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看着范宗尹叹了口气,说道:“相公说的是,下官也知如今前方吃紧,实不应分神他顾,但近日确实为朝中事感到有所不安。”
“朝中事……”范宗尹听陈东说得与他所想出入很大,原本以为陈东对王泽北伐策略原有的保留,随着前方吃紧、逐渐形成相持的局面的而爆发不满或是因为北伐其他的事情,这本是意料中事,却不想陈东却是在担忧远在千里之外的行在何事。他这个留守大臣怎么就不知道,难道自已的消息竟然闭塞到连陈东也不如的地步了?与下饶有兴致地道:“行在自有诸公主持内政,何须少阳兄担忧。目前最令人担忧的是兀术这厮,飘忽不定又不和找主力决战,却在时时侵忧我沿河转运线,少阳兄你这知开封府又是为提点诏谕处置司庶务一行事,出现如此尴尬局面,也是托不了干系的。”
“相公所言极是,目前确实是以北伐大业危重,以朝廷多年积累,我大宋国富民强、兵甲犀利,兀术小北不过是垂死挣扎、隔靴搔痒罢了,些许跳梁小丑成不了大气候。”陈东眉宇紧皱,语气颇为沉重地道:“然千里大堤毁于蚁穴,就怕朝廷又要生出不测事端……”
“少阳到底是想说什么?”范宗尹听这话无限弦外之音,不由地心中暗自惊愕,遽然间有了些不祥的感觉。
“朝中似乎有变——”陈东鼓起勇气,脱口而出后,这才缓缓地说道“棚公,下官前几日在王相公处公干,却见王相公对于夏军扰境竟是一笑处之,但看到蔡相公的书信却是神色有异,最后竟然六神无主、全然没了主张,下官揣测可能是行在有事。”
“这是老友间之事,人之常倩。少阳兄不知其中关系定是……这……这与行在有何……”范宗尹说到这里,原本面色中的一丝笑意化为僵硬,他刚才的不祥之感懵然理顺,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直直望向陈东,其中有些焦虑不安。
陈东迎着范宗尹带有惊慌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王相公与时看到信后,与即就是面色煞日,少有的失态。下官自从执掌行营庶务,掌管除中军、符令、签押三司之外所有事务,得知与天行辕驿传司一天内连出二十余批前往行在的快驿,其中三道是发给李相公、秦相公和蔡大人的金字牌檄文,三道金子脚铺一日内递给三位宰执,下官实在不敢深想。”
范宗尹“嗯”了一声,他心中明日,陈东素来老成稳重,绝不会无的放矢,所言王泽惊慌失措必然有根据,他自从认识王泽以来,自已还未见过他有陈东所言的失态。虽然王泽也有惊慌、无奈的时候,但陈东所诉的模样、他范宗尹却是没有见过,看来行在确实真的发生令人不敢想象的变故,是针对王泽还是别的事情?想着,他懵然又打了个冷战,一股凉气延背脊直冲脑门、额头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自从靖康二年后他决定投入王泽的阵营,尽管近年来与王泽分歧不小,对王泽成见渐深,但无论如何,他和王泽只是政论之争,根本上说还是和王泽的利益息息相关,别的不说,他的儿子范昭不就是被王泽细心关照嘛!
“难道真是……太后,不会、不会……”范宗尹与知道王泽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二人相知这也是朝野公开的秘密,尽管王泽格守君臣之礼,表面上和太后保持距离,但太后一旦有事,难不保王泽会有何举动,王泽的权力在朝臣的想像中已经超越了皇帝,若是一些不满现状的大臣聚集在某人身边忽然发难的话——他越想越怕,万一行在有变,太后有事。消息一旦传开,无论结果如何,对现在变幻莫测的局势和人心来说郁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有可能便北伐大业毁于一旦。
“少阳兄且回,万勿声张,我这就去见德涵。”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行在的三更天,天色有些阴沉沉的,月光时隐时现,黑沉沉的云压抑着大地,显然不是也个好的夜晚。但行在南京的江宁城内外一些地段的集市却是人流不断的,繁华的夜市虽然巳经稀疏了许多,不比清朗明月下人流熙熙场面,但依旧有不少人在营生买卖。
大内宣德门内的都事堂公厅内,忽明忽暗晃动的烛火透出一抹诡异的气氛,就在烛火的暗淡残光笼罩下,李纲、赵鼎、秦桧、欧阳澈、蔡绛五位宰执少有的在这么晚齐聚在宫廷之内,而且都堂外少有的加派了十余名殿前司班直侍卫担任宿卫,不仅是这里戒备森严,今夜大内各关防的防御将吏也增加了许多,连殿前司几位方面都校也奉旨秘密进入宫中镇守各个关防。
公厅内很交静,除了那座豪华座钟的滴滴答答声,就是偶尔的咳嗽和桌面的响动声,没有一个人做声,低等官吏和胥吏都在大堂外的廊檐下侯命,没有节符谁也不敢在班直侍卫虎视眈眈之下随意走动,甚至连说句话也要趁着班直侍卫不注意小声快说。
李纲靠在一张软椅上闭目养神,这是一张高背座椅,自从朱影便用高背座椅之后,开始是流传于宫内外的贵族妇人和小姐们之间,由于闲暇时坐着非常舒适,又有几分雅道,渐渐被士人所接受,最后连各衙门也购置了不少,年龄稍大的人不堪久坐,这种高背座椅正好令他们能够靠着舒服一点,所以也被这些大臣们慢慢接受下来。
蔡绛在公厅中背着手臂,在窗前来回度步,神色显的尤为焦躁不安。秦桧则坐在李纲身侧的另一张高背座椅上,整个人也在软软地靠在坐背上,舒舒服服地靠着,他的却指尖轻轻敲打一旁茶几,有节奏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赵鼎神色闲定,微微闭目坐在一张圆凳上,四人当中也就是他一人没有坐高背软椅,从他微微紧蹙的眉头来看,眼角间时不时地微微颤抖,他内心深处并不是那么安详,反而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偶尔蹙着眉头瞥一眼座钟。
