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就够难受了!”甴曱城一声长叹:“先想想回去怎么跟瑶美人她们交待吧。”
诸将各自登马,率兵丁护了卫都太子,往大队军民方向赶去。因收敛不及、携带不走,两三千同胞尸首只能留在原处,听凭风摧雪掩、鸦衔豺曳。固然残酷,但长征路上,谁也没有办法。
卫都、卞临渊等人带军远去,摩柯末庹陀才敢来寻他儿子。
哪还寻得着。
手下人捏着鼻、掩着口、忍着恶心害怕下进蜘蛛坑里,却没敢把丝网中那团不成形状的撒尿肉丸抬来刺激庹陀,仅取了粘发角盔、半截旗矛,战兢兢呈上:
“……大人,少爷他……”
不愧是冠以“摩柯末”之名的冷民王爷,最疼爱、最器重的儿子没了,却连半滴眼泪也没流,脸面又黑又硬,与铁铸钢打的无异。他稳稳当当接过遗物,默然端详、摩挲良久,开始绕着铖玥捅死的冷蛛踱步,咬牙切齿、攥拳暴筋地踱,“咯咯吱吱”的切齿声、“嘎嘎嘣嘣”的关节声远近可闻。然后他恨然东望,仿佛一桶随时可能炸开的火油,目若射电,颜色恐怖之极。
手下人全骇坏了:“……大……大人!……”
“豢龙老贼!!!我摩柯末庹陀与你不同戴天!!!你他妈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定要食汝肉、饮汝血、屠尽汝之子嗣、奸尽汝之妻女、令汝十族尽灭断子绝孙!!!”
换做寻常人等,多半免不了如上这般破口詈骂、诅咒毒誓。但庹陀没有。
他一言未发,一声未吭。
“蔫狗咬人不露牙”。庹陀这幅模样,手下人再明白不过了。
又踱了半圈,庹陀忘了似地手一松,将儿子仅有的遗物掉落地上,然后看也没看、头也没回,径自踩镫上马,不招呼任何人,甩一鞭子飞驰而去。手下官兵不敢怠慢,纷纷登马追赶,生怕跟丢了主子。他们全速奔西,离战场越来越远,离东去的雍都军民也越来越远,唯独离寒飑大军越来越近。
好汉报仇,十年不晚。
注:
摩柯末:uaad
速檀:udan
安禄山:aleander
墨世:寞琅道所说的世界末日。
冷蛛:leng pider / pider leng
 ;。。。 ; ;
惊梦之魔(一)
“哥哥!哥哥!”
“嗯?”
“再讲一遍奴隶和狮子的故事吧!”
“……那是假的啦!”
“真的真的!肯定真的!”
“唉,你真烦!那我告诉你后边的故事吧,要不要听?”
“要听要听!快讲!”
“最后啊~~~ 奴隶被狮子‘啊呜’一口吃掉了!”
“……”
“呵呵,好不好听?”
“骗人骗人!哥哥骗人!”
“谁会骗你啦~~~ ”
“就是骗人!哥哥大骗子!—— ”
……
安宁被哥哥从梦中生生气醒,且气得“呼”一下坐直身子起来,半点儿睡意都没了,嘴里还念叨着“骗子骗子”,直至眼内清晰了周围光景——
不对呀!
安宁揉揉双睛,不相信地左顾右盼,却发现自己的家—— 化作了一片瓦砾!就剩自己和身下这张土炕,孤零零地撂在冷飕飕的夜色底下!再往远处看,哎呀!邻居家的房子也变成了废墟!还有邻居的邻居家、邻居的邻居的邻居家……整个村子都成平地了!全都是倒塌的房子、折断的大树!一个人也看不见,一只牲畜也看不见,连一只麻雀也看不见!
“娘!—— ”
“小枣!—— ”
抖得无法下炕的安宁四面乱喊,却连回音也没一声。
再抖炕都要散架了,可是没法子啊,安宁真的真的太害怕了。就在这时,一小撮凉凉的鬼火儿飘游过来,左一下、右一下地盘旋在安宁眼前:
“主人~~~ 主人~~~ ”
“……小枣?!”安宁呆了,两眼紧盯着鬼火心里那个黑白花色的小狗头,硬把自己盯成了斗鸡眼:“……怎么……”
“……汪呜~~~ 我,大家,都被吃掉了~~~”
“吃掉了!?被谁?!”
“它!”小枣的鬼火飞向安宁背后。
安宁听到了粗重的鼻息声。她抖得愈发厉害,脑瓜险要抖掉!哪敢直着看啊,扫一眼就已经——
是盐桦林里那只怪物!它的箭伤全好了,羽毛精神抖擞地耸着,活像一只扎起架势准备战斗的猫;且不知怎的,它的个头竟比之前大了好些倍,高过一间屋、长过一条船了!两条粗腿跟铁塔似的,一口能吞下两三人!
