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汐低垂的眼眸扫了一眼琴雅,带着些许淡薄的哀伤,单纯的不带任何怜悯的哀伤。她知道但凡是一道轻微不可察觉的怜悯都会让对方自尊心遭到撞击。这一点,琴雅与青洛很像。
水蓝色的衣裙在地表划出凋零枯叶的痕迹。远去之际,辰汐清泠的声音悠悠地传递过来:
“那就活着回来吧,没有人可以取代另一个人在别人心中的位置。我亦如此——”
☆、NO 102
三日后的午夜,辰汐才要睡下,曦泉院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翔玠踏入院子之时,屋外的新雨才刚刚过去。露珠点缀在粉黛色泽的花瓣上,香气混着泥土的芬芳传递过来,沁人心脾。紫金纹龙的长衫还未曾换下,似是才从议事厅回来,眉宇间难掩的疲倦。身姿转过亭宇,被这桃花香气感染,嫣然一笑,疲惫顷刻间褪了一半。待看到姗姗走出的辰汐,温软的光辉不觉爬上眼角,竟是风情万种。
没料多日未曾见到的人儿,竟然突然来了兴致前来探望。听到通报,疑似虚妄,衣裳随意一裹,蹦出了内里。对上翔玠深邃黯敛的凤眼,一时愣在了门口。
“几日不见,孤的爱妃竟这般娇润可人起来。”
几分轻佻,几分戏谑,金瞳流转,落在了辰汐衣衫半掩的粉肩处,不由得金色转暗,幻化成浓重的琥珀。
辰汐被那放肆的眼神震慑住了神智,心头一紧,人愣住。耳边随即响起侍女的调笑:
“娘娘是见到陛下高兴,您瞧竟然连鞋都来不及穿——”
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方才跑得急了,连鞋履忘了穿。本意是不敢相信院外通传的消息。瘟神一个月将她扔下不理,怎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在自己别院。惊吓之余,冲得快了,连鞋子都忘了,更别提衣衫。
这下被侍女曲解,反而倒显得她急迫的想要见到翔玠。眼看对面的金眸瞬息间拢上欣喜,辰汐的心咯噔一下,闪躲不及地别开眼,粉白的脸顿时红云密布。
颔首整顿衣襟之际,身子却突然被人打横抱起。入目的淡紫晃过眼前,淡淡的麝香扑鼻而来,滚烫的胸膛贴烫敷侧脸处,女孩嫣红的芙蓉面烧得如浴朝霞。才要抱怨,男性温热地气息却扫过脖颈,引得一片细碎的红潮:
“入夜,地上凉——”
平静无波的心湖刹那间荡起涟漪,记忆中有个人也曾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轻轻地训斥,语气中无奈又宠溺。柳眉梢一点相思流淌而过,恍惚中,蓝影竟与眼前的人儿重叠了模样,不由得那名字就要冲出樱唇,却在骤然变色的金瞳下,生生地吞了回去。方才汇聚剑眉的兴奋被阴霾取代,低迷的气压随即笼罩在眉宇间。震得辰汐一个机灵。
她究竟在想什么?!
暗骂自己愚蠢,明明此刻的处境如临大敌,自己怎么会在这当口迷失了心智。这男人可是擅长魅惑之术么?疏于提防,总会迷失了自我,忘了处境。她该随时保持警惕才是。
压下心悸,表面不动声色,任由他抱着进了屋。当他把她安置在座椅上,命人取来鞋履。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似是不经意:
“今夜,因何而来?”
☆、NO 103
“今夜,因何而来?”
为她亲自套上鞋子的手一顿,抬首对上银眸。似笑非笑:
“怎么?一定要有事才能来看你吗?”起身之际,桀骜不屈碾过唇角:“孤来看望自己的妃子,何需理由。”
颔首低眉,纤长的睫羽盖过了银眸中的情绪。少顿片刻,再次抬首,笑得顾盼生辉:
“当然,这是你的后宫……来人上茶……”
卷翘的睫毛下一双鹰眼辨不清情绪,注视着气烟蒸腾的茶水。粉润樱唇开了又闭壑,才刚以为有话愈讲,却突然捧起手上的青釉杯,小口地抿了下去。高温的水触碰唇瓣的刹那,染得那抹淡色朱唇更加浓郁了。冰肌玉颜在蒸汽缭绕的烟雾中,朦胧不真切。犹似出水的花精,妖冶芬芳。
辰汐淡然地扫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翔玠,美是美了些,可惜用在男人身上,或许有点过了。瞧这副红颜祸水的模样,一个喝茶的动作,就已经勾去了她院子里大半女子的魂魄。她才刚刚笼络的人心,几下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定是满怀心事,既然人家不想说,她也没兴趣知道。辰汐不是爱打听的人,比忍耐力,这方面自是不弱。想到这,她也执起手边的茶啐了起来。
茶壶里的水续了三泡,眼看半个时辰算是过去了。她就这么与翔玠耗上了,不吭不响。大厅沉静无声,唯有午夜的敲更声,远远的传递过来,惹得身边陪侍的侍女们连连打着哈欠。辰汐却不困,茶香浮在手边的杯盘里,熏得她安然自得地微笑。翔玠的眼流连在女孩上扬的唇角处,仿佛看得痴了,呆呆地发愣。
“咳——”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一声轻咳,扰乱了宁寂:
“陛下,娘娘,这茶怕是凉了,女婢给您换一壶新的去——”
身后站立的琴雅移到近前,恭敬地行礼。说完,就要去捧桌上的茶具,却在手指碰触瓷器的刹那被翔玠按住。金瞳从辰汐脸上移开,别有深意地凝视琴雅,目光狭长锐利:
“姑娘在这里住的可习惯?”
