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啮头喝血,今次敲骨吸髓,小小人类罢了,吃法竟这般丰富!……怪物正乐在其中、心无旁骛,忽觉身侧猛震、血肉横飞!——
几乎比风还快!近千斤体重、二十米秒速凝于一咬!连惨叫一声的功夫都没留给他,扎武但求一招毙敌,同步祭出碎玉飞虹诀、将一道粗比十围巨树的暴霆怒电一口气全部灌注进去!——“轰隆隆”雷光绽放、天栗地撼!那亦蝠亦蛇的妖物轰然爆炸了!爆炸成了无数烟燃纭射的焦黑碎片!
—— 竟然这么脆!?扎武大吃一惊,但已覆水难收:霹雳的洪流“咔咔嚓嚓”扩散八方,宛如百千棵光亮亮的伏地怪树、万亿只白耀耀的撕天利爪,涤荡万物,掀倾宇内,津门全镇为之狂燃!
郝寡妇的奶场首先遭火!牛成了火牛,“哞哞”哀叫着撞栏奔突;羊成了火羊,“咩咩”悲鸣着跃圈跑散。这群可怜的畜牲头顶着火、背负着火、拖曳着火、蹄蹬着火,痛苦万状地卷过扎武左右,哞咩之声惨不可闻;股股烧毛角的异味、烤活肉的怪香接踵袭来,熏得他鼻腔作痛;阵阵炽风焚浪扫过,将许多通红的火星吹打到他身上,烫疼得钻心。除了奶场,集镇别处亦不甘落后—— 风催火,火乘风,眨眼功夫,镇上每幢房、每间屋都成了烁钢熔铁的火炉,每棵树、每根柱都成了炬烛天幕的火把,每条街、每块地都成了沸泥翻泡、走炭滚炙的火床!
往昔热闹非凡的津门集镇经此一劫,竟变得比十八重阎界还恐怖;那灼渲夜空的烈焰腾烟,远在十里外的崃嵧投寄芡
糟糕了。
扎武早发现镇里没人,但大意失手造成这样仍令他懊恼—— 甚至惶恐不已。当他看见火光投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时,更是因之怔住了:
那是暴王的影子。
传说中那个屠城焚野、杀人如麻、罪恶滔天、举世同仇的无双魔王。
对了。
我是他的儿子。我流着他的血。
我即是他。
影子,仅仅是个影子,自己的影子,扎武却不愿面对、不敢面对。他蓦然摆尾回首,本想离开此地、逃避那个影子、返回到海湾的盐桦林去,却没料到一个更大的麻烦正在背后望着他——
大街中心,火海重围之下,一队骇傻了的炽霰平民。
扎武怔了一怔,甩开双脚全速掠过他们、穿破十几米高的火墙,“吧唧吧唧”踩着原本冻硬、现为大火融化的泥泞马路,飞也似地逃离了解离着、崩溃着的津门镇。慌张远去的他没能注意到—— 谁都没注意到—— 有一小块未燃尽的蝙蝠碎片悄无声息地融化、流走了。它变成一条黏糊糊的淖溪,游蛇似地,冉冉淌进了街角的阴沟,干干净净,哪怕一点一滴也未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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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之魔(七)
次日天明。
大火烧无可烧,自然熄了。
津门镇化作焚过的林子模样,虽不见明火,萦升的热浪依旧逼人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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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郝猛说:“真的!我亲眼看见那怪物!比一个人还高!嘴巴比我胳膊还长!”
老二郝强说:“就是!牙齿这么长、这么粗、这么白、这么利!比锯子齿还密!”
老三郝剑说:“没错!还有一身大公鸡似的毛!哗哗啦啦乱抖颤!眼都闪花了!”
老四郝凡说:“不信?不信看看郝寡妇咋个死的!脖子上叫它啃了恁大个窟窿!”
听他们如此扯掰,大伙儿脑袋里勾勒半天,硬是描不出怪物长啥样。于是有人问了:“胳膊长的嘴巴,那还不一口把人头叼去了?咋会脖上落个洞?另外郝寡妇这身淤青,咋看咋像绳索勒的。”
“……它……它有舌头!”郝家人胡扯八道:“舌头老长了!一捅一个洞啊!”
“那这火哩?”
“……它……嘴里吐的!”郝家人见招拆招:“你可没见,火龙似的啊!老吓人了!”
“它咋没吃你们?”
“……它……我咋晓得?”郝家人挠头说话:“它捅死了郝寡妇,然后吐火烧了集镇,然后看了我们哥儿几个一眼,然后从我们哥儿几个身边跑走了!跑得贼快啊,三月的兔子都撵不上!”
“啧啧~~~ ”人群里一片品咂咀嚼之声:“也没见它往哪跑的?”
“还能是哪儿?咱村儿啊!”郝家兄弟几个异口同声:“大家可得千万小心啦!”
大家伙儿心满意足,收敛好郝寡妇尸首,看饱热闹、听够奇谈,三三两两散伙回村,一边走路,一边回着味、反着刍。
有的说:“早劝过郝寡妇养条狗,可她抠门,光嫌浪费饭。不然哪会惨死?”
