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的?”张三笑得更欢了,对钱玑道,“跟你一个姓儿,你家的?”
招财点点头,抢道:“不过我是他家的苦力。”
张三完全不信招财的话,笑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
钱玑打哈哈道:“是啊是啊,张三,帮我看下摊子。”说完提起招财刚放下的木桶,把人拖到后街里。
招财手正疼着,还没缓过劲呢,被钱玑这么一拽,更疼了。
钱玑往外看了一眼,四周无人,他扭头责备招财:“没事儿瞎回答什么呢,听得懂人话么?”
“听得懂。”
钱玑举起拳头道:“再顶嘴?”
招财脖子一缩,唯唯诺诺不再开腔。
钱玑抓了抓他的衣领道:“快把这身衣服给我变没了。”
后半句没说完,畏惧钱玑淫威的招财立马把衣服变没了。
光溜溜的人,全身上下就脖子那里有根红绳,吓得钱玑一把抱住招财道:“话还没说完,你变那么快做什么!”
招财小脸一皱,眼看就要哭:“我怕慢了,你会打我。”
滑不溜丢的皮肤就在手下,钱玑把人抱紧了,一手揽肩一手拦腰,用自己的宽大的袖口遮住暴露在外的背部和臀‘部的:“祖宗,我是让你变一身普通的行头。”
“我怎么知道。”离家至今,三天挨饿、一天挨骂受吓,招财回想起来,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哗哗落下几滴,有越落越多的趋势。
小小的透明泪珠落在钱玑脸颊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滚进衣服里,钱玑心里软得能滴出水来,忙好言哄道:“好好,这次是我的错,你快变出衣服来,小心受冻。”
过道风吹得有些冷,招财吸吸鼻子,变了身粗布麻衣。
还好是大早上,街上没什么人,后街里人烟稀少,无人看到。钱玑松了口气,放开招财。
招财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钱玑用袖子给他擦干净了。
招财乖乖的站着不动,仰着脸给钱玑擦。
雪白干净的脸离钱玑不足十公分,钱玑越看越觉得招财好看,这张脸生来就是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与身上的衣服不衬。
钱玑想了又想,蹲下‘身抹了地上的灰,涂到招财脸上,直到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他才满意的点点头,指着木桶把卖价告诉招财,吩咐他只准高不准低:“到对面那条街去卖,卖完了回货摊找我。”
招财揉着眼睛,乖巧点头。
钱玑摸了摸他的头发,招财变衣着的同时,也将一头长发变成发髻,揪在头顶,摸起来不柔顺,没有猫毛好摸。
钱玑收回手,在衣角上蹭了几下道:“还不快去。”
招财闻言,抱着木桶颠颠的跑开。
八
直到看不见招财的身影,钱玑才走回货摊,他每天卖得东西不一样,因为口味俱佳,吸引了不少人。
好些熟客路过钱玑的摊子问道:“今天卖什么呀?”
钱玑笑道:“鱼丸粗面。”早上后放进货摊里的便是他做好的粗面。
来人道:“来一碗。”
钱玑应了一声“好嘞”,打开炉火,等水烧沸后,把粗面和半生熟的鱼丸一起倒入锅中烧熟,再盛出来送到食客跟前。
食客坐在桌前,不消片刻便吃完了,走前付给钱玑几个铜板。
钱玑笑脸送客。
以上便是钱玑每天早上重复的事情,说起来很枯燥。
以前空闲无客的时候,钱玑会跟两旁同是摆摊的人聊天,今天没有说话的欲‘望的他,托起下巴发呆,思绪漫无目的的飘,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招财。
那只笨蛋猫妖,赤‘裸裸的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只看了几眼,但该看的、不该看的,钱玑尽收眼底。后来抱他的时候,不小心还摸了几下。
招财皮肤很滑,腰很细,身上没几两肉,胸前两个红点粉‘嫩嫩的。再下面,就是跟嫩芽一样的物体,耷拉着脑袋,垂在腿边。那么看来,蛮可爱的。
钱玑不禁口干,喝了口面汤,拍了拍脸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接连卖了十几碗鱼丸粗面,碗里仅剩下五颗鱼丸。这时又有人来买早饭,钱玑想起招财早上嘴馋又不敢说的模样,心底一角软了软,回道:“鱼丸买完了,牛肉面要么?”
夏天面摊的生意不好做,没冬天红火,钱玑故意少带些面条,打算早卖完早回家,下午他还有另外的打算。
如今他面都卖完了,还不见招财回来。钱玑忍不住想,是不是这猫儿太笨,连鱼都卖不好?
收拾好摊子,钱玑打算去找招财,刚挑起扁担,不远处一道身影慢悠悠的踱过来,越靠近钱玑,脚步越慢。
钱玑放下扁担,一把将人揪到自己面前:“怎么才回来?”
招财慢吞吞道:“街上人少。”
招财两手提着空桶,低头看着桶底,来回晃悠。
钱玑弯腰,取出货摊柜子里的鱼丸,塞到招财手里道:“还剩几个卖不出去,给你吃。”
招财眼前一亮,放下木桶,伸手去捧碗。
钱玑不经意道:“赚了多少文钱?”
明亮的双眸迅速黯淡下去,招财搪塞道:“没、没多少。”
“那是多少?”
