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怵,忍不住将身子藏到了沐槿衣身后。
沐槿衣对这大祭司倒是十分恭敬,弯身便行了一礼:“晚辈沐槿衣,见过大祭司。本不敢打扰大祭司清修,只因有夜郎墓的消息,这才不远千里而来,还请大祭司不吝指教。”
“远来即是客,都是年轻人,都是勇士,不错不错。我腿脚不便,就不招呼你们了,自己坐。”那大祭司微微笑道。
唐小软走了这半天,也确实累了,一见沐槿衣欠身坐下,也老实不客气地挤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偷眼看那大祭司一眼,见她又在看着自己,不由一慌,忙转开脸去。
大祭司笑道:“这位小姑娘倒是有趣。”
沐槿衣正色道:“她正是唐家嫡传血脉,传说中能开启夜郎墓大门的巫师之血。”
大祭司微微一怔,一双利目自唐小软脸上转了一转。“当真?”
沐槿衣看一眼身侧的唐小软,止水般的眸光很快撞到唐小软回看过来的眼神,她微偏过脸去。“是。”
大祭司似是想说什么,转眼却看到阿磊正对着唐炜怒目而视,她又看一眼站成一排的其余三人,不禁微微动怒:“你看看你们几个,印堂发黑,天庭晦暗,我说过多少次,不要乱用毒蛊,巫术反噬折损阳元,到头来,害的还是你们自己,还有你们的子孙。阿磊,当年老族长将重任交托给你,原是看重你年轻有为,行为果断,如今你却要令他九泉之下也死不安心吗?”
阿磊闻言脸皮阵阵抽动,动了动嘴似是想要分辨,却终究没有开口。沐槿衣察言观色,心底已然安了不少,看来这伙人虽是背着大祭司做了不少坏事,可对于大祭司本人他们还是敬畏的。
阿萨眼珠子一转,抢道:“大祭司,这姓沐的不是好人,她逼我们吃下子虫,用母虫威胁我们带她见您,一定是有阴谋,还请大祭司拿下她,替我们几人做主。”
那大祭司闻言冷冷一笑,“你是当我老糊涂了吗?你们几个眼睛发红,脚步虚浮,分明吃的是衔草丹,中气不足而已。自己学艺不精,就不要浑赖别人害你。”
四人都愣住了,桑坤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是了,那子母虫喂养要求极为繁复,对环境的要求尤其严格,沐槿衣能自行解开蛊咒取出子虫就算不错了,凭她一知半解,又在山外的环境怎么可能饲养母虫存活至今?不知道是被那死丫头拿什么破虫子给耍了!待得想清楚一切,桑坤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可当着大祭司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怒哼一声走到沐槿衣身前,伸出手。
沐槿衣也不多说,解下腰间装着双头蛇的竹篓丢给了桑坤。桑坤如获至宝般抱在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余三人一见桑坤离开,也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跟着走了。大祭司看着几人的背影,摇头叹道:“子孙越来越浮躁,竟妄图以巫术求存,早晚是自取灭亡啊。我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但愿虎神保佑,不要让他们越走越远。”
第十章 流萤明灭夜悠悠(下)
沐槿衣微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由来都只能如此。”
大祭司看了看她,又望向唐小软,目光深如夜色。唐小软见她不动刀枪地就将那四人给驱走了,对大祭司好感大增,再一看她为子孙发愁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顿时想到了自家太奶奶,也顾不上犯怵了,插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了,大祭司您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老,不知道的只当您才三十岁呢!要不是害怕不敬,我都敢叫您姐姐。”
大祭司闻言顿时大笑出声,朗声道:“小丫头嘴可真甜,三十岁?那可是六十年前的事儿咯!”
什么?这个白发魔女竟然已经九十岁了?唐小软暗自咂舌,这可真是驻颜有术啊,不知道怎么保养的,有机会非得问问。
这马屁拍得太显眼了,连唐愷唐炜都忍不住看着唐小软偷偷一笑。唐小软却半点也不害臊,扭脸去看沐槿衣,正撞上她也看了过来,目光相对,唐小软咧嘴一笑,沐槿衣却瞬即转过了脸去,双目微垂。
唐小软一怔,唉,又被无视了。算了算了,不跟冰山生气。
大祭司屈起手指轻扣桌面,忽而说道:“我前两日卜卦,卦象表明西边将会有大动静,难道……”
沐槿衣思索了下夜郎墓的大概方位,点点头:“极有可能。”顿一顿,又道:“我带了这个孩子来,就是为了证明给您看,她确实是继承巫师之血的唐家后人,如果传言无误,她就是唯一能够开启夜郎墓的人。这是想要解除唐家诅咒的唯一方法。所以,我斗胆向大祭司借道禁地,同时还要向您借取能够克制双头神龙的符印。”
大祭司沉吟半晌,缓缓开口:“远古的传说于今已经历经太久,期间是否发生变动也未为可知,诅咒一说更是无从考证,但是双头神龙却是确有记录的。为了解除你一家诅咒,就要我拿出守关的符印,恐怕难以服众,何况,若你所说为实,这个姓唐的小姑娘对我们族人恐怕很是危险……”
“请大祭司慈悲。如果能破解唐家诅咒,魔鬼咒语自然也能破解。何况双头神龙虽然看护禁地,但您怎知它就一定不会造成危害?”沐槿衣打断了大祭司的话,语气虽是平静,可说出的话却隐隐一股风雷之势。“如果当年的诅咒应验,敢问大祭司您是否有把握能请白虎神上身,驱邪降魔?”
