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后宫女官之首,几句话便说得仉司令米分黛汗淫、娇羞无以自主矣,杀伤力比姁月夫人刚刚那段长篇大论更胜千倍。三个女人把正事忘了个干净,又笑又打闹成一堆。
同一时刻,寒飑的九尾鸟已经在俯瞰雍都的万家灯火了。
注:
展衣:炽霰妃嫔礼服。
虬龙旗:炽霰东宫旗帜。皇太子用黄旗,诸侯世子用蓝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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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海波(一)
寒飑大皇储扎武默念几遍“碎玉飞虹诀”,自查无甚反应,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昂首望向正在弥霄烂雪、缭虚薄雾里整齐渡海的寒飑大军。
眼前这片白霭升腾的浩瀚水域,乃是炽霰白虎西象与辰州之间的一道天堑,名曰“云梦海”,形状狭长,东西最宽处七百余里,南北纵贯六千八百里、直抵南海之滨,洋洋淼淼,潋滟连天,不望其涯。
寒飑人久居内陆,无水师建制,本就对炽霰境内星罗棋布的河流、湖泊颇感头痛,况炽霰得知长城失陷,早已在北疆直道沿线毁桥凿冰,半块桥板、半片浮冰也没留下—— 不然似炽霰近年天寒地坼,河湖大多封冻甚坚,就算不设舟船梁桥,寒飑大军亦可踏冰直过,从长城至龙都只需四个昼夜,怎会耽搁行程?眼下云梦海上浮桥全无,绕路需大费时日;咸水难于结冰,加之海底多火山、热泉,海面常年不冻,寒飑军只得另设他法。
他们想出的办法是:盐堤。
炽霰人不知道,寒飑人知道:常年干旱、火山所煮、日光所炙,云梦海每年蒸发的水量,是河川、雨雪汇入水量的二十六倍有余,往昔全恃南海之水补缺才勉强支撑。而云梦海仅风肠海峡一处通接南海,炽霰立国未久,风肠海峡为巨震封死,云梦海自此与南海隔绝,水面年降一米四分,一千五百年内必然干涸。
时过境迁,如今云梦海最浅处已不足五米,海水咸苦异常,随处可见盐晶结成的花、柱、田、滩,水下一两米深处遍布盐堤,稍加巩固即可行人,只是海中暗流汹涌、加固起来颇费时间和气力罢了。
得此天时地利,寒飑军乃于辰州海峡就地取材,沿岸搜集盐块、土石、竹木,以盐堤为础,打桩沉笼铺筑堤道,筑一米进一米、且筑且走,曲折蜿蜒至彼岸的炽霰辰州。
那座号称“宏伟之城,欢愉之城,诸神之城,永恒的珍宝之城,坚不可摧的远古神明之城,举世无双的被赐予外神庇佑的凡界首都,像似寞琅转世、道成肉身之主天上住所的巍峨皇宫,一座由三柱原神恩赐、外神仆役建造的城市”—— 龙都,就在那里。
明天就能见到它了。
“大哥!—— ”
淡紫红色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鸣唤。扎武抖动翎羽、甩去满头满脸的落雪,循声仰望,看见一只翼展五米五分的鸟形怪物拍打着一对形状优美、蝶彩虹色的肉翅朝自己降落下来。须臾敛翼着陆,只见他臂长腿短、四足站立,头高三米,肢体纤细精致、周身绒毛雪亮,一米三分长颈僵硬直竖,一米七分头喙形如阔矛,翛骨铮铮,煞气腾腾,实可谓空前之奇形妙状、绝后之怪异无双。
“原来是三弟前来。”扎武错步鞠躬:“林都境况如何?吾皇近日可好?妖后有无吩咐?”
“老样子。”寒飑三皇储犸螣垂喙回礼:“就是二哥又犯病了,正要带人来找你算账哩。我此来便是提醒你仔细些,二哥研习碎玉飞虹诀大有长进,决斗中施展出来,大哥你命都保不住。”
扎武不以为然地摇一下头:“至于么。二弟想要皇位,我让给他便是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拼上性命。”
犸螣吁出两道白气,手脚并用走上水边盐滩,用爪子扒拉着一坨柱础般大小、花椰菜形状的白澄澄盐块:“大哥你为人谦和,国中有口皆碑,但好让不争也得有个限度吧,一味谦让不就成了软弱可欺么?二哥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一寸,他必进一尺。别的不说,我且问你碎玉飞虹诀练得如何了?”
“昨晚试着烤了块肉。将士们皆说火候刚好。”扎武淡淡地说道。
“咱能不开玩笑么大哥?”犸螣头顶短冠充血通红,一张矛枪似的大长脸直冲着扎武。
“那就帮我给二弟带个话呗,叫他别着急,我一回林都即去向吾皇辞去皇储之职,往后好事全归他,只要他别瞎折腾便好。”
犸螣气得一喙啄碎了足前那坨盐块:“就是你这个模样才把二哥气坏了的!”
“又怎么?”也不知扎武是真傻还是假傻。
“以二哥的脾性,必是要你输得心服口服才行。你现在这个态度,在他看来分明便是无视他、懒与他争,他不恼杀你才怪!反正这一次我是不帮你了,他迟早找来与你决斗,我只裁判胜败做好见证,谁死谁活一概不管!”
