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知,京城原来这么大。人这么多!
一个从未出过门的乡村女子。如何在这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呢?
可是上天并不打算怜惜这个可怜的女子。进京第二天,素言竟发起了热。
她穿着破破烂烂的、看不出本色的衣衫,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头里晕晕的、眼前也模糊不清。
有人往她身上用力踢了一脚,大声喝道:“小叫花子,快滚!再在这里,小心爷打死你!真他娘晦气。”
素言无力起身,只略略挣扎了几下。便再次跌了回去。
周围乱哄哄的,渐渐围满了人。先前那人唤来几个手下。一边一个拖起素言,将她丢到了街心。
无数只脚从她身边经过,没有片刻停顿。
有人捂住鼻子,往她身上吐了口口水,厌弃地说道:“臭死了,哪来的叫花子?怎么不打出城去?”
素言眼里噙满了泪,心里不住地呼喊着:“仇哥哥,你在哪里?妮儿找不到你,妮儿快要死了!”
一只精致的绣花鞋在素言身边停了下来,那人缓缓蹲到素言身边,用帕子裹住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脸。
“姑娘,你是哪里人氏?为何会在这里?”一个温和柔软的声音在素言耳边响起,那淡淡的好闻的脂粉味也随之飘进素言鼻子里。
素言吃力抬头,模糊的视线里,那人满头的珠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晃花了她的眼睛。
满头珠翠、身裹绫罗,这是富贵人家的人吗?素言伸出乌黑的手,用力扯住那人的衣角,吃力说道:“好心人,帮我……仇哥哥……”
那妇人惊呼一声,连忙站起身,扯出自己的裙角,甩着帕子招呼道:“快,把这位姑娘扶回去。”
等素言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头顶是烟青色的帐子,帐子被两只精致好看的帐钩高高挑起。
素言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恢复了白皙,身上也换了柔软的棉布里衣,盖得是红绫绸的棉被,温暖、干爽,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未待她仔细打量屋内的布置,门已经被推了开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妖妖多姿地走了进来。
那妇人见素言醒来,眉开眼笑地朝她一甩帕子曼声道:“哟,姑娘醒啦?”
素言连忙坐起身,感激道:“是,多谢恩人相救。”
那妇人闻言,用手中帕子捂住嘴“咯咯”一笑道:“也是合该你我有缘。当日姑娘虽然狼狈,偏偏就能入了我的眼。姑娘,不像是当地人?”
“嗯。”素言含羞一笑:“不是的,我是,来投亲的。”
那妇人眼睛一转道:“投亲?不知姑娘所投何人?现居何处?姑娘何时入京的,为何会这副模样,还晕倒在街上?”
素言面露难色,神色戚戚道:“他姓仇,叫仇豹。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到底做什么。”
“那么,那个仇豹,是姑娘什么人呢?”
素言脸色微红,低声喃喃道:“我,我们,是同乡。”她眼中慢慢溢满了泪,“我家遭了大水,爹娘也下落不明。我,无处可去,只好来投奔仇哥哥。”
“哦,原来是这样。”那妇人恍然,遂又笑道:“也罢,姑娘便安心在这里住下。日后再慢慢打听了,找得到便好。若找不到,姑娘就留在这里,我也不会短了姑娘的吃喝嚼用的。”
素言一听,连忙滑下床,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冲着那妇人磕了几个头:“多谢恩人。恩人大恩大德,妮儿无以为报。妮儿在家时,洗衣做饭什么都会的,妮儿愿为恩人做牛做马……”
“哎!”那妇人一甩帕子,扭着腰笑道:“我可不需要你洗衣做饭、做牛做马,你呀,只要记着这份情就够了。好了,你刚醒,身子弱着呢,歇着吧。”
直到妇人扭着腰肢走出房门,素言才慢慢站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如果她早知道自己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她宁愿死在街上,也不会跟这个妇人回去。
可惜,那时单纯无知的她,怎知这人世间,最险恶的,便是人心!(未完待续……)
番外 童素言篇二 逼良为娼
素言在老家时,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美人儿,尤其她笑起来时,那嘴角两枚深深的梨涡,迷醉了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年的心。
她在那个小院中,足不出户将养了近两个月,原本消瘦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红润。
那妇人自称姓童,每日不止好吃好喝供着素言,还专门为她指派了服侍的小丫环。
每日必需的浴汤中也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两个月下来,素言的肌肤更胜从前白皙细腻,仿佛一匹上好的锦缎。
素言心里越来越不安:她与童氏非亲非故,那童氏为何对她这样好?可是有什么目的不成?
