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集结数万人强攻宋军重兵驻防的相州、滑州与卫州,这是犯了兵家大忌,他还不认为对面的韩常是个蠢蛋。
“不然,金人在沿河均未有动静,想来不太可能大举进犯,他们长于野战,我军长于守御,以他区区数万人,强攻我相州,岂不正和吾意。”
岳飞知道王渊的顾虑,做为一员大将,有个风吹草动就惊慌不已,连连上书备防,万一金军仅是为了换防或是恐吓,那王渊的脸面、名声可就丢尽了!于是委婉地说道:“太尉言之有理,如今,河朔河东百姓深深揭竿而起,王彦更是占据太行山、呼啸聚众百万,金人若是南下必然有所顾虑,或许这真的是一次换防不成?”
岳飞话中带话,让王渊听着有些心寒,左右摇摆不定,犹豫不定地说道:“且容本帅三思,传令下去,各军戒备,以防不测。”
正在说话间,一名中军官入报安阳北大营外出现金军大批马队。
王渊与岳飞大吃一惊,二人第一个念头就是“金军开始入侵了。”
“太尉……”岳飞的目光显的尤其冷峻,做为相州驻泊禁军都监,这里可是他的节镇,不容有失。
未等岳飞说话,王渊立即高声道:“岳都监,速回北营监视金军动向。”
“是——”
此时,金军相州驻军前沿的一个小山包上,已然官至都元帅府左都监的完颜宗弼,身穿细鳞软甲、肩披一袭大红战袍,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高大的河曲马上他面色冷峻地观望前方隐约可见的宋军大营,时不时地看看小山包下金军马步军的调动,合鲁索与韩常骑马在他身侧左右。
“二位,你们看我大金的勇士能不能在十日之内,拿下相州、滑州。”
合鲁索哈哈大笑道:“左都监郎君一声令下,我大金勇士将再度饮马大河,三日后便可会食汴梁。”
完颜宗弼不禁莞尔,合鲁索是一员猛将不假,率军突阵、勇冠三军,金军将帅中无几人能比,若论行军谋略却是不敢恭维。他笑了笑斜眼看了看韩常,又注视前方不语。
韩常抹了抹唇上鳌须,他不明白完颜宗弼为什么要对相州进攻,在他看来进攻汴梁,这点兵力太少,各处金军有没有支援性佯动。若是袭扰,兵力又多了点,而且完颜宗弼完全不需要亲临阵前。心下疑惑不已,却无法多问,于是道:“以目前态势来看,南朝在相州、滑州二州驻有三万余人,依托坚城深壕固守,在大河南北岸禁军三万,随时可以北上支援。向东有高平在卫州,其拥兵上万,亦可北上击我侧翼,以我现有各路大军数万人攻坚,时日越长,越为不利……”
合鲁索笑道:“韩万户怎地变的如此惧怕这群蛮子,我率五千铁骑三日内踏破相州,万户的大军为我殿后如何?”
面对合鲁索的讥笑,韩常毫不介意,他从心底看不上这个女真粗汉,不冷不热地道:“如可行,愿为郎君的铁骑殿后。”
完颜宗弼很欣赏韩常的沉稳与合鲁索的勇猛,见他二人相互间不甚和睦,却非他所愿,当下说道:“二位去做准备吧,侦骑数出,宋军必然出寨探个虚实,合鲁索你先去召集卫队,与我一同会会南朝将帅。先杀杀他们的锐气……我们要对南朝来一次……来一次,闪电战,对、是闪电战!”
完颜宗弼用上后世二战时的闪电战的名词来形容此战,倒也恰当,他原本就不打算与宋军打一场消耗战,更没有打算进攻重兵防御的汴梁城,快进快退、速战速决,是他对此战的界定。
显然韩常与合鲁索二人第一次听说闪电战,二人不明白完颜宗弼在说什么,金军铁一般的纪律让二人不敢想问,只得告退打马各自回军。
完颜宗弼眼光向汴梁方向,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耀兵沿河,以武催迁,王泽啊、王泽——还亏你想的出来这馊主意,害的我来回奔波,不得半分清闲!”
第八章
岳飞快马回到了军寨内,刚刚下马,张宪、徐庆、王贵、姚政、寇成、王经六人迎了上来,他们几人多十余岳飞同乡,一同从军后,几乎没有分开过。
张宪当先便道:“大哥回来便好,金军几支马队迫近壕沟观我寨虚实,被神臂弓射了回去,不过来者不善啊,望大哥早做准备!”
岳飞‘嗯’了一声,快步向营寨边的土台走过去,众人紧紧跟随。
岳飞极目远眺,望见北面金军方向隐隐有薄薄的尘烟冲起,心中顿时冒出些许不安的预感,看了一会,他稍稍犹豫,才道:“传令全军将吏准备。”
王贵意味深长地道:“营寨将吏准备妥当,只有副将郦琼后寨未曾准备得当。”
“郦国宝精明人,为何不做准备?”岳飞有些着恼,不过郦琼是宗泽部署,与他同是新近调任军将,时任第五将副将,既然同为一个官阶,他言语中还是稍存委婉。见众人不语,岳飞知众人对上级军将有所顾忌,不敢直言,又道:“思廉,李伯有那边如何了?”
“李成——”张宪冷着脸,没好气地道:“哪个知道这厮在做什么?”
