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太辽阔了,辽阔得天跟穹庐似的,可以说是无边无际,光军队的辎重运输就是个大问题;若是完颜宗翰使出诱敌深入的计策,在广袤的草原上和宋军玩身猫猫的游戏,宋军恐怕全部装备机关枪,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自古以来,历代中原王朝的精力大部分被消耗在北方,有时并不是打不过北方的游牧民族,而是打不着。
你发兵去了,他往茫茫的草原深入一躲,人影都找不见,怎么打?
当年的秦帝国横扫六合,兵锋何其强盛,遇上匈奴人,睥睨天下的秦始皇也只能去筑长城,结果搞得国都亡了。
是秦军打不过匈奴人吗?是秦始皇不知道修筑长城要耗费无数国力吗?都不是,只不过是面对匈奴人时,人家能打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却打不着人家,只能去筑长城防守。
汉武帝倒是猛了,来了一回犁庭扫穴,但也把一个强大富饶的汉朝打成了一穷二白,百姓苦不堪言,过没多久又得把王昭君送出去和亲了。
现在杨逸多了几千燧发枪,并不见得就有多利害了,人家跟你玩躲猫猫的话,你也只能望洋兴叹。
念及这些,杨逸苦心孤诣,连一起出生入死的几万兄弟都骗了,只望能尽量把金军引诱过来,好来个关门打狗。
现在完颜宗翰迟迟不动,难道这番心思竟是白费了?
此事让杨逸苦恼不已,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耐心再等等了。
在牛栏山歇息时,杨逸磨墨写了一份奏章,主要是奏请朝廷从轻发落王显的。
此事杨逸也思考了许久,王显的出发点并不算太坏,他主要是想夺回御使台的督察权力,虽然他的做法让杨逸也非常愤怒,军中士卒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二个嚷着要杀了王显等人,不如此不足以解恨。
但理智告诉杨逸,诛杀文官的恶例还是不开的好,象朱重八那样,把满大臣都快杀光了,也不见得有多大效果,可见暴力政治不是个好选择。
而且这样的恶例一开,谁敢保证这样的事,有一天不会轮到自己或自己的家人头上呢?
另外一个就是,要想大宋长久强盛下去,权力必须制衡,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不是有句话叫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吗?
御使台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监察百官,甚至制约皇帝,以前许多言官敢往皇帝脸上喷口水,这其实是好事,这说明君权得到了很好的制约,使君主不至于因一时糊涂干出损害天下的事来。
但自绍圣元年以来,御使台的权力几乎被剥夺尽了,对杨逸和章惇这些人基本没什么制约能力。
因为杨逸等人太强势了,短短几年时间,倒在杨逸手上的御使台主官已经有两三个,试问今后的继任者谁还敢出头,谁还敢大声说句话?
一个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御使台还不如撤掉算了,免得多养那么多官员,多发那么多俸禄。
谁都想一手掌控天下,谁都不喜欢受到制约,但前提是,你必须确保自己绝对正确才行;杨逸自认做不到绝对正确,后世许多看似天经地义的、绝对正确的事情,放在眼下这个环境,未必就是适合的,所以杨逸也不敢保证自己就绝对不会出错。
现在朝廷的改革已经进行五六年了,改革初期,权力集中是必须的,因为天下那么多官员,你不可能逐个去说服,权力不集中许多政策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现在改革已慢慢为天下人所接受,到需要一进步细化、完善、及跟据实情作出适当调整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搞一言堂,必须集思广益,广开言路才行。
而御使台作为监察部门,也是主要的建言部门,权力的回归更是势在必行。
这回王显可以说是用错误的方式,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杨逸思前想后,觉得对王显打击太甚的话,不利于御使台的权力回归;现在王显被贬到了安南的深山老林,这和判死刑其实已经没有多大差别,这会把继任者吓成磕头虫的。
当然,杨逸也不会崇高到不计私仇,以德报怨的程度,让王显重新入京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干。
但出对长远的考虑,杨逸觉得还是给王显换个地方为好,到荆湖一带搞开发就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自己也捞了个不计前嫌,品德高尚的美喻,而这正是杨逸缺少的东西,要不然上次恩科主考就是由他出任了,所以说这东西还是很有用的。
而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王显从轻发落于朝廷也是利大于弊,那种尖锐的、把对手往死里整的政治氛围应该尽量改变了,否则大宋终究是走不出内耗的泥潭,迟早还得死在内耗上。
杨逸自认不是崇高的人,但既然做着高官,享着厚禄,就必须承担一些东西,常言道,己所不欲,莫施于人。
若是自己都不愿去创造一个宽和大气的政治格局,凭什么去指望别人对你宽和?
杨逸的奏章刚写好,马汉卿便匆匆前来求见,一看他那脸色,杨逸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只听马汉卿说道:“大人,大理方面传来消息,高泰明死了。”
“死了?”