也有的说:“得了吧您嘞,恁厉害怪物,养狗有个蛋用。”
还有的说:“活该。郝寡妇抠门太甚,老天看不过了,早早降报应给她。”
一切只是谈资。没人把郝家兄弟最后几句话当真,前边几句也只是听听笑笑—— 郝家兄弟平日里就是满嘴跑车跑船的货,信他们年都会过错;且津门镇跟崃嵧拖喔羰锫罚锫妨ǎ〉米吡┒嘀油妨ǎ×┒嘀油罚≡诖迦丝蠢蠢显读恕U蛏暇褪浅隽颂焖蟮氖拢舶蛔裴翇屯一个指头。
安宁也跑来了。李安氏不愿她来,可小脚迟慢、一把没拽住。
全部人中间,唯由安宁心事重重的。连着两天见识死人,还都死得这般可怖,安宁觉得自己好像一夜间大了好几岁,好像从前年月全活在迷梦里一样,浑浑噩噩。
住持先生死了,她还仅是受怕;郝寡妇死了,她却挥不去那份自责—— 如果我当初走得快些、路上耽搁少些、回村先告知郝家、央他们早来接她……好生生的一个人,昨天晌午还跟我聊话呢,居然……说没就没了?……
……
安宁的心事还有更多:听郝家兄弟那番说话,杀害郝寡妇、火烧津门镇的定是盐桦林里那个怪物了;杀害住持先生的,十有八 九也是它了?天啊神啊,真跟做梦梦见的一样!我真是千不该、万不该救它呀!安宁感觉心口被人狠攮了一刀,疼极了,疼极了,却又欲哭无泪。旁人大都散场,她却直愣愣站那儿,眼神空空,两手无意识地死攥衣摆,十指发白,棉布都破了。
“安宁?”赵全头顶冒着三尺傻气、颠啊颠地跑来叫她:“想不想坐车?我带你回村子吧?小枣没来?”
安宁没听见他。赵全看出不对,赶忙拉拉她的袖筒:“你咋了你?魂儿没了?”
“……嗯?”
“你最近咋老这样?别吓我!”
安宁目光迷离地看看他:“……赵二货?”
“……我你都不认识了么?”赵全大受打击。
“死开。”
“……诶……”赵全再受打击:“有啥事跟我说说呗?没准能帮上你呢。”
安宁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昨天郝寡妇央过我,托我回村喊郝家人来接她。但没赶上。可难受……”
平生头一遭,安宁在赵全眼皮子底下哭上了。赵全先惊后喜,继而心旌荡漾,不失时机地伸展臂膀、搂住了抽泣无主的安宁,连哄带推地把她往牛车上带:“……莫哭嘛,这事又不怪你,搁得住哭鼻子?来吧,我带你回家。放心吧,有我呢!……”
当天,每个跑到津门镇瞧热闹、听奇闻的崃嵢硕蓟蚨嗷蛏俚昧诵┒鳎
命贵的淘着了郝寡妇留下的金子银子,火炼化了的,大坨大粒,简直难搬难捡;
命平的寻见了郝寡妇跑散的牛只羊只,火烤熟了的,整头整匹,装满好几大车;
命贱的捡拾了堆成小山包的木炭焦炭,火烧透了的,成筐成担,好久取用不尽;
赵全没落着旁的,也不在乎旁的—— 承蒙安宁一哭已是爽得没边儿了,搂了安宁一下更是去死都成。
所有人中间,唯安宁一无所得。
除了满心难解的纠结、难遣的痛楚。
注:
阎冥:yt / red…litten。寞琅道对阎界的官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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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鬼狱(一)
锥刺骨髓的严寒。
以及大雨。
趴昏于地的豢龙烈山呻 吟转醒,眼睑未开,便已觉出周遭境域了:
泥沼。
幽冥封印山底的无边泥沼。
他艰难地翻个身,让雨水冲去糊满面目的臭泥;又舔尝雨滴,感觉并无异味,爽性张大嘴接饮一会儿。然后他试着动动手脚,好像没大毛病,于是挣扎起身、点燃宝剑。豪雨倾盆,打到剑光上“嗞嗞”生雾,声音响亮盈耳,白气腾腾瞩目,但他没有办法。
反正已被鬼怪们发现了,还是尽快寻找下属要紧。阎界与世隔绝、沉寂千载,他们九人的到来,恰似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里亮起一盏明灯,引逗得一切妖魔邪物都蠢蠢欲动。数不清的阎界鬼怪,以及那些被封印的风暴恶灵,都会赶来搜寻他们、追剿他们,令他们永无宁日。
仰望群山、雪雾,不知当年林始皇是否成功穿越了它们……
但愿他死前见到了爱女。
烈山犹豫片刻,丢弃了宝贝书袋;然后检点身上行装干粮,一手秉剑照路、一手铍试深浅,小步探摸着往前走。
冰冷渗肌的大雨灌顶直盖,浇得烈山抬不起脸,使他每根骨骼、每条骨缝都疼得要命。四面八方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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