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找你,因为你说,不希望我找你。
我等了你三年,可你却从不曾回来。
轻抚手腕上那只温润的紫玉手镯,你……会是我的仇人么?
你走前,要我永远不要来找你,你说我们是仇人,如果我找到你,你便会杀了我。
我的仇人……落玉门……你会在那里么?
三年,我每日勤奋练武,终于已不能再等下去。
你忘了么,我们曾经背靠背,就在这样皎洁的白月光下安稳的坐着。
你说你爱我,你……吻了我……
你都忘了么?
我们要在一起的誓言,就这么地算了么……
不,不,告诉我,那不是你想要的。
告诉我,你不想离开我。
不管未来是什么,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仇人,我都相信,只要相爱,就会有幸福。
阿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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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逸云从客栈里走出,便看见邵奕已牵来另一匹骏马,身上随意地背挎了个包裹,就算已准备好,要与自己一起去扬州了。
“逸云,此去扬州路途并不远,若你不急,咱们便慢慢走如何?”这是出发前邵奕温和的问话。
逸云笑了笑,想是大师兄已知她天生体质不佳,怕她旅途劳顿吃不消,于是欣然允之。
两人很快踏上去往扬州的官道,一路上走得颇为随意,行行歇歇,倒也并未觉得疲累。邵奕为人体贴温和,与他走在一起颇为安心,于是逸云的心情很快好转起来。逸云虽表面沉静温婉,但毕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邵奕又善于幽默逗趣,很快二人已无话不谈。
逸云一路上说了很多自己和韩佑峰的往事,她已将邵奕看做是自己的大哥,和沈焰师兄相比,与邵奕相处要舒服随意得多。
她觉得她这位大师兄虽然随和易亲近,却总是显得有些莫测高深,她不知道邵奕是从哪里而来,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难道自己要去找落玉门,他便真的会一直陪着自己?
他看起来虽是闲得很,但却又好像很忙,似乎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人都认识。一路上不时有信鸽飞至邵奕身边,应是在为他传信,且信笺数量不少。邵奕会在夜晚的火堆边独自悠闲地看着那些信,然后拿着木炭在信上随意批阅。有些时候他懒得找吃的,干脆将飞来的信鸽一宰,便给逸云烤一顿美味的乳鸽来吃,也不管另一方发放信鸽之人做何感想。
一路上邵奕从未提过落玉门之事,逸云也并未多问。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害怕探究此事,或许自己是害怕阿峰哥哥真的身在那里,或许又是希望他在那里的。在这种矛盾心理的驱使下,她便有些不想到达扬州。
于是二人行行歇歇,晃晃悠悠地地走了很久,不知是第十天还是第十二天,才终于来到距扬州最近的一座城镇。
这里是林川县,由于距扬州城颇近,城内倒也繁华。逸云一路上就已发现与邵奕搭话聊天攀附关系之人着实不少,几乎是有人的地方,他便可以与那些人侃侃而谈,也不知那些人他以前到底认不认识。而此时到了林川,与他相识的人似乎越发地多了起来,仅仅是到酒楼吃个饭,便已有不下十人来与他打招呼或嘘寒问暖。
此时他们正坐在林川县城内最大的一座酒楼中。看来邵奕衣袋颇丰,叫了一大桌子的珍肴美味,说定要好好弥补一下这一路的风餐露宿。
显然这邵奕是个颇会享受生活之人,他在山野间露宿可以过得洒脱自在,现在到了城里,自然更要好好享受一番。
而酒楼中人来人往,从不缺的便是饭后磕牙的话题。
“你们知道么,城郊王员外被人杀了,真是大快人心啊!”隔壁有桌人正在吃饭,其中几人估摸着是喝了些酒,说话的嗓门也就大了起来。周围人一听这个话题,又有不少好事者凑了过去。
“嘿嘿嘿,你们也听说了?这王员外可真是活该,现在不知惹了谁,听说是买凶杀人呢!”
“是啊,听说那个老不死的曾收到一封信,上面用丹青画了一滴血,正是那颇有名气的‘滴血刺客’要来索命之函!后来他还找了几位江湖高手在家中日夜守着,最后也没守住罢!当真是老天有眼!”
“你们知道什么!那‘滴血刺客’可是区区几名江湖保镖便能拦下?这位刺客嗜血如命,心狠手辣,王员外不仅死了,还害他请来的那些保镖全并一命呜呼了。据说当时场景惨烈,血染得遍地都是!那王员外尸身惨不忍睹,竟象被什么怪兽咬过似的!他家那个荷花池你们听说过么,那老贪鬼总爱拿那池子显摆呢不是?当时那池子整个儿全都给鲜血给染红了呢,那景象,恐怖的很!”