“是的大人,高泰明死了,从一开始高明清等人就怀疑是段正淳暗中做的手脚,现在高泰明一死,恐怕高家定是要将气撒在段氏身上了。”
杨逸沉声问道:“段正淳有何反应?”
“大人,段和誉失踪这么久,段正淳也认为是高家在报复,怀疑段和誉已经死了,大人,只怕……
怕什么?自然是怕段正淳认为自己儿子被高家害死了,然后按耐不住找高家拼命;杨逸这下又开始发愁了,高泰明一死,可以说扣留段和誉已经没多大意义,反而只会让高家与段家决裂得更快。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大理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来掌握了。
这种失控的感觉真不好受,杨逸轻叹一声道:“把段和誉留在手里已经没什么大用了,放了吧。希望有他在,段氏能和高家斗得久些。”
“大人……
“嗯?”
“大人没有别的吩咐了吗?”
杨逸不禁苦笑道:“汉卿啊,别太迷信我,我也不是万能的,也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高泰明一死,除非大宋直接出兵干涉,否则大理局势已由不得咱们控制了,但是咱们大宋现在能出兵吗?”
马汉卿想想也是,父仇不共戴,高明量、高明清等人特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而杨逸的算计中,是希望高家和段家血拼一番后,让高家惨胜,然后大宋再灭高家为段家申张正义,顺便把大理收归己有。
为了让高家最终胜出,高明量等人又不能再动,但你不动,人家动,所以说这局势再不由得杨逸来控制了。
杨逸接着说道:“让咱们的人时刻关注大理的局势发展就行了,对了,宜州方面可有什么动静。”
“属下正要秉报此事,段青山显然是得了段正淳的命令,虽然没有等到段和誉,但还是开始积极备战了,段青山已经派遣近两千人马潜回大理,大概准备用于里应外合。”
“嗯,看好就行,打吧,打吧,要打就让他打吧,最好能打个三年两载的。”
“大人,这个还真难说,大理的地形复杂,这仗打起来有时得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抢夺,按理说不可能象平原作战那样,轻易决出胜负才对。”
杨逸前世就是混云南、缅甸一带的,马汉卿说的这些他如何不知,只是这得军队意志顽强才会现在这样的胶着状态,如果一方形势不利,就争相投降了,地形再复杂也不可能僵持多久啊!
所在说大理段家和高家这场战争到底会打多久,地形并不是最主的决定因素。
杨逸在牛栏山歇息了半天,再度徐徐向幽州进发,不走不行啊,完颜宗翰若是真有心攻打古北口的话,一定会先确定自己有没有离开,自己若是多作逗留,肯定会让完颜宗翰起疑。
所以杨逸心里虽然越来越烦燥,但还是不得不继续把戏演下去。
又行了一天,到达顺州之后,才见马汉卿满脸欣然的赶到车边来,隔着帘子就说道:“大人,鱼儿上钩了。”
“哦,快说,具体情况如何?”杨逸等待了太久,突然接着这消息忍不住一下子掀开车帘询问起来。
马汉卿微笑着说道:“大人,属下刚刚接到消息,完颜宗翰已经下令全军拔营起寨,杀奔古北口,大人,这回鱼儿真的上钩了。”
“现在离鱼儿上钩还远,千万不可就此掉以轻心,完颜宗翰忍到现在,可见他有多小心,万一临了被他发现什么破绽,我估计他一定会立即撤军;所以现在还不能有丝毫大意,再传我命令,不到完颜宗翰攻关,让李一忠他们不得把真相告知士卒,一切按计划行事。”
马汉卿严肃地答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是去传信。”
“去吧,去吧。”杨逸口气轻松,也难怪,等了这么久,本以为此计无效了,才突然接到这样的好消息,怎么不教他欣然呢。
只要这关门打狗的计策成功,就可免去一大堆麻烦,今后的辽东战事也必然顺利得多。
第五卷 第578章 潘金莲会有的
乌刺马里两万人马,能逃回白登山的不足六千。其余的不是填了黄泥沟,就是成了苗授的俘虏。
苗授从乌刺马里手中夺得了几千战马,他再次扔来了大队,让几千步兵变成骑步兵,往大同城急赶。
本来就两万人马,硬生生被苗大将军拆成了三股,最后面那五千在押运粮草,中间那一万在看押俘虏。
最前面这五千,两条腿变成了四条腿,听起来乱七八糟,估计也就苗授这种“激情澎湃”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
他那五千人马本是步卒,许多人马术不娴熟,骑在马上那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人提心吊胆,整支队伍更是毫无阵形可言,乱蓬蓬的有些挤成一团,有些又落后半里,还不时有人发出惊叫声,让沿途的辽国百姓不禁怀疑,他们根本不是往战场赶,而是一群残兵败将在逃亡。
但不管如何,苗大将军总算是赶上白登山之战了。
再次见到折可适时,苗大将军肚子里已经塞了个两斤重的大肉饼,没啥怨言了,不过还是嘿嘿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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