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刺客剪影
黯淡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随后微弱的光亮就撕裂了整块夜幕,轻柔的光线垂落大地,同时,也降临在一名正在赶路的青年身上。
青年身上的穿着并不是直裾那种不易于活动的衣服,也不像短褐那般简陋,他的神色有些焦虑,一边小跑,一边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当他看见了路边的一处茶摊后,步子才稍稍慢了下来。
茶摊很是简陋,只是用竹子随便支的一个铺子,简单地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就熟门熟路地坐在了一处位子上。
“陈鳞,你应该三天前就到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声音出自于一名男性,音色并不年长,却也有些苍老,被唤作陈鳞的青年没有循声去看谁在和他说话,他知道声音的主人来自于自己的身后,也就是旁边一桌的方向,也知道那是谁。
面对前辈的质问,陈鳞不敢怠慢,恭敬地回答道:“路上顺手救下了一群难民,所以就耽搁了。”
闻言,中年男子不知为何低声笑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哼,你我可是靠杀人吃饭的,居然还有闲心做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偶尔做做善事,积攒点公德,将来不知何时幸许还能就自己一命呢,刘湛,呃,刘老先生。”
“只要有本事,何须还要做这种事情,也罢,不和你计较了,谁叫我这次选了你做搭档呢。”
刘湛不想再和陈鳞为迟到问题浪费太多时间,他谈论事情一向喜欢直击要点。
“这次要杀的人,是咱们成国北部大族——曹家的人,曹氏下一刃家主的人选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曹朝曦。”
陈鳞的眉毛抽动了一下,略带惋惜地说:“曹朝曦……时年十六,听传闻说是个美人呢,杀了怪可惜的,不过,只要事成之后真的能分到三千两银子,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掺一脚。”
“美人又怎样?只要出价公道,老子就敢干,你小子可别到时候怜香惜玉了。”
刘湛耸了耸肩,冲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的陈鳞提醒道,但也只是提醒而已,他清楚陈鳞不需要他出言威胁也会好好干活的。
“前辈多虑了,也不看看已经有多少大人物死在我手上了。”
陈鳞的话语中全无卖弄之意,只是简单地称述事实,他今年只有十九岁,但在刺客的行当里绝不算新手。
所以,刘湛放心地回道:“我想也是,不过,我至今还真是不明白了,像你这么弱的锻师,你以前那些丰功伟绩都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死者里面有不少可都是锻师中的翘楚啊。”
所谓的锻师,就是使用锻术的人,而锻术是弱小的人类唯一能抵抗非人之物的能力,讲述锻术的书籍上都说每个人身体里有着一种名为源体的东西,而锻术,是将源体这种无形之物作为原料凭空打造出成己所用的事物的技术。
正如埋在地底的矿物有所不同一样,所以不同的人体内作为原料的源体的性质也是不同的,许多人认为源体来自于大地给弱小人类的馈赠,根据自己的相性来决定自己的锻造主题,并倾其一生的时间不断地去磨砺、打造自己的锻造物,这是属于每一位锻师的至道。不论属于你锻造出来的武器,是可以十步杀一的战斧还是可以让百川干涸的太阳。
“你的源体成色是透明色,应该是无法铸形才对啊?”
铸形是一道工序,指的是锻师将源体打造成与自己相性所契合的武器,而世间所有已知的源体中,透明色的源体一铸形就会像沙子一样散开来,根本打造不出一件像样的武器。
“没有一个源体是无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由于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陈鳞不打算做过多的解释。
见刘湛似乎没别的问题了,陈鳞反过来问他:“雇我们的人是谁?”
“曹朝曦的哥哥,名叫曹釜,年方二十。”
“宗族斗争吗?还真是有趣,但有趣归有趣,完事后,我们难道不会当作弃子吗?”
一边说着,陈鳞一边暗暗地把曹釜这两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开始琢磨起是否会被雇主背后捅刀子的问题。
陈鳞暗想:成国这些年一直被北方的季氏一族所袭扰,原本手里的朔东五州都被季氏族的人夺去,只能退守长城与朔水之后,成国为了反攻就必须联合季家地盘附近的大族——曹氏,联合这一战略意图的最集中体现便是最近即将举行的政治联姻,而这曹釜所在的派系恐怕是反对与成国联合,所以才雇佣我和刘湛这两个刺客去做刺杀亲妹妹的事情吧。
这样的话,在把罪名栽赃到成国朝廷的身上后,为了消灭罪证,不要说钱了,自己和刘湛会不会被灭口都会所不定呢。
而刘湛斩钉截铁地回绝了陈鳞的话。
“不会的,我们不会成为弃子的,这绝不可能。”
“啊?为什么如此笃定?”
