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聂诺他们。
郭无为笑道:“师兄执掌大宋海船商队,岂不更是炙手可热的头魁?这不也赶来听这场辩论。”
“好刁钻的一张嘴!”王直笑骂郭无为,心中却暗自得意不已,他年不到而立,便已经成为朝廷同领整个海上对外贸易的大臣,王泽已经不问具体事务,由他实际管辖沿海所有的支卖局事务。亦步亦趋地踏着当年王泽的脚步前进,支卖司在王泽心目中占有及重要的地位,不仅他知道这也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为了开通海道,王泽甚至不惜力排众议发动南海之战,他只要在这个职事上做出令人满意的成绩,相信不仅南海宣慰使唾手可得,也会为他铺平都事堂的金光大道。
“今日咱们兄弟聚的很齐,师兄又是号称“理藩官”,大财主一个,自当做了这个东道。”郭无为早就习惯别人说他伶牙利口,毫不介意地讹诈王直。
王直无奈地道:“你啊!书院可是王云鹏的地盘,你也算在研究院中担当差遣,我却是客,说白了就是一个乡间土财主把罢了,怎生轮到为兄做东道?这有些不合乎情理。”
说话间,远远看到一位年轻人疾步走来,郭无为当先喊道:“直翁兄来晚了,精彩已过,不去也无妨!”
第九章
来着正是史浩,他刚刚从外面赶回来要观看这场义利辩论,远远望见王直他们三人站在辩论大厅外面,正快步上前招呼,不想郭无为一句话让他失望万分,暗付看来自己是紧赶慢赶海事没赶上这场最关心的辩论。
怀着失落的心情来到三人面前见礼后,史浩苦笑道:“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彩头!”
王直在一旁笑道:“士子辩论并无新意,直翁兄何须如此执著?还不如办点实业于国于民来的实在。”
史浩不置可否地一笑,显然他对王直言利之论已经孰目无睹,在一些士人私下言论中,王直不过是朝廷的言利之臣,虽为进士出身,但在士大夫中只能算是个异类。
聂诺并不关心、也听不明白王直所论,他对史浩道:“辩论正负即将揭晓,用不多时二师兄他们就要出来了,直翁兄也无须进去了,咱们就在此等一等便是。”
“胜负已定?”史浩诧异地望着聂诺,他知道聂诺虽然不善言辞,但思维却是缜密,说话向来不虚,既然他断言胜负已分,十有八九有一方已经狼狈不堪。当下又问道:“何方胜出?”
聂诺淡淡地笑道:“自然是反方,明正典章、取刚柔之国策胜出,这还能有何疑问?”
“哦——”史浩是有些怅然若失,多日来,他与书院中的名家宿儒们探讨,很多人都认为王泽对金的政策过于软弱,三位年轻的将校虽然触犯国法,但其心可嘉、其情可闵,当从轻处置以免伤了人心。但这场辩论的结果却是明正典章获胜,不能不令他有所失望,因为他从内心深处也认为不应当重处三位将校。
“不过学子间辩论事理而已,口才上佳者或可力挽狂澜,并非事理谁对谁错!”郭无为眼看史浩的寂落,立即出言圆场。
史浩对他报以感激地微笑,温声说道:“说的是,辩论多是口才,是非论断自有丹青史册!”
“丹青史册?”王直冷冷一笑,瞥了史浩一眼没有说下去,在他眼里谈什么丹青史册,纯粹是扯淡,不如做几件实事有益,再好生享用几次人间乐趣,才不枉此生乐趣。
“直翁兄,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散场了,二师兄与几位先生正好出来了出来了,看——那不是嘛!”郭无为笑嘻嘻地道,目光瞥向辩论厅的大门处。
三人顺势望去,果然见辩论大厅门房大开,学子们井然有序地走了出来,当然他们是在王咏翎等书院山长、院长们之后,才开始分区离席的,这是所有书院的成例,学子出入当在师长之后。
王咏翎显然是看到了王直他们,与尹焞、李侗等人说了两句后,几位院长径直走去,王咏翎一个人含笑向王直他们四人走来。
“今日是哪阵风,把咱们的五师弟给吹来了?”王咏翎笑着和王直见礼。
王直亦是面带微笑地拱手道:“小弟见过二师兄,几日不见,二师兄与李处士相比,简直难分伯仲!”
史浩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师兄弟斗嘴,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他自当有兴趣看下去。而郭无为似笑非笑,仿佛很乐意看到两位师兄之间相互讥讽。
王咏翎走到四人面前,眼角余光扫过聂诺与郭无为,停在了史浩身上,道:“直翁兄姗姗来迟,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哎——”史浩摇首叹道:“俗务缠身、俗物缠身,可惜、可惜了——”
虽然凤凰山书院几乎每日都有辩论,但如同今日以山长与几位院长、各学系掌教全部到场的盛况,却是不常见的,唯有遇到牵扯时政人心的话题,才会有这样规模的辩论会,一般情况下都是各院系的学术辩论而已。到目前为止,国内各大书院也只有凤凰山书院,敢在朝廷上下未做决断时,公然议论时政,用是好的话说:‘凤凰山书院学风开放,议天下时政之风,先秦之后未尝有之!’