可她又觉得,恩人对自己这般好,自己再心存疑心,便是对恩人的不敬。
转眼年关将至。
那童氏一大早便出现在素言房中,笑吟吟问她:“姑娘,如今你身子也已经大好,以后可有何打算?”
素言低头,嗫嚅道:“我也不知道。”
这样白吃白喝,到底不是个事儿。素言鼓起勇气抬头:“童夫人,我,我什么都会做的,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做工?我可以不要月钱,只要夫人给妮儿一口吃得就行。”
这样她就可以有时间慢慢打听仇豹的下落,不至于像之前一样,饿死在街头。
而且,这妇人待她这样好,她总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
童氏“嗨”了一声,笑道:“这有何难?姑娘若愿留下。我是再高兴不过的了。只是……”
素言紧张地望着她,见她面露难色看了自己一眼道:“如今请佣,要有官衙文书为凭。姑娘又是外地人。若我私自请姑娘为我做事,那官府查起来,恐怕我也要担干系的。”
素言连忙笑道:“夫人对妮儿有活命之恩,又收留妮儿这么久。夫人不必为难,妮儿愿意签下契约,待妮儿找到仇哥哥,必不忘报答夫人大恩!”
童氏眼珠一转。探究地看着素言问道:“姑娘,可识字?”
素言摇头。
童氏瞬间笑得满脸桃花开,一扬帕子朗声道:“无妨。到时我请了官府之人,念与姑娘听。”
素言甜甜一笑:“我相信夫人。”
那童氏又以妮儿无法证明自己身份,担心官府查出会遣返她回乡为由,让素言跟她姓童。并亲自为她取名素言。有外人问起时,便称自己是童氏养女。
那童氏如此为自己着想,素言越发感激不已。
那童氏请了中人,将那“契约”念与了素言听。素言也郑而重之在上面按上了腥红的手印。
签了契约,童氏又将一个六岁的小女童派到素言身边,服侍她起居,还为她请了师父,学习琴艺、歌舞。
素言渐渐心生不安。在怀疑与恩情之间摇摆不定。
终于,在素言来到京城第二年的一个夏日。某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闯入了后院。
那男子见到正在学习舞艺的素言,顿时两眼放光,歪歪斜斜地扑了上来,一把就抱住了她。
素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大叫起来。
童氏闻迅,慌慌张张赶了过来,娇笑着对那男子道:“这位爷,这姑娘还小着呢。爷若喜欢,等过几年姑娘长成了,自然会先依着爷的。”
男子乜斜着眼,丝毫不掩眼中觊觎之色:“爷,就喜欢这样的雏儿。妈妈,今儿你若依了爷便罢,若不依,哼,信不信爷,封了你的百花楼?!”
妈妈?百花楼?
素言脸色苍白、浑身如同浸入冰中。她再不晓事,这样的人、这样的话,也总以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被人骗进了窑子里!
而那份契约,搞不好就是一份卖身契!
男子被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连搂带抱哄走了,素言呆立当场,颤栗不止,满脑子只有童氏的话在无限放大:“等过几年姑娘长成了,自然会先依着爷。”
童氏回头,看着恍若游魂的素言,安抚道:“素言,你……”
“为什么要骗我?”素言哽咽地打断童氏的话:“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童氏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说道:“素言,别怪妈妈说话难听,当初你那样儿,只怕也活不过当天。是我将你捡了回来,送了条命给你。”
“我可以给你做活,可以不要月钱,洗衣做饭洒扫,我什么都可以做。”素言缓缓跪了下来,哀求道:“夫人,我不怕累也吃得了苦,我可以为夫人做一辈子下人,求夫人开恩!”
童氏猛地甩开素言的手,后退几步一甩帕子:“实话跟你说了吧,当初若非见你还有几分姿色,我是不会将你带回来的。既然你已经吃了我的,喝了我的,就该为我做事。”
素言待要再说,童氏已经厉声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阿三儿,送姑娘回房!”
童氏身后一位身强力壮的黑大个抱拳应是,大手一张,抓住素言的胳膊就向她房里拖去。
素言不停地回头哀声唤着:“夫人,夫人求您开恩!夫人!”
阿三将素言关进房中,顺手用一把大锁,将门锁了起来。
素言别无他法,只好以绝食相抗。她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让自己沦为人人唾弃的妓子。
三天之后,童氏来到素言房中,无视素言苍白幽怨的脸色,笑吟吟将漆盘中一碗冒着香气的鸡汤放到床上小几上。
她偏身坐到素言床边,长叹一声道:“痴儿,这几日,妈妈我也想过了,强扭的瓜不甜。竟然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说到底咱们娘儿俩还算有缘分,见你这要死要活的样子,我竟也有万分的不落忍。这几日。我在京城里打听了一下,并未听说你提及的那个仇豹,你是不是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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