刘湛也是晋南的刺客圈子里的老前辈了,但就算他这么打包票,陈鳞也不能完全放心。
见孙任辰满腹狐疑,刘湛沉默了半天,觉得要是隐瞒地过深会影响刺杀的执行,于是踌躇再三之后,告诉了陈鳞一个事实。
“我是个私生子,身上留着曹氏的血,我的父亲和曹釜是同党,你只要好好干,不仅仅是赏钱,将来给你谋个好差事也是可以的。”
刘湛的话让陈鳞再也找不出怀疑和反驳的话来。
再无疑虑的陈鳞决定全身心地投入这场刺杀之中了,毕竟,报酬可是三千两银子,于是他直接问刘湛:“那么,现在你有什么计划了吗?”
“再过六天就是那个曹朝曦和成国的外戚子孙——袁重文的喜事了,哼,咱们就在那个时候动手。”
刘湛压低声音,像陈鳞公布了他的计划:在喜事的前夜,冲进曹朝曦的闺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陈鳞点了点头,确实,一片喜庆的话,到时候,直接突入少女的闺房将其结果即可。
要把喜事变成丧事啊,想到这个陈鳞苦笑了一下,这下他得造不少孽了。
但拿到钱后,他就有可能把另外一个少女从“牢笼”中救出来,所以哪怕是修罗之路,他也只能踏入其中了。
然而,陈鳞不久以后就会发现,自己这小小的一个决定,改变了成国,乃至整个昌土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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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刺客的誓约
但陈鳞一直觉得人们的分类方法很是荒谬,先就士农工商而言,尽管按成国的国策来说,农民要比商人的地位高,但商人可以支配的钱财可都远远高于农民,再就金子与钢铁而言,钢铁无疑比柔软的金子更为坚韧,如果金子真的高人一等,那为何钢铁做的武器要比金子做的武器要更有威慑力呢?
同样的,陈鳞的透明色源体无法做到铸形,这是天生的,正如金子比钢铁柔软一样,但万物都有自己的用处,所以陈鳞不认为无法铸形的源体就一无是处。
锻术分为五个阶层,分别是自觉、铸形、附神、至真以及大器所成,听上去只有五个阶层的锻术只要多花时间谁都可以到达大器所成,然而人在昌土生活了三千多年,晋入大器所成这一境界的人数不过四十有余而已。
陈鳞在茶摊与搭档碰面后,又和他在夜里赶了一段路,接着赶路赶累的二人随意地睡早了路边,等陈鳞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再过没几天就是咱们动手的日子,我昨晚想了一宿,觉得你要是不把你的底牌给抖落出来,我还是觉得不够放心。”
刘湛不认为陈鳞从前的战绩是伪造的,但无法铸形的源体毕竟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哪怕陈鳞看上去自信满满,刘湛还是觉得不能贸然带上无法铸形的锻师。
刘湛搓了搓手,手心里短暂地升腾起了一阵银色的光,他的手里凭空锻造出了一把匕首,淡黄色的金属刀刃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他把匕首朝上空用力扔去,还没等匕首行至半空,晶体就毫无预兆地自行碎裂为尘埃,最终归于虚无了。
无论锻师手里的锻造物拥有怎样的逆天之能,只要锻师切断自身与锻造物的供给,那么锻造物就会烟消云散,也就是说,在锻师的作战中;绝对不能让锻造物脱手,虽然锻造物消散后,还可以用体内源池中的剩余源体重新锻造,但没有哪个锻师会留给对手这种机会的。
已经到达附神之境的刘湛朝陈鳞做这个示范是暗示陈鳞,连老练的锻师都会面临诸多锻术上的限制,他一个仅仅是参透了自觉且源体质量如此糟糕的锻师又能做些什么?
当然,刘湛的此举并非出于恶意,他只是觉得可能陈鳞以前能够杀死那些威名赫赫的人物是一连串的运气,实力不足的陈鳞如果就这么参与这次的活儿,很可能就把年轻的生命给断送了,所以,他的潜台词就是:“小子,现在退出的话,你还能活命。”
陈鳞读出了刘湛拐弯抹角的善意,从兜里掏出一截像是短笛的东西。
刘湛摸不透陈鳞所想,不解地问:“这是做什么?”
“铸形就是拿源体构造一个能够容纳自身精魄的物件,只有这样锻师才能拥有一个可以承载自身幻想的器物,这就是锻师能够行使超脱于常理之能的根本,而成色透明的源体过于松散,无法铸形,所以古往今来,所有有造诣的锻师体内的源体都不是透明色的。”
“这不是基本中的基本吗?”
陈鳞朝刘湛点了点头,把竹质短笛一样的东西冲刘湛的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