王直不以为意地说道:“几名学子辩风甚盛,然朝廷大策不知当如何行止。”
在场四人除聂诺外,都听出了王直言外之意,郭无为面带笑容地看着王咏翎,史浩眉头微蹙,双眼闪出稍稍不满地流光。
王咏翎仍然面色不改,目光亦然淡如止水,风淡云轻地道:“朝廷诸公论而行之,书院学子行而议之,他日诸公坐而论道,学子们亦可论而行之。恩师常言,今日在书院潜心攻读的学子,实为日后朝廷栋梁之臣,议政便是在历练他们处事能力,不然日后岂能担起为与天子共治天下的重任?”
对于王咏翎严密的逻辑和王泽的政论,王直无法辩驳,脸色稍稍尴尬,掩饰性地笑道:“二师兄说的是,今日书院的学子就是他日庙堂上的执政,师兄为国培养栋梁,何尝不是国之伯乐。”
“伯乐?”王咏翎一怔,旋即笑道:“正之过誉了,伯乐一言折杀为兄了!”
“当得、当得——”王直不失时机地上了一句,也算是轻轻揭过这一层。
王咏翎在凤凰山书院山长任上,做的倒也是春风得意,他虽然与王泽在某些理念上存有分歧,但毕竟深受熏陶,思想并不顽固地陈旧,何况周围有许多受王泽不同程度影响的师弟,所以在书院管理上,并没有彻底撵弃王泽定下的制度,虽然做了一些修改,总体上还是保持原貌,对学科之间的厚薄偏袒不甚明显,学子们有充分发挥自己天赋与言论的空间。
而且他本人也对聂诺、邝力等师弟的研究充满了兴趣,也不仅仅是兴趣,他同样对这些专利为书院带来的滚滚财富高兴,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能看到凤凰山书院以雄厚的财力成为天下第一大书院,他成为第一书院的山长,好是颇为自得的。何况他的名声随着书院影响力不断扩大,而水涨船高,这是士人可以用生命为代价所祈望获得的,他继承王泽之后,并不费力地获得,甚至连李墨涵这位号称‘丞相司直’的影响力也远远在他之下。
对于这些,王直深有感触,做为几位年长而又经过仕途磨练的弟子,他很难理解王泽为什么要选择王咏翎,在他看来这位二师兄与王泽有一种抵触情绪,细节他是说不上来,不过他能感觉到,而且心底也认为王咏翎对王泽思想的领悟,全不如他与张云仁、薛立等人。
想归想,这种疑虑是无法当面说出来的,他还是笑着一张脸面,道:“以二师兄的名声,就是远在南海烟障之地的三师兄他们,亦是远远不如。”
“师兄说到二师兄他们,小弟有感沧海万里、关山茫茫,不知几位师兄怎样了?”聂诺冷不防地插了一句话,勾起了几人同门思谊。
郭无为亦是满脸思念,预期充满关切地道:“侍卫水军远征已经有年头了,如何还没有消息?”
做为他们几位和史浩这些正统的士子所不同的是,他们对侍卫水军南征三佛齐有着肯定的认可,大宋东南沿海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海道的通畅,彻底征服南海是朝廷必须完成的大业。他们之间认识的深浅体现在于南海的抚平是当务之急还是应缓缓图之,换句话说就是在北伐之前以无力征服,还是贯穿数十年甚至百年之功。还有大宋水军是维持目前的规模对南海进行控制,还是进一步扩大船队,在征服南海诸国后,向西打败身毒。更重要的是侍卫水军的运用,这关乎朝廷海外政策的未来,士人对此倒是议论不大,仅局限于水军内部争论。
“张云鹏、薛子正还有欧阳江东他们在南海怎样了?张云鹏倒是好说,他身为侍卫大军使副,几乎无性命之忧,只是薛子正、欧阳江东和几为小师弟,不是文官就是下级将校,真是令人担忧,令人担忧啊!”王咏翎自然也关心南海战事,至少在他的观念中,南海之战的重要意义绝不在征伐西李之下,只是海疆遥遥,几乎不可能随时了解战况,令他不胜感慨。他在王门子弟中排名第二,在王泽与李默涵北上后,宛然身居东南一带王门子弟的领袖人物,而且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并身体力行,这也是王直私下不满的缘由之一。
王直心中亦是担心张云仁等师兄弟,但他还是借话头讥讽王咏翎,淡淡笑道:“南海万里、烟障之地,大军孤悬海外,众人齐心协力奋勇向前以尽王事,各人自生死自有定数,朝廷亦有说法,二师兄何须杞人忧天!”
王咏翎愕然看他一眼,面颊稍稍变色,但硬生生咽了口气,没有说话。
聂诺却说道:“五师兄之言虽有道理,却是朝廷大义,二师兄乃念及同门之谊,亦是正理,天地人伦纲常本就无法权宜,二位师兄何须论理,顺其自然罢了。”
“有道理、有道理,原以为仲敏乃技巧之才,不想有此见解!”史浩一直在听王咏翎与王直二人说话,对于王们子弟内部的分歧,他做为外人是相当尴尬的,留也不是告退也不是,咋听聂诺一番见解,不由地抚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