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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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姝梦-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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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玉打量那个捆成粽子模样、跪地低头哆哆嗦嗦顺手流血的小兵,问军法官道:“依我炽霰律法,该当何罪呢?”

    “禀夫人,依律当斩!”

    舒玉看看盈光,盈光看看舒玉,心有灵犀,不约而同道了句:“无心之过,放了他吧。”

    “切。”白赤忠两眼一翻。

    “—— 可是殿下……”军法官还想“据理力争”。

    盈光笑道:“姁月夫人和本王不都没事么?饶他不死,有机会将功折罪吧。”

    “诺!”军法官肃拜毕,起身踢他一脚:“还不速速叩谢夫人、殿下不杀之恩!”

    倒霉兵乱哭乱磕头:“谢夫人殿下不杀之恩!谢夫人殿下不杀之恩!”

    军法官挥手:“带下去!禁闭思过!”

    “诺!”几个兵将那倒霉孩子拽着头发顺地拖走。

    风波过去。盈光、舒玉、白赤忠由将士护卫着步入木寨城,迎面遇见了津丞带领下的、绝望无依的百姓们。

    好似蛰伏待发的虫群。数百上千号人,静悄悄的,秩序井然,全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有喜悦,有祈求,更有希望,用一片令人震撼的寂静,默默笼罩住整座寒舟寨城。

    其间每一个人—— 形容憔悴的官吏,面涌热血的书生,眉宇倦怠的工师,汗流浃背的匠人,疲惫忐忑的妇女,懵懂无知的孩童,操劳半辈的农民,久病缠身的渔夫,衣衫褴褛的乞丐,倾家荡产的商贾……还有身边、身后这些老弱残兵—— 都在看着他们,看着盈光与舒玉,仿佛在默然等候着、期待着什么。

    “……殿下!”

    津丞跪地稽首。

    “殿下!”

    跪地稽首。每一个人。所有人。

    除了莫名其妙的白赤忠。

    雍国民心,皆在次子。盈光和舒玉知道,但没想到。他俩惊讶失措地左顾右盼,面目涨红,全不知怎么样才好。

    “殿下!夫人!”津丞长跪不起,声泪俱落:“太子不仁,抛弃闾巷黔首,罔顾黎庶死活,雍都妇孺老幼、伤残病弱落队无算,多遭北疆冷民掳掠屠害,活至我津者十无其一啊!”

    “大人请起,”盈光附身搀扶他起来,“怎么回事?冷民还在追你们?”

    “不依不饶,穷追不舍!”津丞哭诉道。

    “寒贼呢?”

    “寒贼尚在雍都,一直未闻前出。”

    白赤忠凑近盈光耳朵:“那个,我听寒飑人提过,北疆冷民摩柯末部已经归顺寒飑了,正在给寒飑人当先锋追杀咱雍**民。”

    “摩柯末部?”舒玉听得浑身一震。

    “对。”白赤忠答。

    盈光点头:“来寻仇的。这就没法讲道理了,只能尽快赶到栗国,待情势安全下来再派人去速檀王庭理论。津丞大人,舟船可已备妥?”

    “万事俱备!请殿下和夫人随微臣登船……”

    “不,”盈光紧握佩剑,“请姁月夫人和津丞大人一同前去,先组织百姓登船。本王与白将军率众将士掩护,以防冷民……”

    盈光话未说完,身边诸将士不干了,群情激奋吼声雷动:“那怎么行!有弟兄们就够了,怎能叫次子殿下断后涉险?殿下难道是信不过我等,怕我等畏战脱逃么?殿下不妨问问看,我们弟兄几十人,还有津丞大人身边那些个年轻后生,谁不是出于义愤自愿留下的?!管他冷民还是寒贼,想加害百姓,除非踏着我等尸首过去!!!”

    “我说你们真麻烦啊,”白赤忠眼一斜,“殿下分明是信任你们才想跟你们并肩战斗,一个二个自己瞎猜测啥呢!”

    盈光走入他们中间:“白将军说的对。时间紧迫,大家就不要多想了,听我吩咐各自行事。”

    “大家跟我来!”舒玉挽好长发,束紧猎装,开始同官吏们一道招呼大家伙儿:“妇孺伤病先走!听指挥依次登船!冰筏子足够大了,都不要乱,不要挤,不要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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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橹寒舟(五)
    艏艉衔连,渡口渐远,许多冷民在岸上跳脚—— 他们其实没来迟,恰恰相反,第一波骑兵赶到时,寒舟津尚有二三百人未及登筏。紧要关头横刀立马的不是别人,正是自称“绿叶王再世”的白赤忠—— 三秒连发十五箭,快逾诸葛连弩,且箭无虚发、连毙六人九马,骇得冷民大军调头狂奔十几里!虽说白赤忠自己也累得直喘。

    天快亮了。

    “白兄箭术,莫非仙人传授?本王也算略懂射艺,真没见过似白兄这般神射的。”

    战船箭楼露台之上,盈光背靠木堞言笑问道。

    白赤忠捏个白瓷小壶,笑眯眯啜两口烧酒:“哪有那么神。我这把式也就比龙都街头卖艺的强上一点儿,欺负冷民铠甲不坚而已。猎弓力弱,猎镞圆小,我又没拉满,自然比寻常快上不少。换作战弓战箭上沙场、对手再顶盔披甲的,逼死我也快不起。就这也累杀人也,三秒十五箭,你没看我射翻六人以后就只射马了么?马大,好瞄。”

    “那也挺神的,”盈光对他的佩服之情丝毫未减,“若不是你神射吓退冷民,本王与众将士早躺在寨里了……”

    “—— 殿下!—— ”舒玉忽然小跑上露台来,鸥眉间惊喜欲跃:“—— 殿下快看水里!”

