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患,不如早早剪灭,以免到时候徒费力气。”
李纲沉思不语,但他的脸色已经暴露了他开始接受王泽的理论。
“三佛齐地大人稀,虽号称南海强国,却不过仅限于一偶小国。以侍卫水军目前实力,再调遣南侍军少量兵马,应该可以分其国。”
“分国?”木云疑惑地望了望王泽。
王泽正色道:“三佛齐国土太大,横跨多个大岛,实在不是几个孤悬海外军州所能控制,所以朝廷若是在南海之上站住脚跟,必须要扩大海外军州,使之能在水军联系之下相互支援、相互牵制。灭国之战并非要亡其国,而在于推翻他的王室,占领部分沿海地域,扶持他们的王族子弟立上几个小国,当然三佛齐西面盛产黄金的地域……还有一些重要矿产资源的产地势必要让于朝廷。”
他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开拓海外国土,令海外军州能够更加有效地运转兵力,同时又能够相互牵制,使各军州无法独立生存,相对消减了海外守臣天高皇帝远的心态,并露骨地表示此战一个重要的目的——掠夺金银。
木云并不认为有任何不对,面带微笑温声道:“高见、高见!”
“灭国不易,南海只是国朝的藩属,没有必要投入太大的精力,也不用朝廷花费多少,自然有人出钱出力。倒是高丽与扶桑,方才是国朝要务,事关民生与北伐大业,不可为亦须为之。”王泽说着,继而眉头高挑,又不坏好地地笑道:“高丽,不是有江华岛吗?”
木云神色微动,笑着点了点头。
李纲不置可否地道:“高丽与女真接邻,兀术岂能容忍大宋禁军驻泊江华。”
王泽含笑看着木云,温声道:“前趟大和尚在高丽法王寺开坛讲经,可是成了佛陀转世,开城的高丽王公对之可是礼敬有加啊!”
木云含笑合十道:“宣扬我佛大成教法,乃是佛门弟子必修功课。”
“必修功课——”王泽笑声中带有一抹淡淡的讽刺,调侃道:“大和尚讲的一部大藏经,可抵十万雄兵,果然修的上乘佛法,纵然是佛陀在世亦不过如此!”
木云不置可否地笑了,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第二章
“高丽国内重臣多附女真,唯有兵部尚书兼知枢密院事崔溱、同知枢密院事金正纯二人对女真极为反感,他二人是最坚决的亲宋派。崔濡、李仲等重臣态度暧昧,不能与之深谈,金富轼、任元、李之三人对高丽依附女真政策最是坚决,且三人势力庞大,非他人可撼……”
李纲与王泽静静地听木云如数家珍地道来,李纲面色凝重,不言不语,王泽不时地问道两句,引导木云话题方向,将高丽国内政治形势、民间情景,西部地形,大概讲述一番。
木云说罢,神情闲散地自顾品茶,但他的心目却时刻关注着王泽动静。
李纲意味深长地品了王泽一眼,这才慢悠悠颇有些诙谐地道:“高丽,尔于小国,竟劳德涵费心至此,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王泽干笑两声,他并不理会李纲的调侃,双目斜看木云,淡淡地道:“大和尚才是费心,我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李纲淡淡讥笑道:“德涵是坐而论道,王公也!”
王泽诧异地看了眼李纲,怪怪地笑道:“大人高抬在下,实不敢当。”
木云对二人之间这种隐隐的隔阂,视而不见,在他看来,王泽与李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能达到今日的联盟,亦属非常,偶尔的讥讽,权当一笑而过。
“有大和尚在,控制高丽不过是反掌之间。”王泽笑吟吟地望着木云,道出了他心中之言。
此话,木云全然没当真,但当朝执政的赞誉,还是使他得意非常,虚荣心得到了些许满足,毕竟他亦是现世佛,讲的是今生因果,在不久的将来,大宋侍卫水军经略高丽,他当属首功,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李纲若有所思地道:“高丽在千里之外,相隔茫茫大海,谈何用意啊……不过,看来德涵已然早有计较。”
王泽淡淡地笑道:“高丽——还有扶桑,这是俩个难解的路数……”当他迎着李纲忧虑的目光,左顾而言它,指着石桌上的残局,意味深长地道:“朝廷、西南夷、南海、扶桑、高丽、西李、蒙古诸部,就看这盘棋如何走了。”
李纲目光落在了残局之上,捻须沉思、品味其中万般滋味。
木云起身合掌道:“贫僧去前面看看为二位相公准备的斋饭,准备停当了没有。”
王泽起身,笑道:“大和尚请自便,待会还要讨饶几杯素酒。”
待木云走后,王泽以欣赏的口吻道:“何时进、何时退,我等反到不如木云和尚洒脱。”
“下一步便是国政,德涵如何处之?”李纲最关心的倒底是关系北伐成败的朝廷内政,因为内政得失直接影响国力的发展,又直接关乎到收复河山的成败,不容半点马虎,他可以放任王泽经营域外,但内政他不能有丝毫放任,必须要经过全体执政公议。
王泽的眼光游离于十九路文枰上,神色间亦是忧郁重重,轻声道:“海外风浪易搏,朝廷暗流难治啊!这一盘棋看是简单明了,实际上危机四伏、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李纲默然不语,纵横之术岂是易于之事,国事变法偱治更是步步维艰,他理解王泽的难处,纵横外制于强敌、偱治内绊于士人,但他还是想听王泽的打算。
王泽忽然淡淡地笑道:“一子错,步步危及,我却知道何时落了下风……”说罢,双目炯炯地望着李纲,轻轻咳了一声,决然道“庆历、熙宁,变法无果、究其内因、便是用人不当,急功近利、触动世家利益。”
李纲慢慢地了点头,对于这些他自然深以为然,这一点不是新鲜事,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前朝之事。但是知道归知道,当面说出就是另一回事,尤其是最后一点,尤是忌讳。王泽能当他的面直言,是难能可贵的诚意,放在半年前,当面说出这句话那简直不可思议。当下道:“郦琼之祸,始于新军制,军制尚不完善,何谈官制?”
