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龙族距离夜叉族的领地最近,依照现在亡灵的扩散程度,很快就将波及到我族——”
“那又怎样?我们住在水里,有本事就让他们自己潜下来啊——”
龙族四公主梨雪娇蛮地驳回。
展凝眉角再次跳动,语气透着隐忍:
“恐怕这种天然屏障只能抵挡实体物质,对于亡灵这种虚幻能量体,不过是涂有其表而已——”
梨雪这会儿总算有了点正常反应,了悟地偏头:
“这样啊!没关系,来了再说——”
铿锵,水晶宫殿里传来重物跌落的声响。紧跟着黄鹂一般悦耳的嗓音传来:
“展凝,没事吧?难不成是昨晚熬夜累着了……”
“……”
黎光闪耀的蔚蓝海面上,点点晶莹剔透的粉红,跟着是橙黄,最后火日跃出天海相连的水平线。
尘埃的颗粒蘼芜,恍惚了视线,依稀有座水晶宫殿在日光所及的角落,但再去深究时,却似海市蜃楼瞬间隐没,仿佛不过是迷蒙幻影,惊鸿一瞥,但那璀璨的美却让人再难遗忘。
☆、NO。7
神族历678年,幽冥结界破损,大神宗卷毁,夜叉族被迫迁徙……
辰汐感觉很不舒服。
此时她正躺在手推的粮草车上,身下是厚实的干粮布袋,舒适惬意。车由专门负责粮草拖运的士兵推进,速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晕眩也没有让他们脱离大军。
可她就是很不舒服。
昨夜那股流窜体内挥散不去的热量又再次泛涌,肆虐着她的神经。烧得她头脑昏沉,还有些轻度耳鸣。那滋味倒是很像高烧四十度的病患,脸颊手臂滚烫,泛着病态的红。
她是仰面朝上呆着的。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现在的环境。当然假如“高烧”没有妨碍她的识别能力的话。可自几个小时以来,可视之物都不禁让她彻底的怀疑自己的视力。 比如现在,按照当地时间计算的话,这会儿该是白昼时分了。她却连半点光都没有看到。四周高耸的灌木丛,遮挡住头顶上方的光源,沼泽浓郁的暗绿色湿气弥漫在周围,充斥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刺鼻腥味,竟比不远处紧随而至的亡灵更令她担忧。
很难想象,这般没有边际的灌木丛林竟然居住了一个上万人的部族。毫不夸张的讲,夜叉族果然有不同寻常的生存能力。
“这里当真有白天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的呢喃了,推车的士卒完全把这抱怨当空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辰汐哀怨的皱了皱鼻子,高烧泛红的身体让她开始感觉到冷,准确点说是忽冷忽热。
昨夜,阻隔幽冥界的屏障破裂之后,大军不敌,且战且退。跟着从边防撤回。毫无预警的状况下,军队整体拔营。一方面要抵御亡灵的扩张,另一方面要保证四周围的族人有足够的时间撤退,主力军打的甚是吃力。
忘了说明的是,昨夜被唤作熠的黑衣男子乃夜叉族的王,全名琅熠。也就是他在祭台上催动夜叉族的上古宝物——大神宗卷,造成她现在高烧不退的状况。虽然那男人暴怒的控诉是她毁掉了大神宗卷,可她一点都不认为这是她的错。
另外,把她从三途河上救下来,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似乎并不努属于夜叉族,从人们的称谓上不难发现。除了被夜叉王唤作洛以外,其它几乎是迷。她猜测,估计除了夜叉王恐怕也没人见过洛的全貌。 这些附带而至的讯息事实上一点也没有解决她整夜的忧虑。
她怎么会出现在三途河上?如果说夜叉王的神力能够让她重生,或者是将她带到这里。那么三途河上的摆渡人为何称她为“大人”……
虚弱的体质没有给她提供良好的思考空间,她快被这些问题扰得头痛愈裂。身体反复性的发热、逐冷,头晕眩,四肢无力。昨晚匆忙赶路,就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过。浸过血水的校服现在已被风干,却似疙疤粘在肌肤上。
也许真是这样,她在发烧。不单单只是体内莫名的能量反噬。也或者焦虑过度引起的不适。
敌袭的号角又扬起,看来亡灵再一次赶上了他们。新一轮的战斗又将持续多久,她们还会不会有脱离的胜算,她已不在乎了。
身体上的折磨远远超过了她对眼前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戮的兴趣。反正不是死在亡灵的手里,就是被病魔折磨死,总归都将回归幽冥界就对了。
当她快要晕过去之际,突然感觉脖领处被揪住,身下一空,被人从车上提了起来。接着落入一副宽厚的臂弯里。身后强有力的心跳声传来,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辰汐艰难的抬眼,对上琅熠深邃难懂的黑潭,蹙紧的眉头带着瘟怒,依旧饱含着怒气,昨夜的火焰并没有因她可怜兮兮的脆弱模样而有稍许的减损。她有些无奈地叹息,兴许现在被扔丢下也不会让她有多少惊奇。
娇弱的身体对方拥紧,力道温柔似是被珍视着。
