死了!!
崔清眼前一黑,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崔家门房的小厮正忙着接来送往,看到崔清这般,赶忙上来搀扶。
三四个小厮好容易才将崔清从马背上抬了下来,其中一个领头还低声呼唤:“四郎君,四郎君,您、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
许是双脚沾了地,崔清缓缓回过神儿来,他一把推开几个小厮的搀扶,跌跌撞撞的往里跑,一边跑,他一边嘶喊:“阿耶,阿耶,您、您怎么就去了呢……呜呜,儿、儿连您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呀……”
身后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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