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内廷架空,还是……”
赵柔嘉那双秀美而冰冷的眸子剜了李琮一眼,她对李琮后面未尽之言心知肚明,李琮做为内宫中的高等内侍,当然知道一些朱影的宫闱密事,包括宫中私下传言王泽与朱影之间的暧昧。虽然她很不满母后与王泽之间的暧昧,而且正因为当年那一点点见闻,才令她对王泽产生了偏执的恨,但她对别人议论这件事亦是非常反感,何况多年来王泽的确和朱影疏远了许多,两人之间保持着起码的君臣之礼。
“押班顾虑极是,太皇太后的确宠信王相公不假,但太皇太后亦是顾念朝廷大局,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王泽有中兴之功,当时不能不把他做为擎天之柱……”赵柔嘉脸色不太好看,她隐讳地告诫李琮不要妄自谈论朱影的隐私,又多少地为朱影开脱一些与王泽之间的干系,要知道当年天下糜烂之际,的确是人家王泽真真切切地打进了汴梁。
李琮眼皮子一跳,他听出赵柔嘉的别样意味,亦是感到自己管的有些太多了,毕竟赵柔嘉是太皇太后的女儿,她也容不得旁人旁敲侧击她的母后,想想自己多想了些,虽然及时地杀口,但也引起了赵柔嘉的不满,暗自提醒自己还是少提宫闱为好。
“公主——时下政局稳定,断非贸然行事之时,还是忍一忍再说吧!”万俟禼不满地瞪了李琮,暗骂一声阉寺,这个时候怎能鼓动赵柔嘉铤而走险,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郭让冷冷地道:“但须公主有命,下将必然率金枪班誓死相随。”
万俟禼冷冷地看了看郭让,又暗骂郭让是不知深浅的武夫,金枪班也皇家亲随又岂是一个指挥使所能全然调动,上面的都虞候才是真正的头目,再说能有几个人愿意跟随谋逆还不好说。
赵柔嘉听着却也消受,她展开花一般地笑颜,温声道:“太尉忠于皇室,官家日后必然能够体察!”
郭让对赵柔嘉绝色倾国的容颜有些迷离,他能够加入赵柔嘉的小圈子很大程度上是痴迷赵柔嘉妩媚的姿色,在呆了呆神后,道:“能为官家、大长公主效力,是下将的福分……”
赵柔嘉妩媚地飘眸一笑,她对于自己的姿色还是颇为自豪的,自然不会怪罪郭让的失态,反而有些高兴自己能够迷住一些年轻士人和武官的眼球,毕竟做为一名出身皇家的贵妇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虚荣心。
“大长公主以为目前应当如何?”万俟禼认为应当听一听赵柔嘉的真实想法,也好为自己做做长久打算。
赵柔嘉那张俏脸变的僵硬,目光复杂地道:“王泽——一定要把王泽拉下来,请大人拿出个妥善的法子。”
万俟禼摇了摇头,断然道:“现在的确不是时候,王邵在士人和武人中都有不可取代的声望,还望公主三思而后行。”
赵柔嘉不再言语,虽然万俟禼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了,但此人的能力还是被她所看重,毕竟万俟禼是火中取栗,挑战的是整个宰执集团。
郭让白了万俟禼一眼,他极为不满万俟禼的态度,认定万俟禼已经是被吓怕了,万事不敢出头,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扳倒王泽。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赵柔嘉见三人左右拿不出好的计策,也就下了逐客令,道:“三位一路小心……”
待他们三人行礼鱼贯而出后好半天,赵柔……
嘉才提高嗓门道:“出来吧!”
一名身穿便服的无须中年人缓缓走了出来,一脸的不怀好意的笑,一看脸色就是内侍无疑。
“康押班,你看怎样?”赵柔嘉的语气有些懒洋洋地,娇躯懒散地倚在坐榻上。
“这几人并不足以为靠,大长公主还须忍耐,大王自有分寸!”
原来此人正是康王赵构府邸的都监康履,他是赵构的亲信内侍,在康王府已经二十余年了,对赵构可以说忠心耿耿,当然也是赵构可以信赖的内侍。由于他不过是康邸的内侍,很多年来升迁极慢,靖康年间他已经是入内东头供奉官,地位在李有等人之上,但如今李有已经成为都都知,节度、内务府内侍总管,他却仅仅做到押班,心下自然不平,正如和李琮一个心思,要成为节度使、都都知。
赵柔嘉坐着一动不动,面带讥讽意味地道:“没想到九叔也前怕狼后怕虎,看来皇族真的无血性男儿了!”
