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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命运、等待上天落下定音的那一锤!
杨逸也坐着,一道道闪电在他背后的天空劈开,让他看上去就像开天辟地时就耸立在那里的峰峦,目光凝结成两道寒芒,仿佛随时能刺穿一切!
他在冷宫那边,他就交待清楚了,一旦赵煦驾崩,哪怕是栽赃嫁祸、无中生有,也尽一切可能把向太后掀倒在地;这需要焦守、刘瑗等人的配合,这不成问题。
上次赵煦膳食中出现韭菜,至今没查出是谁指使,若是这个时候赵煦房中再出现巫蛊什么的,只要布置得好,向太后!或许有你百口莫辩的时候。
这一切,还需等赵煦有了生死定论再说!
因为,这是拿命去博的事,若是赵煦不死,就没必要行此险着。
五更时分,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官家醒了,官家醒了!”
就在这时,宝文阁里传出两声压抑而兴奋的声音,向太后先从前殿快步进入后殿,脸上尽是喜色,但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很难说了。
章惇、苏颂还有杨逸相继站了起来,很快,一直没见到人的焦守出殿来,宣章惇三人入殿觐见。
宝文阁里,赵煦双颊深陷,脸色惨白,虚弱就像一根风中的残烛,那生命之火摇晃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息灭。
杨逸三人进来后,赵煦表示自己无碍了,让向太后等人先回去休息;向太后本不愿走开,赵煦以有政事交待为由,态度坚决,向太后只得带人退出去。
章惇立即向杨逸示意,杨逸挤开几个御医,上前给赵煦把脉,他二指轻按在赵煦的脉门上,却几乎感觉不到赵煦的脉搏,而且脉象极为混乱,这是严重的阳损阴亏之象,现在除了慢慢调养,根本没有其它办法,问题是赵煦气血亏损严重,虚不爱补,能撑多久,后果如何,根本无法确定。
杨逸把完脉,又看了御医开出的方子,都是些平补之药,感觉没什么问题,他便不再说什么,说实话,这个鬼时候能不用自己开方子是最好的。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就在这时,赵煦虚弱地说道:“立普宁郡王赵似!”
确实,这声音极为虚弱,但却让在场的人有石破天惊之感!
由章惇带头,三人跪倒在赵煦床前,章惇沉声问道:“敢问陛下,由谁听政?”
这话本不该问,但章惇还是问了,现在每一个字都可能关系着大宋的命运,必须问清楚。
“招范纯仁为尚书左丞,与章相、苏相一同辅政,新法不能废!”
说完这几句话,虚弱不堪的赵煦便昏睡过去。
得了这道旨意,章惇心中稍定,三人退到前殿守着,直到过了晨时,赵煦的身体稍稍稳定下来,三人这才出宫。
这次事件给杨和和章惇的压力就像泰山压顶一般,危机的到来是如此的突然,现在赵煦能不能好转,尚无法确定,有些事必须在赵煦没死之前完成,必须!
疾行的马车上,章惇轻声问道:“任之可曾听过元祐四年的奶娘事件?”
杨逸先是一怔,不禁细细思索起来,奶娘事件他自然听说过;元祐四年,大臣刘安世偶然听说宫里有人悄悄到民间找奶娘,要奶娘就有婴儿,刘安世抓住这事,先是上表询问宫中选奶娘做什么?
高滔滔当时没有作出答复,而是先把赵煦身边的宫女找去讯问。
而刘安世和范祖禹等人得知后,立即把矛头指向赵煦,纷纷上表进谏赵煦不要沉迷女色,最后此事弄得朝野皆知。
高滔滔不得不出面,给出的说法是:神宗皇帝留下的女儿还小,需要奶娘。
人人都知道高滔滔这是在睁眼说瞎话,神宗皇帝已经死了多年,他最小的女儿就是赵煦的同母妹妹庆国公主,而庆国公主当时已经六岁了,还需要找奶娘吗?
若真是为庆国公主找奶娘,高滔滔讯问赵煦身边的宫女所为何来?
