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军整天,疲乏不堪,前面便是金军出没之地,岂能再行。大人,以下将愚见,不如大军在此扎营修整,上官州帅可过阳固为大军警戒。”
王泽对于傅全的谨慎倒也重视,现今已经接近汴京外围,随时可能与金军发生遭遇战,也可能被金军马队偷袭,无论如何都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傅全议策老诚稳妥,不失为上策。
“使副所言极是,虽勤王日急,然持重进军却不为过。”王泽点头说道:“大军在此营,我军兵力单薄,还是不要分散为好,传令上官州帅可退回,在中军西十里处下寨便可。”
是夜,北风萧瑟,阴云遮月,天空中飘起了点点小雪。
宋军除了担负警戒的军卒外大多躲在帐篷内,生起火堆取暖、燃薪煮肉。
王泽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此行携带大量粮草,由于快到汴京,这些反倒成了额外的负担,扎营后便传令,除留部分谷米必须外,其余携带干肉、酒水大半分发到将吏手中,每人够三日之用,其余部分今夜全军敞开肚皮的吃喝。
尽管外面寒风凛凛,渐渐飘起了鹅毛大雪,冻得人站立不住。帐篷内却是漂着酒味肉香,将吏们接到的军令是酒不得过一斤,肉尽量吃足,甲械备于身旁,除轮班警戒的将吏外,让这些精壮军汉在帐内尽情享用美食。
中军大帐内,同样漂着酒肉香气。王泽与上官云、傅全坐在帐中皮垫上,一起喝酒吃肉。
“这鬼天气,弄不好要下成大雪,耽搁路程如何是好?”上官云喝下一碗酒,神情间有些焦躁。原本还有不到两日便可到达汴京,这要是下了大雪可真的要推迟行期了。
王泽也感到挺不舒服,倒不是为了急急赶往汴京,他知道汴京不会陷落,单凭东路金军区区六万人想要打下重兵防守的汴京城,简直是不自量力。何况,勤王大军以有开赴汴京城外,内外宋军早以不下二十万,他可不用操这份心,惟一让他不舒服的是自己已经三四天没有沐浴了。
王泽一直保持者冬季两日一沐,夏季一日一沐的习惯,这乍一三四天不洗,总是感到浑身上下刺刺歪歪,做甚么都提不起精神。
傅全却在用刀子削着烤肉,津津有味地吃着,并不说话,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味道。
“下雪不是挺好的吗?”王泽努力地使自己忘却身上的不适,保持脸面上带有笑容。
“好——,我军冒雪行军,耽搁行程是小,大人可曾想到万一遇上金军,这弓弦松弛,如何应敌。”上官云虽是对王泽极有好感,也知道王泽在抬举他,但他对王泽一介文人的行军打仗的本事可不敢恭维。在他的内心中,对朝廷的文人典兵制度与武人们共同抱有一种本能的反感。
不过,当上官云说出这话后,又有些后悔,毕竟对他而言,王泽是不能得罪的,若不是王泽,他做为厢军军将,根本不可能参加勤王之役,更无法立功返回禁军。
王泽毫不介意上官云的无礼,他本来就是文士,虽然对历史了解的较为透彻,可这行军布阵,战场搏杀却不是所长。何况,上官云的怨气也不是有心对他,这是武将对文官典兵这一制度长久不满的发泄。当下微笑说道:“雪天固然对我不利,然我军多是步军,虽是弓弩不能常用,却能在地上勉强行战。金军在大雪漫野的天气如何能纵马驰骋,同样是弓弦松弛,一旦两军相遇,金人非得下马与我步战。而在马下金人又能如何与我抗衡,说句看不起女真人的话,在马上或许他们还可以,可在马下他们甚么也不是。”
傅全停止了吃肉,双目紧紧盯着王泽,露出似笑非笑的光芒。
上官云点头说道:“大人言之有理,金人善马,技艺娴熟。而我缺少军马,边郡各部马军虽名曰马营,实有马者不过十之五六,内郡马军有马者不过十之二三而以,如何同金人对峙。只要金军下了马与我步阵正战,下将亦以为金人根本不是咱们对手。”
“不能畏惧女真人,但也不能高看了他们,同样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凭什么女真满万、天下无敌?你要是从心底怕他,那就算输了。刀对刀、枪对枪,真功夫见能耐,没有杀不死的人,要看如何对付他们,甲骑具装也不是全然无法对付的。”
王泽昂首喝干碗里的酒,又笑道:“可惜这酒淡而无味啊!”
