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事出来。
这是一枚手雷,一枚我原本拿来了结自己性命的手雷。却没想到,如今竟是由它替我挡下了一刀,最终救了我的性命回来。
我这运气,还真是好得不一般呢……
目光凝视着手里这小小的物事,我面上的苦色却是更重了几分。
“轰——”
一声震耳的爆炸声猛然在耳边响起,吓得我手上差点儿一哆嗦,就要将手中的这枚手雷远远的抛出去。
谁能知道在方才被那样重重砍了一记之后,自己的这枚手雷会不会就突然的爆开,拿了我这本该被拿走的性命去?
不过,显然此时突然炸出的那声巨响,并不是从我手上这枚手雷这里引发的。
我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正看到一幕叫我目眦欲裂的情景!
那声巨响传来的所在,正是络腮胡与一众伪军鏖战的地方!
……
我能想象的出,方才在络腮胡见我与那鬼子军官拼了个“同归于尽”以后,他心里最后的期愿也终于得以放下。
与我一样,他的身子也早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如今又要独力拦住多名伪军,以让我能放开手脚去将那三名鬼子斩杀。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用在任何场面的战斗中都是适用的。
便是络腮胡手段超俗,刀法锋锐,在疲累交加的境况下,又能在与敌人的拼杀中坚持多久?
络腮胡与我一般有着不愿成为鬼子俘虏的骄傲,他的手中也替自己留下了一颗用在最后时刻的手榴弹。
当已身中数刀再也无法挥动起手里那把沉重的镔铁大刀时,络腮胡终于拉响了一直藏在自己怀中的那枚手榴弹……
临死也要拉一个鬼子垫背。
不止络腮胡一人,在这场极不对等的战斗中,我们每一位战士的心里,其实都有着这样一个愿望呢……
……
我的双目霎时就变得通红起来,口中大喝一声就将捏在手里的那枚手雷丢向了伪军的人群中。
而后双手紧紧握住步枪的枪杆,就要去寻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拼命。
杀!
这个时候,我的心中也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不论是杀敌还是被杀,对此时的我来说,都已经成了没有必要去考虑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发泄什么,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就要炸开一般,直逼着自己去寻一个对手生死搏命!
然而,此时的我,却连绕开地上尸体的力气也已失去。
在被地上那具尚显温热的鬼子尸身绊住后,我的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掌控一般,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连走路都不稳的我,又如何还能去出刀杀敌?
如何,去替络腮胡,替我许许多多的二连兄弟们报仇……
借着手里步枪的支持,我艰难的直起自己的身子,拿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的敌人。
我心中所想的,依然只是那一个念头……
杀敌,报仇!
当艰难的站稳了身子,喘着粗气重又挺起刺刀的我正想着要迈步冲杀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眼前的战场竟已在不知何时起了变化。
我不由怔在了当场,原本挺起的刺刀又无力的垂了下去,而面上,却早已落满了两行热泪……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清脆嘹亮的军号声……还有,那杆正树立在我军阵地最高处,迎风招展的血色军旗……
援军,终于还是到了……
小牛这个时候应当才刚到团部主阵地没多久,团里即便真的派出了援军,却也一定不会这么快就赶到我们的阵地上来。
但那时的我早已没有了心思去理会这队援军的来历,也没有了力气去追杀正朝山下抱头鼠窜般逃命的伪军。
我的目光从络腮胡留下的那处弹坑开始,逐渐的扫过这块浸透了我们二连鲜血的土地,只觉着喉咙一阵哽咽,眼眶里又变得湿润了起来。
阵地,我们终究是守住了……
看着远处溃逃而去的鬼子和伪军,我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般跌坐在地上,双手抚摸过自己抱在怀中的步枪,竟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所在。
这几日来的生死历程,身边战友们的音容相貌,都如一幅幅画卷般从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自己方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幕……
……
“你个龟儿子给老子给老子站住!”
“怂包,呸!”
“你去打听打听,我二连百十来条汉子,可有一个是孬种?!”