“是么是么,阿福你大哥在县衙,知道的一定很多吧?那个‘滴血刺客’是什么人啊?”
“嘿嘿,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罢!我哥哥说啊,这‘滴血刺客’是江湖上杀手组织的人,专门受雇杀人的。不过据说现下江湖上有两个十分有名的杀手组织,叫什么落玉门和十三楼的,也不知这位杀手是出身何处。”
“落玉门?这个我听说过啊,那门派似乎不仅是杀手组织这么简单罢?我听说那门派正在广收门徒,只要入门便有黄金可分,可是黄金那!我老家徐州的两个侄儿都已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混出个名头来。”
“哇,黄金啊!那个落玉门在哪?有黄金谁不想要?”
“不知道,那个门派邪里邪气的,谁知道会在哪,不过老弟你若真有意加入倒是可以四处打听一下,听说他们的分坛已是不少,保不齐咱们城中也有。”
“唉!我听我哥哥说啊,咱们城里收到那位‘滴血刺客’下索命函的人不止王员外一个呢!西城那个老实巴交的贾大富家竟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吓得他连保镖都不敢请,直接就来报了官。现在那老头子整日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你们说,他会不会也被杀呢?”
“真的?那种缩头乌龟似的人竟也会惹到杀手?!你们说那个杀手会是谁啊?”
“是个男的,一身黑衣。”
“废话,哪个杀手不是一身黑衣?又有哪个杀手是女的!”
“唉我说,那杀手确是个男的,穿了一身黑衣,有人看到他那晚在王员外家房上了,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你们啊,听听也就完了罢……”
……
旁边一桌人仍在议论,邵奕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微微抬眼,看着对面的逸云。
“小丫头,想要去查查了么?”他温笑着问道。
对面的逸云紧握双手,面前饭菜几乎未动,在她听到“落玉门”三个字之时就已脸色苍白,而后又听到那句“是个男的,一身黑衣。”,身子竟不自觉轻颤一下。邵奕虽在漫不经心地吃着饭,但一切皆看在眼底,事实上他带逸云来这里,就是要来听这些闲言碎语的。
逸云茫然望着前方,喃喃地道:“一身黑衣,一身黑衣……他就是一身黑衣……”
邵奕在旁叹了口气,慢慢道:“逸云,这世上一身黑衣之人多的是,你如何知道就是他?”
“我不知道。”逸云轻抚心口,目光里哀伤尽显:“我不希望是他,可是如果……如果是他……”
邵奕坐在逸云对面依然神色安然,他只笑了笑,向逸云道:“不如这样,今晚咱们去那个贾大富家溜达一圈,那些人不是说他也收到索命函了么,也许那刺客今晚会去他家也不一定。”
逸云当即抬头,看见邵奕正向她眨眼睛,不由得一怔,去看看……要去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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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岁月悠悠人已非(三)
于是当天深夜,邵奕带着逸云掠过层层屋檐,直奔西城贾大富家。
逸云施展轻功,将将跟上邵奕身形,邵奕边跑边轻声笑道:“小师妹,你的功夫不错嘛,看来咱们师父收徒弟的眼光仍是独到得很。”
“是么?”逸云尽量使自己不落于邵奕身后,幽幽说道:“我不知道……”
邵奕仍是一派轻松姿态,仿佛这飞檐走壁在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他笑了笑,对逸云道:“不要紧张,咱们只是去看看,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现。”
逸云望着前方轻轻地“嗯”了一声,大脑中惶惶然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听到黑衣杀手,便会认为是他?
他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是个温柔沉默的人不是么?为什么总会认为,他已走了一条不归路……
为什么,小时候他那种黑衣提剑的身影一直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底不肯散去?那样冷漠的神情,绝望的双眼,那从第一次见面便深深牵动她,令她心疼心殇的孤绝少年……那种样子,她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看到过他站在悬崖的边缘,满身烈火,眼底赤红,然后——毁灭眼前的一切……
不……想着想着,她忽然感觉呼吸困难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抓紧胸口的衣服——啊……心病……她的心病又发作了!
“逸云?”邵奕发现了她的异样,忙停下脚步向她俯身看来:“你怎么了?”
逸云脸色苍白,她已许久没有犯过心病,最近的一次——就是在阿峰哥哥走的那天。那天她心病发作后昏昏沉沉,阿峰哥哥就这样走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
想着想着,忽然间天地一片颠倒,逸云一个晕眩,仰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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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逸云发现自己已回到所住客栈中,窗外日头高照,应是正午时分。她感到心口仍然窒闷压抑,心知昨晚自己心病发作,再次醒来必是如此感受。昨晚,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正是潜意识里怕那个滴血刺客就是阿峰哥哥,才会心病发作。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