突然的温柔让她难以适应,呆愣地睁大眼,宽大的斗篷却从头顶落下,包裹住她隔绝了天地。胸膛起伏,耳边磁性沙哑的声音低声倾诉:
“别睡……不许睡过去……”
呼吸瞬息停顿,明明是命令的话,语气却又窝心。鼻翼充斥着男性的气息,耳畔风声混合着刀劈开亡灵时绝望的啼鸣,她却在温暖的黑暗世界里,突然拥有想要哭泣的冲动。好似长期溺水的人,总算抓住了飘荡的浮萍。哪怕被神所遗弃,哪怕前一秒这个人仍是在利用她的。却在此刻将一切丢的一干二净。
伸出手环绕上温暖的胸膛,她能感觉琅熠的肌肉明显地一僵,辰汐的心脏因这细微的举动漏了半拍。她很惧怕被推开,小小的声音自心底涌冒着,乞求能够多停留片刻。
或许她的祷告真的起了作用,这个肯施舍温暖的男人并没有拉开他的披风。闭上眼,辰汐的唇角满足地上扬,不自觉的浅浅的酒窝浮现……
☆、NO 8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辰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睡意不断地骚扰她的神经,眼皮沉重得几乎很难抬起,就连呼吸都变得吃力。她已经感觉不到热或者是冷。交替的不适并非过去,而是知觉麻木。
身下的马儿突然停歇,洛温润的声音带着焦躁的气焰闯进她的耳鼓,振荡得疼痛。似乎是说,大军快要支撑不住了,要迅速撤退才可以。话却好似说了一半,瞬息顿住。
辰汐有些迷糊,她不太明白因何停滞。要走就走,在犹豫什么?
艰难的从舒适的臂弯里抬起头,与洛的眸子交汇,眼底的光让她一怔。厌恶的并且含有很深的敌意。
对方太浓烈的情感波动让她有些吃不消。他那是什么眼神?那种好似狮子对于侵占自己领地的愤怒气焰烧得让她顷刻间清醒不少。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她醒得更加彻底。
他说,亡灵的目标是她辰汐。
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她他们才被一直追逐的么?这太荒谬了,那些没有思维能力的亡魂有什么凭据追逐她?他们根本见到生命体就会攻击好不好?!
“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要张开辩解,可力量却单薄的可怜。琅熠的眉显然已经凝结成川,在这种危机关头,人很容易去相信较为亲密的一方。他开始动摇了。那副冷厉的眼瞳里出现了斟酌的神情,考量地在她与洛之间徘徊。
他打算丢弃她了,她绝望地想。不管她多么不愿意承认,她都将面对这样的结果。
现在她极度厌恶对面这个长得甚是妖娆的男人。
是美人又怎样?就算他曾救过她,现在也因为他怂恿琅熠抛下她,对他的好感彻底降至负分。她甚至开始诅咒他面具下的脸是有残缺的,丑人配黑心,这样才公平!
正当她用全部的精神,自认为阴狠的眼神试图“杀死”洛的时候,身子却被琅熠板正。粗糙的手掌捧起了她的头,逼迫她把视线调回到他身上。用一种深邃难懂的光瞅她,看的她有些呼吸困难。她惶恐地碎叨着:
“你不可以丢下我!你不是想要回那个什么神卷的力量么,你要是赶在这里放下我,我一定消失得远远的,这辈子你休想再抓住我……”
下一秒,琅熠迅速的镐开她的唇,塞入个药丸颗粒。辰汐警觉的睁大眼,没等她反应过来,两片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强迫性的堵住了她欲吐的冲动,舌蛮横的侵入口腔,微微一施力,药丸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
辰汐恼怒地瞪他,伸手就要抠嗓子。两只胳膊却被琅熠压制反扭在身后固定。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际,痒痒的,吐出的话语却让她冷到谷底:
“‘月隐寒霜’,一年发作一次。解药只有我有。想活就乖乖的留着命等我。记住,不要妄想逃开我!”
心凝结成霜。温暖不过是昙花一现。老天对于她可真是吝啬呢!
马儿从身侧腾过,辰汐单薄的身子立在空地上,冰冷的、泛红的身子包裹在琅熠厚重的黑色披风下,却不足以让她抗拒寒冷。
耳畔处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慢慢地已听不真切。亡灵的鸣喧由远即近,她似乎已能隐约见到白色的悬浮物体穿过高耸入天的丛林缝隙向她奔腾而来。呼啸着、叫嚣着吞噬一切生命体……
似是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吧!仍有余温的披风不似刚才般暖和了。寒意透过骨头缝隙啃咬着她的肌肤,让她抖得如将要凋零的落叶,唇酱紫,虚弱的身体连站立都显得力不从心。
意识消亡的瞬间,眼前白影飘过。死亡竟然来得如此快啊……
☆、NO 9
雕花檀木床,温暖的蚕丝被。身上的不适已经退去。衣服也换了干净的纯白。
辰汐有片刻恍惚。不太确定的转动脑袋,红漆窗栏外的天空紫霞一片,夕阳的余晖穿过半掩的门缝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