琴雅未作它想,躬身答礼:
“谢陛下关心,娘娘宅心仁厚,对女婢照顾有佳——”
他揣摩般望了她许久,接着道:
“那就好——”说着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襟,“这么晚了,孤也该回去了。音儿你早些休息吧!”
“陛下慢走——”
辰汐迅速的反应。听到他要走了,心底大大地吁出一口气。脸上却未流露兴奋,笑脸相送。可惜那上扬的嘴角咧得稍许大了些,被对方捕了个正着。琥珀色的眸子似笑非笑,辰汐的表情眨眼间僵硬。
作弄般,他朝她诡异一笑,转身步出厅堂时,有意无意地撂下一句:
“听闻最近有人纠集紧那罗族余党起事,明日孤要去平乱,这里的内务你多担待些……另外自己小心……”
咔——
没有声音,辰汐清晰地望见近前琴雅心底的某根绷紧的弦断裂,发出破碎般清冽地鸣响。脆弱的身体在她眼前开始摇晃,虚弱地连站立都无比艰难。
琴雅脚下一软,眼看就要跪在地上。手里托着的杯碟,重心不稳相互撞击发出叮呤脆响,翔玠却还没有走出屋子,辰汐脸色一变,箭步上前,使力托起了绝望中的琴雅。
银眸紧张地锁住水样金瞳,无声地摇了摇头。
庆幸翔玠皆没有回头。辰汐不知道他精明的辨识能力是否能闻到身后的剧变。不过,这些尚且不重要了,此次到访目的已经达到。
☆、NO 104
指尖在漆木椅扶手上刻出浅浅的痕迹,琴雅晶芒顿失的眼没有焦距的穿过辰汐,迷茫空虚中散乱着绝望的灰。贝齿咬破了红唇,几滴斑驳留在苍白透明的肌肤上,突兀的殷红。
她像是一个被人夺去希望的孩子,空寂的眼神里充斥着虚幻的影象。好似坠落黑暗瞬间,放弃了自我救赎的天使。
嘴开了又壑,声音消失在唇齿间,暗哑得难以言语。
琴雅的恐惧顺着手指尖的触感传递过来,连带着辰汐也跟着蹙紧了双眉。她支撑着对方几乎全部的重量,银眸警惕地流连在回廊上面,直到确认翔玠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放心地扶她坐下。
遣走了闲杂人等,亲自掩上了门。这时贴身侍女清露带着哭腔的焦急呼唤低低地回荡在屋子当中。面对惨遭重创的主仆二人,辰汐竟不知从何安慰。
过了半饷,缓缓道:
“他还没有派出人手,说明还未查明,也许不过是诡诈……”
金眸一闪而过的辉耀,随即又黯淡下来。摇头颔首:
“不,你不明白……他不会放过我的……翔玠从不善待背叛者……”
泪水如同冰晶在杏眼中打转,近乎泣不成声。她好似置身于寂冷的海里,沉浮已不由自主。脆弱得一个浪头就足矣淹没消逝。
辰汐被这副模样的琴雅吓住了。在她印象中美艳孤傲的公主该是高高在上的,却非泪眼婆娑满腹悲凉的小女子。那眼底极力想要隐藏的爱意,掩埋在惧怕底下,却又难以抑制。太阳般亮丽的眸子盈满了想要爱,却又顾忌的矛盾。而相思反被沉重的氏族枷锁拘束着,纠结得令仅有的自信消磨殆尽,就连骄傲都所剩无几。
她爱着他,又惧怕;想要踏出,却又被桎梏。她已经无可救药了的沦落。如今又被爱人背叛,万劫不复……
这般失去抵抗能力的琴雅脆弱得令辰汐震惊,弃械投降的模样也让她愤怒。
啪——扬起手,没有犹豫,一个巴掌落下。霍在了琴雅苍白的脸颊上。辰汐提起了对方的脖领,冲着神经接近麻木的人吼:
“你给我清醒点。你到底在畏惧什么?做了,就该有勇气面对。当初难道没有想过他会还击么?!我不信!还是在祈盼他会顾念往日的情?!”
明显地感觉琴雅的身子一僵,辰汐的心急速降温。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幻想令她深觉悲怆。爱情竟令人傻到这种地步么……没有救赎的可能……
拉扯间,手指被慌乱不明所以的清露掰弄着,眼神徘徊在纠缠着二人身上,不甚明白。只想奋力地分开她俩,泪眼汪汪地哀求: “娘娘……娘娘……您放手……这样您会勒死公主的……”
☆、NO 105
她爱着他,又惧怕;想要踏出,却又被桎梏。她已经无可救药了的沦落。如今又被爱人背叛,万劫不复……
这般失去抵抗能力的琴雅脆弱得令辰汐震惊,弃械投降的模样也让她愤怒。
啪——扬起手,没有犹豫,一个巴掌落下。霍在了琴雅苍白的脸颊上。辰汐提起了对方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