在他李纲的口气中,直直说郦琼的叛乱其因是新军制造成的,这是忧虑却不乏一点善意的提醒。
王泽并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新军制或许有不尽人意之处,但郦琼叛乱绝非新军制造成。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亦不能免,道德——每个人的道德都是有底线的,郦琼的道德底线是侍卫大军都指挥使,我们并不比他高尚多少,都有一个最低的底线。”
李纲第一次听说道德底线,显然是微微愕然,但他细细琢磨,却又不无道理,人人平素里高谈大义,但利字当头,又能有多少人能把持得住。
“今日就是要大人看看在下的官制革新折子。”王泽刹住话头后,从一旁木盒中取出一封蓝底帖黄的折子,双手郑重地递给李纲。
李纲稍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抬首看了王泽一眼,才慢慢地打开。
王泽没有看李纲的脸色,拿起砂壶为自己斟茶,他感到自己的脸是在微笑,可是从壶嘴里出来的茶水,却在微微晃动。
不久,李纲合上折子,放在棋盘上,若自言自语道:“三省合并、执政内阁、重厘职事、升品抬阶。”
王泽静静地看着李纲,并不多言。
“三省合并的确是大势所趋,执政内阁,倒是新鲜事物,升品抬阶,也无不可,只是这重厘职事,似乎……”
王泽淡淡一笑,李纲未尽之言,正切中官制改革成败要害。三省合并,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来中书门下日渐式微,尚书省风头渐盛,三省实际归权一省是朝廷实际的行政手段,表面上合并是迟早的事。执政内阁、升品抬阶,当然没人反对,对于士大夫集团组成的文官阶层来说,这是全无害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重厘职事,便是涉及到官员们切身利益,一步不慎,满盘皆输,庆历教训,犹在眼前。
“在下并没有要求全然裁剪官吏,具体事宜还须各位重臣商议才能定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王泽笑看李纲,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调侃,一件关乎整个官僚集团的军国重事,说的轻轻松松。
李纲一怔,的确王泽在重厘职事中写的极为笼统,他立即明白王泽用意在于争取他的支持,在某些事情上与他达成某种默契。新军制是王泽提出来的,张叔业看到了王泽的用心,没有接招,风险全部由吴敏承担,这次虽说不是转嫁风险,可也算是共担风险,他可以不接招,但官职改革对于他来说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范仲淹、王安石未尽全功事业,他若能毕全功将在丹青史册上抹下重重一笔。
“好一只小狐狸,风险共担,亏他想得出来。”李纲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但想归想,他心底已经倾向于接受。
“庆历、元丰年间诸公并非不晓得官制风险,事情总的有人去做,难道真要坐视国朝一步步的沉沦,汴梁到江宁,再这样下去,江宁之后又有何地?”王泽显得有些激动,语气微微颤抖。
李纲惊愕地看着王泽,他真看不出来王泽竟然有这等决然的态度,这可不像他一贯谨小慎微的做态。
“在下自知独木难支,不得不如此,还望大人见谅。”
王泽知道张叔夜为何托病的缘由,他心思同样瞒不过睿智的李纲,只有坦诚已待,博取李纲的最大限度支持,而不是有限的支持。得寸进尺,不知李纲能否接招,他心下自是有些惶惶。
李纲毫不含糊地道:“如为天下谋,某又岂能不尽绵薄之力。”
王泽面色舒展许多,尽管李纲的话模棱两可,但毕竟是做出了承诺,这一步确实不易。
“官制非易事,当年范文正公的庆历新政,与神宗皇帝元丰改制无不是无疾而终,德涵若无妙招,断不可意气用事。”
王泽能感受到李纲的善意,当年范仲淹与神宗皇帝锐意官制改革,面对的是整个大宋官僚集团盘根错节的抵抗,范仲淹主持的新政,由于仁宗皇帝的退缩,仅仅三个月便告终结。神宗皇帝在王安石变法失败后,一个人艰难地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