大祭司一怔,手指扶住额头又思索了片刻,忽然抬手向着唐小软招了招:“孩子,你过来。”
唐小软忙看一眼沐槿衣,见她点头示意,这才走了过去。刚要开口,只听啪得一声,手腕已然被那大祭司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唐小软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看上去那么和蔼的老太太手劲儿居然这么大,更可怕的是这么近地一看,那大祭司虽然脸色红润如少妇,可一双手却是形如枯木,死死地缠在她的手腕上,任她使尽了力气也不能挣脱半分。
正惊惧万分时,沐槿衣走了过来,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膀。“别怕。”
她一回头看到沐槿衣平静的眼神,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低头看那大祭司以三根手指按住了她的脉门,闭目苦思的神情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又似有着迷惑,再看沐槿衣也是紧蹙眉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大祭司的脸,唐小软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个无法逃避的考验,虽然不知道要考什么,可自己已经作为一块鲜肉被放在了砧板上,无法逃避,只能乖乖听判。
不知过了多久,唐小软只觉站得脚都快麻了,那大祭司总算松开了手。眉头紧锁,望一眼她,又转向沐槿衣道:“沐丫头,你可曾听说过预言术?”
沐槿衣点点头。“其实所谓预言术,其本质不过是能在一定范围内看见特定的人将来会做的事,或者特定的地点将会发生的事。这些未来会提前呈现在预言者的脑海里,其实只不过是借由预言者之口说出来而已,结果如何,并不会发生改变。”她说着,看一眼大祭司。“我听说预言者有先天和后天两种,能力不同,所预言的范围和准确度自然也不相同。后天的预言者需要借助外力,但真正的先知,只需要接触相关地点和人物,有传递的媒介就可以进行预言,起坛作法或者水晶球之类,不过是噱头而已。”
大祭司微微一笑,“不错,你了解得很清楚。我就是天生的先知,虽然能力有限,但判定一个人的心术好坏,未来是光明还是黑暗,还是颇有把握的。然而……”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看一眼唐小软,目中神色微闪。“然而,我看不清楚这个孩子。她的未来混沌一片,心也在摇摆。我完全看不出她到底是你口中族人的救星,还是蔓延诅咒的灾星。”
沐槿衣闻言,直直地盯住了唐小软,眼中瞬息万变,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唐小软也愣在了当场,看一眼沐槿衣,又看一眼正一脸茫然的两个哥哥,下意识地抠抠指甲,尴尬难言。
“也罢!”大祭司忽然开口,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沉寂。“我给你们进入禁地的令牌,至于进去以后会如何,你们就听天由命吧!我相信虎神会保佑它的子孙,消除邪祟,敢不敢进去,全看你们自己。”说罢,从腰封里取出一块黑色的人形木牌扔给了沐槿衣,阖眼再不多说。
沐槿衣接住令牌,仔细地收好,躬身向大祭司行了一礼:“多谢大祭司。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无论结果如何,总胜过坐以待毙。我们这就告辞了。”说完,再不多留,带着唐小软三人便走出了小屋。
唐小软腹中一堆的疑问,本还想问问大祭司是如何保养皮肤的,看这气氛也只能夹着尾巴跟了出去。刚走下阶梯,身后木门便吱呀一声轻轻关上了,回头去看,屋中竟是一片漆黑宁静,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象,她不禁呆了一呆。
“小软,想什么呢?快点跟上。”唐愷喊道。
抬眼,沐槿衣正悄然立在不远处,纤腰一束,衣带当风。身侧是盈盈的几朵花枝,流萤点点缭绕,橙红碧绿相映衬,煞是动人。她似是在等她,又似只是在看这风景,却浑然不知自己也已然入了她的眼底,成为一道风景。唐小软忽然心中一动,也不知是为了沐槿衣眼中的风景,还是为了她眼中的沐槿衣,只觉方才那复杂难明的情绪消解了不少,打起精神便快步跑上前去。
第十一章 此生此夜不长好(上)
一行人走出去约莫三百米,身后便隐隐传来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唐炜回头一看;顿时怒骂:“妈的;这帮孙子不服气又想来干群架了!”
沐槿衣默不作声;想也猜到来人是谁了;必然是那族长不服气;带了人要来报私仇。她观望了一下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