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娘娘,琴雅姑娘这会一共摔碎瓷器二十三个,共计损失五千两——”
“喔——”
女子不温不火地应着。眼皮都不抬一下,随手摘下一粒葡萄送入口中。琴雅火气腾地一下又猛窜上来,松懈的手举高,大力地向地板砸去,上好的青花罐被她摔了个粉碎。一片片滚下了宅院的阶梯,乳白色的碎屑,散了一地。
“第二十四个。共计损失五千五百八十——”
仿佛是故意一般,汇报声紧随而至。琴雅的脸色一阵青白,冰冷的眼瞳狠狠地射了过去。对方却浑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无所谓地一笑:
“姑娘可是累了,要不过来喝口水,歇一歇,再继续?”
说着,执起手边的茶壶,斟上两杯。和和气气地撩手作了个请。
金眸一怔,犹豫了片刻。抬脚跨过碎屑步入亭子,也不行礼,拉开凳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将茶一仰而尽。这些连贯动作间,眼瞳却片刻未从辰汐脸上移开。
宛如星辰的银眸带着稍许淡薄的笑意,似乎能够看穿她的一切心思,又似无形的屏障,隔绝了红尘以及内心的真实世界。明明有包容天下的慈悲,却偏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琴雅最先憋不住,口气微冲: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银眸波澜不兴,笑意未减,“皇宫这种地方,就盛产瓶瓶罐罐,姑娘摔得高兴了,自然就拿去。反正这账目又不计在我头上,总会有人愿意付这比开销。今天姑娘就算是把这曦泉院的瓷器都摔碎,明天立即会有新的补上。你要是看着不乐意,接着摔就是了。不过,姑娘难道就只有摔盘子的志气?!那倒是让我辰汐高估了你——”
“少拿迂回战术忽悠我。弑冢楼那点本事,你也仅学得了皮毛。”明知对方说得在理,嘴上却也不肯示弱,“皇宫这种地方不是小女孩办家家酒的游戏。还是趁早回去。躲开这是非,或许还能保存性命。”
“的确如此——”
☆、NO 96
“少拿迂回战术忽悠我。弑冢楼那点本事,你也仅学得了皮毛。”明知对方说得在理,嘴上却也不肯示弱,“皇宫这种地方不是小女孩办家家酒的游戏。还是趁早回去。躲开这是非,或许还能保存性命。”
“的确如此——”
辰汐不再多言,悠悠地回了四个字,掺杂一丝无奈。眼睑低垂,遮住了银眸的光辉。似是这个话题就此中断了,端起面前的茶啐上一口,身体微微后倾,换了个角度,移开了视线。
适才话音有撩火之势,恨不能与对方拼个死活的琴雅,仿佛是火山遇到了冰雪,此刻顿时卡住,满腔怒火无从发泄,骤然哽在了喉咙里,憋了回去。面露愠色,无趣得执起茶壶斟满,一杯接一杯的饮起来。待辰汐回神,斜睨她那副受气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乐了出来:
“茶是喝不醉人的,你这么灌法,不过是水饱涨了肚子。”
“降火不行么?!”金色的眸子冰冷地瞥她,话音一转带着困惑,“辰汐,你我庶无恩怨。之前夜叉军营的交集,我也只是听命行事。你又为何困我于此?”
“我不知道——”辰汐怂了怂肩,一脸的无辜。
乍闻答案,琴雅差点被茶呛住,将信将疑地瞅她。想要从银眸里探知说谎的成分,可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却未有半分虚伪,盈盈地回视:
“老实说,我不是为了拘束你才向翔玠讨了你。只是,你真的以为一只舞就能蛊惑得了那个男人么?况且亡族公主的身份,你要如何驰骋后宫?”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琴雅不领情地顶嘴,金瞳眼底却透着若有所思的考量。
“迦楼罗?嬅烨的势力你也看到了。虽然同样是亡族公主,她皆是不容小窥的角色。能够坐到妃子的位置,难道单凭美色?!依翔玠的性子,身边哪有无用之人。”辰汐狡黠一笑,贴近几分,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嗓音低语,“报仇?!我看你该先考虑自保。就比如,毫无戒心的在我这里饮下数杯,你确定我未曾在茶水里动过手脚?”