……
“我不是孬种!”
我还记得当时的我是这样去回答的。
而到了现在,在这一场场的血战过后,我终于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脯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不是孬种!
而我们的二连战士,我那位威严憨直的络腮胡排长,也俱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二连,果真是没有一个孬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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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战场的法则
战死沙场,永远都是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
对于如今已见惯了生死,或者说已习惯了生死的我来说,对于身边战友的离去,我已经能保持很大程度的理智去面对了。
并不是说我不再为身边战友的牺牲而伤悲,而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叫我浪费在悲伤中。
只要这场战争还在继续,只要还没有将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国土。
那么死亡与牺牲,将永远不会停止。
与其使自己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倒不如将这一笔笔的血债都记在心里,在下一场战斗中从敌人的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这,便是战场的法则!
“是二连的弟兄么?”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将我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我看着这个面上挂满了关切的年轻战士,心中蓦然流过一道暖意。
“担架!”这名战士见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面上的焦急之色更甚了几分,扭头冲着不远处大喝起来。
“卫生员!”
感受着他发自心底而来的关怀,又看到正大步向我这边跑来的卫生员,我不由得感到几分无奈。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他摆了摆手,笑道,“我没事。”
是啊,我又能有什么事?
至少,我还是活着的……
“你们二一七团这次打得还真是狠啊,给咱二十九军可是挣够了脸面……”
这名战士和卫生员围着我说了许多话,直到确信了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伤口以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准备我回去。
军中汉子的内心都是极为单纯的,只要你能打仗,能打狠仗,那就一定能赢得这些战士的敬佩。
而我们二连今天拼上性命打得这场阻击战,无疑已赢得了所有援军对我们的尊敬。
连带着就连我也享受到了前所未见的热情关怀呢。他们若是知道就在两天前我还是个差点儿就做了逃兵的新兵蛋子,却不知他们会作何想法。
恐怕,他二人面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的吧……
将自己的这些恶趣味丢下,我又对着他们二人笑笑,这才坚持着送了卫生员离开去救治其他的战士。
至于那位名叫康胜的年轻战士,却是无论如何要搀着我一道去寻二连其他的幸存战士,耐不过他如火热情的我,也只得苦笑着同意了下来……
……
这些及时赶到我们阵地的援军当然不会是团长那边的队伍。
从路上和康胜的聊天中我得以知道,这次前来支援我们二连的,竟是由旅长亲自率领的二一八团一部!
旅长亲自带人来救我们二连这几个残兵,只是想想就叫人感到热血沸腾呢……
“老刀子!”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着旱烟的老刀子,不由激动的喊出了声来。
欣喜的与身旁的康胜对视一眼,而后在他的搀扶下大步向着老刀子所在的那边赶去。
老刀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相熟的人,此时见到他还活着,心里就像是忽然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陡然感觉到轻松了许多。
我激动的笑着,笑着看向老刀子。
而老刀子的面上,也同样挂着满满的笑意……
“小秀才,你还活着!”就在我的话音刚刚喊出,就另有一个激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我循着声音望去,正看到麻子那张写满麻子的大脸,也看到了麻子脸上那发自心底的喜悦。
我紧赶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用力的锤了麻子一拳,“麻子!你也还活着?!”
“还有我呢!”
有麻子的地方,果然就有铁匠。
铁匠的胸前虽已缠满了绷带,但他确实正中气十足的大笑着,大笑着对我说话。
我的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面上缓缓扫过。
他们都在笑,他们也的确有资格笑。
因为这一战,我们二连胜了。因为这一战后,我们还活着……
活着,岂不是最值得去笑的一件事情?
麻子、铁匠、戏子还有老刀子,我的这一班弟兄,如今都还完完整整的坐在我的面前,这不能不说,是他们几人的幸运了。
因为此时就是算上我在内,整个二连剩下的战士,也不过才十几人的模样……
当我的目光又回到老刀子面上时,老刀子终于抽完了他的那袋烟。
他仔细的将烟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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