扎武又抖抖身上的雪,走到水畔说道:“二弟苦练碎玉飞虹诀,只是为了找我决斗?”
犸螣侧脸看看他:“……难不成你想用来打仗?”
“然。”
“……”
犸螣沉默几秒,以巨喙指向海水彼岸:“你想用碎玉飞虹诀对付炽霰?昔绝地天通之战,我祖辈亿万之众各呈神通、恃碎玉飞虹诀抗衡‘死星’;虽最终落败,却也杀得星崩月碎、天庭震荡。以此敌神之技屠戮凡人,未免太惨酷了吧。”
“是啊。”扎武颔首道:“我辈龙兵,本是上古触族、蟹族制造出来的敌神兵器,不可恃碎玉飞虹诀虐杀凡间众生。我只是在想,若我能熟练施展此决,日后两军对峙之际,我只消一击夷平山岳、威慑敌胆,令其不战而降,岂不少了许多生灵遭殃?我寒飑子弟可以保全性命,彼炽霰百姓也不会失去父子兄弟,止戈为武,岂非大善?”
犸螣“嘎嘎”冷笑一声:“‘不听话就干掉你’?果然大善!”
扎武首肯:“然。此即‘王道’。”
“净是扯淡!”犸螣笑道。
扎武反唇相讥:“好歹我和二弟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做实事的。你呢?整日只会游山玩水,可曾为国家排一次忧、解一回难?内争外斗概不参与,你当真对皇位毫无兴趣?”
犸螣止了笑,默然片刻,抬头眺望着朦胧在漫天大雪背后那片辽远淡泊的紫霄红穹:
“天空的广阔,你和二哥哪里理解得了?”
“与飞翔天空的感觉相比,皇位一文不值?”
“错。不是一文不值。”犸螣正圆形的眼睛看回扎武脸上:“应说与那一切相比,皇位还不如虫子屁。”
扎武禁不住一通吼然大笑,吓得正在履堤渡海的将士们纷纷扭头看来,不少人因此失足落水、变得似个落汤鸡样子。他迈开步子,踩着遍地盐晶走向薄雾笼罩的堤道,且笑且说:“贤弟忒不地道,自己置身事外、视皇权如草芥,却总撺掇着我和二弟相争—— 我能说你是天字头一号小人么?”
“懒得搀和,不等于无倾向。”犸螣伴他一同往堤道方向走:“主要是不喜欢二哥的性子。他要是当了皇帝,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顺,又要禁止我到处去玩,我非被他折腾死不可。”
扎武转动睛珠道:“二弟的性子是得改改。大事小事太过认真,总是紧紧张张,搞得大家都受不了。罢了,闲话少叙,东路战况何如?进展到哪儿了?”
“顺风顺水得很,”犸螣变作严肃相,“长驱直入,马上打到雍都了。据空中侦察,雍都有举全体军民弃城出逃的动象。”
“很好。”扎武说道:“告诫毒焰魔君,仗怎么打随他去,切忌大兴杀戮、祸害平民百姓。”
“那是自然。”犸螣回答:“首要任务是找寻七姝嘛,把人杀光了怎么行呢?毒焰魔君还是懂事的……”
“嗯……”
扎武与犸螣一前一后走入大队人马中间,与官兵们一同踏上堤道、步行渡海。扎武在前,犸螣在后;犸螣肢体纤修、长头长颈,落后几步也能与扎武齐头相视,说笑依旧,毫不回避左右将士。寒飑人性情豪放不拘小节,从不过分讲究礼数,无论君臣官兵、父子长幼、兄弟夫妻,皆是没上没下、没大没小,与文明礼仪熏陶出来的炽霰人截然不同。大家伙儿有的擎旗扛幡,有的荷坚执锐,有的担挑粮草辎重、盐块土石,有说有笑、热热闹闹过海向东。几个僬侥小兵见两位皇储聊得起劲,也忍不住插嘴道:“二位殿下!都说咱们此来是要找什么‘七姝’,七姝到底是个啥东西呀?”
“不知道。”扎武看着他们:“可能是‘人’吧。反正不是‘东西’。”
“听名字像是女人!还是美女!”一个沃民叫道。
“而且是七个!七个美女!”一个蛇人“嘶嘶”笑道。
犸螣“嘎嘎”一笑:“即便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长得也是炽霰人相貌,我等如何看得入眼?”
“那可未必!”一个冷民满脸**:“管他哪个种族的女人,老子来者不拒呀!”
四围远近一片哄笑。冷民好淫天下皆知,不要说异族男女了,就是禽兽牲畜也能扑倒在地战个痛快;雍国冷民几乎没有不与人类通婚的,寒飑这样多种族杂居的国度……当然更是要多乱有多乱。大家笑骂了半晌,轮到扎武来浇冷水:“咱们此番出征不是为了钱粮土地,或者奴隶女妇。所谓七姝也不是凡人,找到了会有天大的用场。”
“可咱们连七姝是不是‘人’都不知道,怎么找啊?”一个扛大旗的迷民问。
扎武迟疑一下,对大家说:“师尊原话:‘尔等一见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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