    水里?

    水里怎么了?

    盈光和白赤忠往河里望去。

    骋目可及的全部水面,每一条舟、筏、船、舰周围—— 无数悱恻缠绵的“丝絮”,乳白温润,千丝万缕,轻柔柔地漂满了宛若静姝的茗玉之水。是白色的水草、流沙?是崭新的蚕丝、棉絮?是上佳的雪缎、冰纨?全都似是非是,像又不像。倒仿佛某位艳丽风华、柔情多态的青霜玉女,秋扇见捐,哀怨缱绻,将她那萦绕着淡淡愁绪的如云天衣、宛霞仙发尽皆裁剪飘落,纤腕轻挥、抛撒一江;看若雪丝缕缕、玉绒絮絮,不胜沦漪洑漩、櫂橹清涟,恰似一朵朵、一片片由凇霜雕琢而成的杨柳风花,凋谢飏飞,漫江流水,皆是红泪。

    盈光看愣了,白赤忠则语调不屑:“‘浣纱雪’嘛。啥稀奇。”

    舒玉好奇地问:“里面丝丝絮絮的是什么?”

    “就是冰啊。水流拉成丝的冰。”白赤忠啜一口小酒:“货真价实的‘冰丝’、‘冰沙’。”

    “好神奇!……”

    舒玉趴在木堞上,一动不动看得投入。白赤忠快受不了她了:“一河川看似流水凉面样的,神奇个甚啊!”

    “很常见?”盈光问。

    白赤忠翻白眼儿:“头一次见。从前只听说过。”

    “……”

    那你还装!?盈光哭笑不得。

    “人生枯燥,不装何聊!”盈光肚里那点儿念头,哪能瞒得过他白赤忠啊。这位受后世尊奉为“射龙帝君”的白某人自嘲一句,空酒壶抛掷飞天,随即漫不经心扯弓拈弦、抖手一箭—— 于他可谓“漫不经心”,却已快得叫旁人肉眼难察!—— 白瓷小酒壶正于半空中无序翻滚着,鹅羽猎箭离弦直去、刚巧射进仅容拇指的把手圈,挂带着酒壶“嘣”地钉在了对面木堞上!钉上木堞的猎箭“嗡嗡”振鸣,挂于箭杆的酒壶滴溜旋转;射出此箭的白赤忠按弓抚弦、傲对旸谷朝暾,恍如远古神话中射落九只金乌的后羿。

    自古千军易得,而一将难求。哪怕是“功狗”,盈光明白,眼前这个姓白的也是条哮天吃月的天狗。

    虽然懒得当国君,懒得与人去争、去抢,良鹰猛犬却是多多益善。

    盈光看日。舒玉看水。

    ……镜旋万华之空……浣纱冰絮之水……

    ……短短数日间,世所罕逢的祥瑞之兆被我碰见了如许多……

    ……盈光殿下……

    ……一定能当上国君的吧?……

    注:

    裴泥:pykrete

    绿叶王:leg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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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于野(上)(一)
    “……大哥~~~ 哦~~~ 大哥~~~ ……”

    铁钳般巨颌愈见收紧,粗甚于钎的犬齿深陷革肌、几达于骨。

    “……好好看看,看看那些可怜的炽霰蝼蚁,再多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我要你眼看着我杀光他们、销毁他们、毫发无存……当然,我要先杀了她,杀了这个将你夺走的炽霰女人—— 杀死她、碾碎她,慢慢地杀,细细地碾……”

    虐彻心扉的嘲弄、讥笑,比任何爪牙之创更深、更痛、更残忍。

    完全不能动弹。

    扎武看得见凝浮于空的“雪血龙”—— 这架由妖后赐予寒飑皇室的星槎神辇正在冷眼观战。如果他最终落败,雪血龙便会服从叆柏之命,将崃嵧痛诱馐兰涑沟啄ㄈァ

    他看得见老人丘上的围观人众—— 乌沉沉一条线、一大片,恐怕十里八乡的炽霰百姓全都来了?没人下到海湾里来,一个都没有。他们远远地站在那里,望着,议论着,喧哗鼎沸,浑不知自己与家人、亲友的性命已如千钧系于一发。

    他也看得见安宁—— 她仍被妖后侍女血媚梨摁在地上,泥泞遍体,唇脸乌青,惊惶失措,盯望着他的眼神里只有恐惧与绝望。会当此情此景,扎武居然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血媚梨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安宁,可她没有。她纤长的双指前爪似乎越发用劲,安宁疼得**不止,却又无力高喊。她是真心想杀了她。

    犸螣说过,吃醋的女人能打爆恒星。

    “……放弃吧,大哥,尊我为王,给他们个痛快,给所有人一个痛快!弱者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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