在金军第二次南下围困汴梁时,李成担任淮南西路捉杀使,不思请命勤王,却招拢盗贼抄掠江南。由于朝廷的主要精力放在北方,无力顾及这帮叛匪,在孙傅的建议下,遣官招安,李成除京畿北面沿边都巡检使。孙傅的如意算盘是将他置于朝廷重兵监视之下,以金人的力量消弱李成的实力,一举两得。王泽当即言明若如此,李成必然再次反叛,但孙傅得到张叔夜、李纲的支持,就是连秦桧也认为此时朝廷经不起内乱,倾向于招安。
王泽只有默认,当然张叔夜等人也没有放松对李成的戒备,暗中吩咐王渊、岳飞暗中监视李成动静。
李成目前的处境,岳飞这帮同乡是一清二楚,言语中多了几分鄙夷。
王经讥笑道:“李成前几日倒是说道金军若来犯他辖区,他将亲率本部出战灭之,这几日来,巡检司所属各寨整军备战,倒是像个样子。”
徐庆不屑地调笑道:“这个逆贼倒是还有几分血性,所部将吏也不全然都是匪类。”
王贵指着姚政笑道:“祝康太不厚道,若是在鞑虏面前失了颜色,那李成也太熊包了,好歹人家也是纵横江淮的大盗不是?”
姚政冷笑道:“某就信不过李成那贼厮鸟,整日里防他就如防贼一般,不知朝廷诸位执政相公何等打算,这般贼人不如及早剿灭算了,免得留有后患。”
“莫要乱言,李伯有还是朝廷命官,边军统帅,不可妄加议论朝廷军将。”岳飞对李成虽有不屑,但毕竟李成还是大宋军将,三州延边都巡检使,他可不愿帐下弟兄随意议论大将,以至于惹来非议,又岔开话道:“仲康,你率本部马军出寨,试探金人虚实,切记,万不可深入。”
徐庆领命去后,岳飞觉得不太放心,看着徐庆率军出寨,沉吟半响。又说道:“思廉,你在营中主持军务,我前去接应祝康。”
张宪道:“主将岂可亲离营寨。”
岳飞道:“不妨,我去去就归,不亲眼看见金人动向,岂能有所防范。”
岳飞率中军卫队百骑驰出寨门,一路寻徐庆马队之后而去。
正如岳飞担心,行不多时,远远地传来阵阵杀声,待就近看时,徐庆的不足百人的队伍被金军数百骑团团包围住,宋军陷入苦战,不时的有人倒毙马下。
岳飞立即高声喊道:“列队,营救弟兄们出来。”
金军也发现了岳飞的马队,立即分出二百余骑向岳飞的卫队两翼包抄而来。
岳飞暗叹金军女真族骑兵训练有素,正在合围宋军之时竟然能随机变阵,这可不是大宋的马军能做到的迅捷,这支骑兵必然是久战劲旅。
时间不容岳飞迟疑,金军行动极为迅猛,宋军来不急张弓搭箭,片刻间两军几乎冲撞到一起的时候,岳飞执枪直扑一名金将,闪电般的将那名金将挑落马下。他几乎没有时间看清那名金将的面容,便大吼着冲入金军马队之中。主将当先,亲兵自然是士气百倍,随着挚旗的岳飞将旗勇猛冲杀,竟然在金军马队中仍然保持队形,不断向前冲击。
岳飞在前,每一枪下去必然有一名金军将吏应声落马,饶是彪悍嗜血的金军骑兵也为之胆寒,毕竟谁也不愿意打一个自认为毫无胜算的照面,白白送了自己性命。
在岳飞的率领下宋军两只马队终于会合,徐庆已经是多处负伤、血溅重铠,眼见身边将吏越战越少,自知今日是凶多吉少。乍见岳飞亲率卫队杀到,金军望风披靡,真是又惊又喜。忍着疼痛高声大喊道:“弟兄们,岳帅来了,给我狠狠的杀。”
岳飞高声喊道:“仲康,不要恋战,速速随我杀出去。”说着指挥人马,开始向南突击。
在岳飞的率领下,百余名宋军将数百金骑打的连连后退,已经遗尸数十具,仍然挡不住宋军向南突围的势头。正在宋军即将突破金军围困的时候,不远处又有一支百余人的马队疾驰而来。对于宋军来说,这支马队若是援军的话,那就肯定可以轻易突围脱困,若是金军的话,那可就要重新陷入重围之中,生死将不可预料。
令岳飞与属下将吏失望的是,这支马队是金军的装束与旗号,为首的一员大将气势汹汹。在他的一声令下,金军与宋军脱离了接触,在两翼仍然对宋军形成包抄。岳飞挥手示意马队停下,他不明白为何金军为何停止进攻,正好利用机会观察金军薄弱点,伺机寻求突围。
“来将何人,是否是相州都监岳飞?”金军大将正是闻讯赶来的合鲁索,他是新调前来,岳飞此时也不出名,在韩常的口中他只是知道相州前线的宋军高级将领名讳,岳飞只是其中之一,看到岳飞身后挚旗所掌将旗上有岳字,便随意问了一句。
“正是岳某,你是何人?”岳飞索性承认自己的身份,目光却在寻找金军包围圈的薄弱处。
合鲁索不想自己竟然引来一条大鱼,当真兴奋异常不已,于是大喝道:“原来真是岳都监,本帅大金国行军万户合鲁索是也,看你身手,当真还有几分本事,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