“一文……”
钱玑声调拔高道:“什么?”
“也没有。”
一文……也没有?!
钱玑震惊的说不出话。
招财唯唯诺诺道:“早上没吃饱,我越看越饿,越看越想吃。”
“所以你就把鱼吃掉了?”
招财腼腆微笑,点点头,意犹未尽的舔着唇角道:“很好吃。”然后口水横流的看着碗里的食物道,“不知道鱼丸好不好吃。”
钱玑挥手夺回碗,当着招财的面,把鱼丸全部倒入口中。心里骂道:我真是白痴,让一只猫去卖鱼,能卖得出去才怪!
招财可怜道:“不是说给我吃的么?”
“你都吃饱了,还吃什么?小心撑死!”
“我没……”
咣当一声,钱玑把碗丢进货摊,凶神恶煞道:“再说一个字看看?”
招财敢怒不敢言,钱玑越想越气,中饭、晚饭统统不给他吃。
招财饿得肚子咕咕叫,只好满院子里跑,抓老鼠吃。
老鼠的味道一点儿不好,招财咬了两口,全都吐掉。
钱玑看到招财在吃那恶心巴拉的东西,嫌弃的将他关在屋外,楞是不给他进房。
招财嗷呜嚎叫,噼里啪啦的敲门,钱玑蒙上被子,听不见。
招财变做猫儿,用爪子挠门,钱玑拿起鞋子丢在门板上:“再吵就把你阉了!”
招财吓得瑟瑟发抖,一溜烟蹿到厨房里,咬着尾巴,遮住重点躲在柴火堆里。
九
吼了一嗓子后,屋外总算安静下来,可钱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也不知那只蠢猫怎么样了。
夏蝉在外面断断续续的叫,钱玑数着那叫声,心里惦记着招财,意识越发清醒。
“啊,烦死了。”钱玑坐起来,两手抱头抓乱了头发,下床去找招财。
轻手轻脚的打开门,院子里空荡荡了,哪里有招财的踪影。
怕不是跑了吧?
这种想法刚冒出去,旋即便被钱玑否定掉,那只没有鱼吃,就会生不如死的馋嘴蠢猫妖,才不会让“一辈子没有鱼”这种誓言成真。
八成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睡觉去了。
钱玑转身回房,厨房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他走过去,打算关上门。
手指刚碰到门框,就看到一团黄白相见的毛绒绒动物,缩在柴火堆里。
钱玑放轻脚步,走近一看,招财咬着自己的尾巴,两眼紧闭,应是睡着了。他缩在那里,身体发抖。
连门都关不严实,真是蠢猫!
柴火又不是被子,再往里面缩也是冷。
钱玑心中嗤笑,掐着招财的猫脖子,把他带回房里,丢在床上。
招财打了个滚儿,舒展开四肢,肚皮朝上呼呼大睡。
“蠢样!”钱玑笑骂着躺下。两手枕在脑袋下,视线刚好与招财平齐,即使是夏天,夜里也有些凉意。钱玑坐起来捡起身边的衣服盖在招财肚皮上,也不知猫妖会不会受凉。
小家伙睡在脚头,钱玑总算心安,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翌日早晨,招财打着哈欠睁眼,看到钱玑的脚底心后愣了半刻,觉得自己一定还没睡醒,往前拱了拱,抱住钱玑的脚,舔了两口。
招财想:反正都是肉,又是在梦里,解解馋也好啊。
钱玑半睡半醒中,脚底传来一阵瘙痒,他踢了踢腿,瘙痒不见了。
抱在怀里的肉没了,招财伸着两条猫爪着急的去找,生怕肉长腿跑了,抱住后张嘴就啃。
尖尖的利齿刺入肉中,钱玑吃痛,大声痛叫着蹬腿,紧跟着就听到一声“喵”和重物撞击的声音。
钱玑睁眼一看,招财苦着脸,像块肉饼似的贴在门上,徐徐下滑。
“好痛……”
钱玑抱起脚揉,凶道:“谁叫你啃我脚的!”
“我怎么知道,昨晚明明睡厨房的。”招财说完,自己愣住了,“咦?”
钱玑穿起鞋子,蹲在招财跟前,捶他脑袋:“发什么愣呢?”
招财茫然的歪着小脑袋,疑惑道:“为什么我会在你床上?”
钱玑暗笑,脸上却绷着,一副生气的模样:“我怎么知道?”
招财痛苦的皱着脸回想,怎么都想不起后半夜的事情。
钱玑又给了他一下道:“别偷懒,吃了早饭跟我去集市上卖!”
招财揉着脑袋道:“哦。”
洗漱的时候,招财变成少年模样,身上穿得还是昨日的粗布麻衣,脸上脏兮兮的,遮盖了原有的雪白。
钱玑让他好好把脸给洗了,招财拿起毛巾,沾了水使劲在脸上打圈。
“现在是人,不是猫,脸都不会洗么?”钱玑一边念叨招财笨,一边夺下毛巾命令道,“抬头!”
招财仰起头,太阳光下,他眯着眼睛,整个人懒洋洋的。
钱玑小心的用毛巾擦过招财的脸,像是在拭擦精致的玉器。
灰尘褪尽,脸蛋上白‘皙中透着绯红,是被招财用力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