康履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对赵柔嘉的不敬之言恼火,但他倒底是一条老狐狸,不满的神色稍纵即逝,仍然是面带招牌式的微笑,道:“大王亦是小心为上,时下大长公主不是不知道王泽的势力,万俟禼不过是想博取一点名声,就被从乌台之长拉了下来。如今北伐在即,王泽得到了如李纲、秦桧还有诸多大臣和将帅的支持,而且王门子弟组成的宝钞司还有支卖司很得商贾欢心,短期内实在是难以撼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大长公主还是稍稍忍耐一些时日。”
“忍耐——多少年了,还让人如何忍耐?难道九叔不明白任由王泽步步做大的后果吗?”赵柔嘉眼看赵构态度委实暧昧,根本就是避免和王泽正面交手,真恨的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大骂赵构一番。
康履浅浅笑道:“大长公主息怒、息怒,大王派遣奴臣前来相告,大王并非不明白王泽做大对于皇室的危害,但凡是都须得审时度势,断不可逞一时快意,而误了大事。”
“误了大事?”赵柔嘉冷冷一笑,那张凄美的脸蛋上闪过不以为然地表情,道:“那倒要多谢九叔费心了,不过本公主就这个脾气,要做事就要做到底,绝不会因为对手势力庞大就缩手缩脚,既然九叔要做他的太平大王,那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任由他去了。”
康履见赵柔嘉说了狠话,倒是一时间被她的气势压折了不少,毕竟他只是个传话人,在皇族亲王和大长公主面前也就是个奴才,主子脸色的变化足以影响他的心思,当下急忙道:“大长公主误会、误会了!大王亦是为皇族、为大长公主着想……”
赵柔嘉秀眉一挑,斜看着康履道:“请康押班明言——”
康履稍稍思量之后,才尖声道:“大王隐忍多年,就是要等一个适当的时机,给予王泽致命一击,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而不是伤其十指。”
“看来九叔还是老套路了!”赵柔嘉并没有被这个理由所说服,她被赵构的胆小怕事所激怒。
原来赵构在王泽掌权之时就心怀不满,但他那个时候还是非常矛盾,满足于当一位一生富贵的亲王,但随着王泽势力的不断膨胀,他越加感到不安,尤其是发生了林婉仪的事情和王泽与李纲之间的和解后,他逐渐认定王泽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他父皇的妃嫔也敢占有享用,那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与李纲的和解,在他看来是王泽已经逐步建立和文官阶层的一种默契,而文官们却恰恰效忠于天下而不是家国,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一旦王泽的势力达到了黄袍加身的程度,很可能文官们会保持默认的态度,设立内务府、分割内外朝、架空皇权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考虑后,既然太皇太后依靠不上,果断地与试图与他接近的赵柔嘉联合起来,利用赵柔嘉打头阵也不错,或许他能够得到更多的意外收获,不成也和他干系不大。
“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赵家的女儿们比男人更加忠于皇室……”赵柔嘉的眸光冰冷,如同刀子般地闪过康履脸上。
第三十章
江南的春季永远是那么匆匆,人们还没有享用寒冬过后的阳春天气,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今年,天热的特别早,而且是突然像换了季节一样,雨季随之而来,尤其是中午时分,太阳把树叶都晒得卷缩起来,知了扯着长声聒个不停,给雨前闷热的天气更添上一层烦燥气息。
夕阳落在南京城头的那一刻,此时秦淮河的水仿佛永远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许是东南佳丽金粉所凝吧?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恬静、委婉,令游人们一面有海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
等到残阳落尽灯火明时,阴阴的变成沉沉了;暗淡的水光一象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的光芒,如同等候着什么发生似的。一眼望去,丛丛的楼,淡淡的月,衬着半阴沉沉的天,游于河面颇像行路光景;一座座别致的亭台楼阁、一眼望去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而令人几乎不信那就是白天繁华的秦淮河了。
但用不了太长的时间,随着夜逐渐深了,两岸上的青楼楚馆、酒馆茶楼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了夜间的营生,河中眩晕着的绚烂漂离的灯光,纵横着波纹闪烁着迷离的炫彩,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更多的是漫漫悠绵的丝竹。
令游人佳客感到夜来的独迟些;从清清的水影里,他们感到金碧迷离的夜——这正是秦淮河的夜,是商贾富豪一抛千金、醉生梦死的寻欢场,也更是可以与玄武北畔并驾齐驱的宵金之夜。但秦淮河和玄武镇相比又有许多的不同,秦淮河多了几两金粉、几分欲望、几钱铜色,玄武镇有的是几份雅致、几多奢求、几处萧瑟,人有云:秦淮的娼妓、玄武的歌姬,升州月色胜汴州。
李纯亦是不能免俗,刚刚到达行在天色已经晚了,他按照在外官员入京述职的制度,没有第一时间去拜会他的恩师,而是住进了侍卫水军司专设的馆驿中。由于他的家室都在船队驻地,仅仅带了一名卫士一路快船而来,馆驿不巧正设在秦淮河不远处,晚上闲来无事忍不住来名扬天下的秦淮耍耍乐子,好运的话能够得到一位绝色勾栏女也不一定。
他并非一人而来,做为王门神佑十五子中第十二子,他的到来自然引来了一帮原来关系最铁、而且在行在任职的‘狐朋狗友’。封元算一个、王直也算一个,欧阳伦就不必说了,当年在南海征伐中结成的友谊,自然要好生舍身相陪才是正理。
他们一行四人乘船到了紫烟楼,封元上船时提议就在船上饮酒,被王直好生地取笑了一番,说是想要在船上饮酒作乐还不如去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