安宁彻底骇傻,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只看着怪物低下头,嗓子里发着呼噜呼噜的声响,后爪在地上刨了几下,巨嘴张开—— 天哪!简直是座血红的城门!牙齿快赶上她手腕粗了!……糟了糟了,怪物肚子还瘪瘪的,它要吃她了!—— 怪物用下颚猛一撞安宁的炕,力道大得像地震!安宁惊叫着被“弹”上半空、“呱唧”一声倒进了它那巨齿嶙嶙、热气腾腾的大嘴里!
救你你还吃我!没良心的东西!我真成了东郭先生、救蛇的农夫!安宁又怕又恼、又哭又骂,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怪物嘴里,感受着黏腻腻的唾液、蒸滚滚的热浪……她斗胆往深处瞥了一眼—— 那黑洞洞的喉咙!呼呼地喷来一股挡不住的吸劲,无底洞一样!
怪物的脑袋高抬到空中。它含着安宁,缓缓地转过身,轰隆隆走向海边。奇怪的是,它的嘴始终没合拢—— 但也只是半张着、上下牙碰在一起,组成一个坚固无比的牢笼,随它沉重的步履震动、颠簸……只有几缕暗弱的月光从牙缝漏进来。安宁迷迷糊糊地躺着,什么都看不清,耳中也懵懵的,触觉却因此敏锐许多,只知浑身上下、毛发亵衣全被唾液湿透,潮热难耐,身上还缠着怪物那又大又韧、又粗又长、湿滑可厌且极不安分的舌头,令她感觉遭受了天大的侮辱,哪怕逃脱得命,今后也没脸见人了。
这回……真的没戏了……
……亵衣跟浸过水的生宣纸似的,贴得好紧、好难受,啥都能看见了……好羞人……
……湿湿的,滑滑的,黏黏的,热热的……哪儿都被舔过了,每寸皮肉,每条缝隙,连羞羞的地方也……
……好难为情……
……不过好柔软,好暖和,好麻……
不知过了多久,走步的震动停止了。紧接着是一阵颠倒乾坤的翻滚和碰撞,安宁重重地摔在了这座“牢笼”的“栏杆”—— 怪物的大牙齿上。怪物低下头,嘴巴一张,安宁卷着满身粘粘滑滑拉成丝的口水,“噗通”一声坠落下地,跌得好疼。
“不要吃我……”
安宁爬起想跑,却被怪物用鼻尖一拱、“扑”地啃个大马趴!
咋可能逃得走啊!大牙咬过来了!安宁吓癫了!要被吃了!要被怪物吃了!大家都被吃了,就剩我了!而且……死前先被侮辱了,还不如直接吃了我好呢!呜呜呜……
……大家都被吃了……
……都怪我……
怪物张大嘴巴,“啊呜”一口——
 ;。。。 ; ;
惊梦之魔(二)
“—— 不要吃我!不要!—— ”
闻声赶来的李安氏被安宁拼命挣扎狂呼的怪状吓瘫在地,定定神才扑上炕去摁她:“别怕!别怕!娘在身边儿哩!咋了闺女?!”
被噩梦吓醒的安宁目光迷离、如洗大汗,亵衣濡得箍身透亮,与方才梦里一样样儿的。她背靠炕头、偎着母亲,好阵子才冷静些,掉了魂似地看看李安氏,一幅不信自己没死的怪表情:“……娘?您不是……小枣呢?小枣!”
哈哧哈哧!小枣闻声傻跑进屋,尾巴摇得好开心好开心!
安宁这才彻底搞清状况了。梦中梦啊。真神奇。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扑腾腾”乱蹦的心落回肚子,米分扑扑的血气徐徐染上脸盘,捂个含泪的哈欠,抻个舒展的懒腰,对母亲笑着说:“我没事,娘,就是做了个噩梦,有点吓着。”
“哎呦呦,你可真骇死我了。”李安氏皱着眉头直揉胸口:“简直中邪了一样,养你这么大就没见过恁骇人的……”
安宁尴尬地笑笑,指尖拽拽衣布、扇乎扇乎,让凉气往领口里灌点儿。李安氏赶紧抓过压在炕脚的衣服给她披上:“别瞎扇乎,当心着凉!你呀,就是没事折腾的,一点儿都不听话,扯天瞎跑,真对不起你爹给你起这名儿。从前也就算了,现在外头乱糟糟的,再出去疯,当心叫寒飑怪物叼走当饭吃!”
安宁一怔。
李安氏只管絮叨个没完,没发觉女儿不对劲儿。安宁左耳进右耳出,全不知母亲教训了些啥,默默地系好扣子、衣带,收拾起炕。
我是不是做错了?
想来就是啊,它恁大块头、恁大张嘴,一天得吃多少东西啊?还有恁尖的牙齿、恁利的爪子……铁定是吃肉的嘛!惨了惨了,等它伤口一好,肚子饿起来,跑来村里找肉吃可怎么好!多少口畜牲才够它一顿吃啊!惨了惨了……
……不过……
愣愣地,安宁看着自己的手心,出神地看了好半天。
不行!安宁使劲摇摇脑瓜。万一错了咋办?它可是野兽!再通人性也是野兽,总有野性大发的时候!唉,那我怎么弄?……告诉大人?……不行不行,赵二货不是说了么,官府有悬赏,寒飑来的怪物杀一个赏银五百、捉一个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