金瞳霍然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刚刚赌气之余压根没考虑这么多,被她一说,才后悔自己大意。辰汐是骆公子亲授的徒弟,她怎会这般不小心,疏于防范。
抬眼,但见对面俏丽的脸庞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顿悟自己被耍了。仿佛是一个完美的圈套,从她坐在亭子里看她的“表演”开始,自己在盛怒之下,就这么浑然未觉的跳了下去。
琴雅气得双颊染上艳丽的粉红,正要发作,反被对方抢了先:
“放心,我根本没有下毒的理由。”
此刻的辰汐笑得像一只淘气的猫儿,杏眼迷离,透着些许妖魅。上扬的唇角反而挂着清新纯净的味道。
她转变许多,熄灭怒火的琴雅若有所思地凝视她。记忆中,上一次相见,辰汐还似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无辜地立在两军阵前,用微薄的力量抵挡身外强大的伤害。而如今,懵懂、脆弱的小女孩不见了,平添几许灵气,以及抗争的勇气。这样的辰汐,非敌似友。
“为何要帮我?”琴雅道出疑虑。
辰汐嫣然一笑,柳眉轻扬,眼神清泠穿过身边的琴雅落在亭外不远处,嗓音变得空灵:
“帮你?!不,我仅仅也是自保而已……”
☆、NO 97
午夜,如雪月光泻了一室的冰凉。屋外的桃花香气顺着门窗的缝隙送了进来,熏得满床的幽沉暗香。
圆木桌上的灯芯散着昏黄的光,渲染上辰汐俏丽的脸庞。宁静的、带着点悠然的味道,纤细的玉手滑过书页,悠闲地消磨时间。
骇然,星火跳动一下,殒灭。
轻烟还未散尽,桌边就多了一抹熟悉的白影。方才还淡定从容的辰汐一愣,翻书页的手也跟着顿住。
“好吗?”
轻轻的,温柔的好似床边的月光。仿佛世间上的言语都太过浮华,道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所想。唯有短短的两个字,引出积压在内心深处的牵挂。像是在胸腔里沉淀了许久,也彩排了许久,问出了声,人也跟着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无波的银眸因那声问候激起一番水样的旖旎,很快又隐去。藏在蝶羽般的睫毛之下,颚慢慢地抬高,眼底映出记忆中的白衣。亮蓝的眼眸此刻似水盈盈地瞅着她。
“阑——”
辰汐像是被突来的人儿惊住,呆呆地小声呢喃,怕自己一不小心震碎了绮丽的美梦。
俊朗的眉间一怔,随即笑颜逐开:
“呵,好在你没有再称我为楼主——”
玩笑得轻巧带过话语间的无奈,惹得辰汐的心弦颤动,忽而忆起什么,银眸闪过疑惑:
“你……如何进的来?这里是……”
“哪里有我进不来的地方?!”
直到大掌温柔地触碰上她的发,辰汐才能真正感觉眼前一切的并非梦境。
沉静宛如大海的蓝眸里盈满了思念,猛然冲上礁石,激起浪花点点璀璨。可她却突然退缩,有如寄居蟹,难以再负荷猛烈的冲撞,退居于包裹严密的贝壳中。
银眸逃避似的带开,望向他处:
“我倒是忘了,阑的空间术举世无双。”
☆、NO 98
银眸逃避似的带开,望向他处:
“我倒是忘了,阑的空间术举世无双。”
面对她的男子身体瞬间一僵,竟不知该如何承接下去,索性沉默。空气中糜烂着微妙的氛围,几分酸涩、几分无奈。很久之后,也许安静压抑的太久,两人又异口同声:
“你……”
“你……”
“呵,你先说——”
辰汐的笑里带着清凉的味道,淡淡地开口。血阑心疼地蹙眉,下意识伸出手臂想要去抱她,却被对方躲开了。张开的双手突兀的留置在空中,颓然无力地又落下。
俊颜失落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折扇轻轻地送来微风,掩藏住内心的寂寥。压下相思,转到了正题:
“你可知翔玠因何要你?”
“朗熠为了大神宗卷,至于翔玠……”峨眉挑起,银眸流转,斟酌地停顿数秒,答:“他说,是为了仲裁权杖——”
忽闻最后几个字,血阑惊异:
“难道仲裁权杖也在你身体里?!”
兴许是那语气太过急迫了些,辰汐竟然有种被逼问的感觉。
他真的是为了想见她才来的?还是……心底骤然涌上质疑,初见时分,觊觎的那么点思念瞬间陨灭。
“呵!我这个容器哪里能装下这么多零零碎碎啊——”
啼笑半嗲,一笔带过隐藏在暗处的疑虑。反倒是让血阑愣忪,惘然自己问的唐突。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以为仲裁权杖该随光音之死消逝。没想到仍在这世上……”
“或许吧……可能哪天真的被我找到也说不定……”
她有意无意地点拨,撩搔着对方。仲裁权杖岂是只有翔玠一人想要得到的。
银眸在漆黑的夜空中晶亮宛如星辰,直视面前的血阑。像是要探知什么,又似无意识地凝望。空灵碧透的眸子在他的心里撞了一下。像是怕被看穿一般,快速地移开了视线,背过身去。
他在害怕,她肯定。怕她揭穿他的想法?还是怕他们之间丝屡相连的淡薄情感,会在这一来一往的窥看中燃烧殆尽呢? 曾经何时起,他们之间竟然间隔如此遥远了。不是月下长亭里的那对壁人了么?
低低的叹息声回荡在耳畔,带着悲凉的味道。血阑蓦然回首,任月光在刚毅的脸庞上打下阴影,看不清眼底的关切,话音间却不缺浓烈的在意:
“我不在你身边,要自己小心。这深宫里不比弑冢楼,太过复杂。有事切莫心慈,到最后反而伤害的会是自己……”突地,又一笑,倾国倾城,“不过,小汐你变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