“看来大人今日分发酒肉,明日是要加紧行军?”傅全咽下嘴中的烤肉,顺带着问了一句。
“这是自然,若无大雪即罢,天公是要作美,我等若不领情,岂不是逆天而行!”王泽的目光忽地变的冷峻。“不是说女真满万天下无敌吗?我倒是要看看此辈如何嚣张。”
第二章
汴京的形势日益向宋朝方面逆转,四方的勤王之师,已经到达或正在京城外围的已经有十余万人。
李纲主议设立的由宰执大臣为首监押的四壁,分别管辖各方的勤王之师,并发放粮草,给以器械,设立营寨堡垒,整编队伍,全部由亲征行营司统一调度,昼夜竭力,无少休息。
随着宋军勤王大军不断到达,金军也开始了战略调整,完颜宗望亦是意识到他手中这点兵力,压根不可能打下诺大的汴梁城,反而会被身侧虎视眈眈的宋军吃掉。
徒劳无益的攻城少了许多,仅限于偶然的千夫队规模的袭扰战。
“大人,大人——”一名斥候骑着马而至,由于天降大雪,战马奔跑不快,在不远处,那名斥候索性跃下战马,跑到王泽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人,前面是御营统制官马忠马太尉率京西募兵,刚刚到郑州门外,遇到金军数千人,正在迎战。上官州帅陈请大人帅令,我军是否支援?”
宋军军制,遇敌不可轻动,应待主帅号令,违者虽胜亦斩。上官云当然不敢自作主张,在于正同金军交战的宋军联络后,得知是御营统制官、虎翼左厢都指挥使马忠的部队后,立即向王泽传报。
王泽却不想在汴京南端遇到大队金军,须知金军主力多在北面与东面,南壁之外除少数金军游骑烧杀抢掠外,几乎没有出现过数千人的队伍。
“金军是马军否?”王泽再三思量,感到金军只有数千人,且正与马忠近万人缠斗,自己有万余马步军,况且大雪降了一夜,地面不利马军奔驰,若与马忠的西京兵联手,很有可能将这股金军歼灭,首战若胜,对本部士气可是有极大的鼓舞。
“金军全部是马军,还有大车百辆,上面是掳掠的妇女财帛。”
王泽身边将吏听到这话,都为之气愤,纷纷嚷着要杀光这帮鞑虏。封元等弟子更是用充满仇恨与热切的目光盯着王泽,只要王泽一声令下,他们便放开手脚,冲上去打杀一番。
“可恶之极。”王泽恨恨地咬牙,随即高声说道:“传令上官云率部前去支援马太尉,大军左右翼展开对金军两翼包抄,傅使副率二千禁军攻金人之后,后军在此守卫辎重。各位前去定要相机行事,不必事事回禀。”王泽正说着,穆然触到封元等弟子们热气的目光,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咏翎、云仁你等……”说到这里,心头一晃。意识道这帮弟子年纪尚小,如若出战固然可以加以历练,可万一有何闪失,孰知这些弟子们是王泽精心培育,寄托极大希望,若有一人遇难,对王泽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更是王泽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仓促间,他继续道:“你二人与其他弟子随为师在此守候辎重。”
“弟子原随傅太尉上阵。”封元原以为王泽会让他与师兄张云仁、师弟张阶、李纯、邱云这几位身手最好的弟子参战,却不想王泽反悔,让他们留在身边。
即遇战事,不能前去杀敌,岂不是白来。封元急了,说道:“弟子自以为技艺不弱,还望恩师恩准。”
“恩师,就让我等有武艺的弟子们前去杀敌报国”张云仁也是不甘,在一旁嚷嚷。
“临阵非儿戏,你等年纪尚小……”
“恩师明鉴,女真入寇,家国破碎、姐妹受辱,弟子们受恩师教导,岂能在此时作壁上观。少年临阵,古今比比皆是,霍骠骑年不到十八,率七百骑横扫北庭,弟子们年纪亦是不小,望恩师成全志向。”
王泽望着十余名弟子殷切的目光,他不能过分约束这些少年,以他本意,亦愿这些弟子历经战事,更好地磨炼成才,只有大浪淘沙才能辈出英杰。
他将目光转到西方,微微一叹,说道:“也罢——你等随军前行,万不可贪功,封元,你武艺最精务必照料师兄弟,还有你等中不习枪棒者,只得随使副左右观战,断不可轻出,违者,由使副便宜处置。”
十四名弟子见王泽应允,大喜过望,齐声拜谢。可是傅全的目光中却闪过忧虑神色,这十五人可是王泽的得意门生,这临阵刀枪箭矢可没长眼睛,若有一人有个闪失,他傅全可不好交待。不过,即是王泽应允,傅全也无可奈何,只得在暗自盘算如何约束这些少年。
“告诉上官州帅,临阵一应服从马太尉调度,不得违令。”王泽象想起了什么,积极交待。
上官云在接到参战帅令后,早以将前军三千厢军列成战斗队形,盾牌在前,弓弩在后,长枪居中。
由于此次勤王,王泽特意与曹焕商议,用禁军器械装备上官云的三千厢军,经曹焕同意后,上官云的部队得以利器,战斗力大增。
接令后,上官云立即与马忠联系,协同作战,临阵听从马忠的统一调度。上官云的姿态使马忠在惊讶之余又颇为感念。
孰知大宋军制乃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将帅互不节制。
各路总管、钤辖、分钤辖、都监、分都监,监押、同巡检以及路钤辖之下系将禁军的将并非是佐属将校,而是各以宾礼相接,主帅对下面将官无节制相辖之理。
战时总管或是钤辖充任的都统制或统制官,就要完全用人格魅力和一种主观的判断,来管理下边的那些都监(或正将)、巡检、监当们了,因为毕竟直接越级指挥每个指挥行不通的,以往每战,将帅自行其事,首尾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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