欧阳澈一个人坐在离众人稍远的案前,手中拿着一本论语,一边品茶,一边津津有味的读着。
“文锦,不要焦急,事情都巳安排妥当。来、来、来,且坐下歇息歇息。”李纲见蔡绛在眼前走来走去,晃的他很是心烦,率先打破了都事堂公厅内的寂寞。
蔡绛见李纲说了话,知道自己是沉不住气,比起其他几位少了几分定力,不由地尴尬地笑了笑,在窗口的一张高背软椅上坐了下来,但脸上焦虑神色仍然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焦虑。
李纲此时的心情确实是很矛盾,与听到蔡绛向他诉说此次谋逆事件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坚决镇压,这一次哪怕太后再干涉也绝不留情,一定要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虽然他对王泽有着太多的不放心、太多的戒备,太多的顾虑还没有彻底解除。
与这几年间朝廷巳经进入稳健的发展期,王泽的势力巳经发展到一个令他夜不安寝的程度,他就开始逐渐捻弃了与年的君子盟约,其至几次想扳倒王泽。但面对北伐大业,心中十余年的夙愿的即将实现,他还是冷静地把手段放在限制王泽权势的蔓延上,加上王泽还是一如既往地自我约束,他才迟迟没有横下决心,这帮人竟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刀,势必影响北伐大局,其至会导致整个北伐战争的功败垂成,令他和一群士人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毁于一旦,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也是他所不齿的行为,所以他要坚决主张镇压。
李纲近年的设想针是对王泽是在朝堂上的权势,意图将王泽赶出权力中枢,将朝政、民风恢复到他心中理想的时段,把最高权力恢复到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局面上来,或者就是保留现在的政治格局,维持缩小的皇权和扩大的文官势力之间的微妙平衡,并不是要了王泽的性命,更不是终结王泽的政治生命。所以,在看了王泽的加急文书后,他在蔡绛意料之中又十分惊讶的再一次完全毫无保留的站在王泽的阵营中。
“蔡大人,李大人说的是,只要拿了李琮和郭让二人,其它逆首如擒狗猪尔,大可不必担忧。”欧阳澈淡淡的说道,但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书本。
秦桧偷看一眼欧阳澈,见欧阳澈神色间仿佛没有把这事当成一件多大的事情,他不易察觉地一叹,暗叹这小子经过年把的历练真的是不一般啊!自己也没有这份定力。也难怪他无法心平气和地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和万俟碁之间的关系藕断丝连、根本就不可能彻底扯清,此时最关心的还是盘算如何应对逆党平剿后,自己如何脱了这层干系,懵然被欧阳澈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说出来,心中真的很是震动,暗自后侮这些年收了万俟碁、郭让许多好处,尽管他没有为他们办多少事,却也让他可能丢失了大好的前程。
“此等鼠辈有何担忧,找是在想公……”蔡绛说道这发觉自己险些失言,马上闭上了嘴,但众人都知道他在说谁,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先由自己说出来罢了。
欧阳澈不经意的一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倒是要看看王泽与太后如何处置韩魏国大长公主,见到王泽为难也不失一件乐事,从管他一直对王泽表现出恰如其分地尊重和恭维,但做为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他还是偏向于消弱王邵影响力的。
赵鼎却在一旁不言不语,虽说他已经正开了眯着的眼睛,但他还是很乐意和欧阳澈一样做一个旁观者,在他看来随着小皇帝的登基,经过王泽对福国大长公主势力的铲除,又迎接回来韦太皇太后,间接地便康玉赵构失去了道义上的优势,也被迫和王邵做出了让步的妥协。此时的皇室巳经不可能对王泽构成任何威胁,要说有也只有那位位居宫中的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王泽几乎是一种痴迷的信任,这就造伐了韩魏国大长公主几乎是毫无希望的冒险,这个时候最好的处事办法就是不要涉及皇家事为好。
李钢看了看座钟的时辰,自言自语道:“应该到时候了!”
蔡绛随着李纲的话,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对面的座钟,心中有些犯嫡咕。
正当大家心神不宁的时候,殿前指挥使班都指挥使郭青疾步入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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