而更奇怪的是,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刘安世等人,得了高滔滔这个荒谬的解释后,竟然就此偃旗息鼓了。
此事晦涩难明,杨逸细想之后,觉得此事确实可做些文章。
当时赵煦只有十三岁,有没有‘作案’能力很值得怀疑!
再者高滔滔白天把赵煦带去朝堂当摆设,晚上让赵煦睡在自己床前,一刻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赵煦缺少‘作案’的时间。
就算赵煦有‘作案’时间,高滔滔对赵煦这么严厉的监控,这孩子都出来,高滔滔事前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这孩子真是赵煦与宫女所生,那这孩子就是龙种,无论如何官方事后必须记录在案。
然而现在官方没有关于这孩子的任何记录,更没有发现这个孩子。
综合这几点,此事赵煦十有九是冤枉的!
众所周知,皇宫里只有一个男人!如果赵煦是冤枉的,那这孩子是谁的?是谁敢在宫中私自怀了孩子?还敢生下来?还敢悄悄到民间去找奶娘?
一般的宫女嫔妃,若是与宫外的男人私通,铁定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更没能力出去找奶娘,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宫中的高层人物,高滔滔七老八十,绝不可能,那剩下谁的可能性最大?
此事全是分析加猜想,没有证据!
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影影绰绰的有时效果更好。
杨逸将此事反复思索了两遍,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于是轻声对章惇说道:“章相公,事涉皇家私隐,且此事细节不好向陛下求证,能发挥的空间有限,最多也就是能将刘安世、范祖禹等人再度贬谪,再想深入下去,恐怕陛下也不允许。”
“老夫何尝不知?只是事已致此,咱们也只能一试了!”
杨逸倒也不反对这么干,咱们不是君子,只要目的能达到,手法上变通一下无妨,赵煦病重,都快咽气了,现在还去冒充正人君子,无异于等死,问题是他觉得此事能利用的余地有限。
病重?病重?杨逸突然心中一动,沉声说道:“章相公,太皇太后病重期间,几个月不能视事,而当时陛下并没有亲政,我有两个疑问,一,这段时间是谁在听政?二,当时为何没有还政陛下?”
这是两个要命的问题!
章惇听了顿时深思起来,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慢慢地,一个宏大的计划在两人轻声细语中悄然成型。
或许,这便是剑指中宫的唯一机会。
第一卷 第092章 使辽
杨逸提及的事情很快查清楚了,高滔滔病重无法理政那几个月,皇权实际掌握在崇庆宫两个太监手中,一个是叫陈衍,另一个叫张士良。
当时朝臣的奏章送进皇宫,全由陈衍接手,他先行批阅后,再随意地、有选择地念给高滔滔听,高滔滔有指示,就由张士良稍作记录,没有指示的话,陈衍便盖上皇帝的玉玺,这就成了大宋的最高指令——圣旨。
高滔滔宁愿将玉玺交给两个太监,也不给皇帝赵煦,她打算要干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是个关乎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现在章惇要做的,就是将这两个人抓回来,再好好问问他们这个问题。
赵煦亲政时,已经把张士良发配郴州,陈衍发配朱崖,都在岭南一带。
一来一回,恐怕得两个月时间,但只要成功,一直都值得。
有章惇在,这些事杨逸可以放心不管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做好这次出使任务。
邯郸,战国时期曾是赵国的首都,盛极一时,但历经千年的沧桑之后,现在它已经衰落成洺州辖下的蕞尔小县。
在寒意渐浓的西风中,邯郸城外走来了一队衣甲鲜明的队伍,这支队伍的使命是出使辽国。
十月丁亥是辽帝耶律洪基生日——天安节。
这些年来,宋辽之间每逢皇帝生辰,一般都会互派使节祝寿。兄弟之国嘛,明面上双方总得保持大国风范才行。
杨逸作为副使,带着马汉卿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身文官服饰却掩不住那勃勃英气,几个月来一直纠缠于京中的明争暗斗之中,难免有些气闷,出京那一刻,杨逸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天高地阔可让自己纵情驰骋了!
赵煦经过一阵子调养,病情总算是稍稍稳定下来了,刚好《神宗实录》书成,由苏颂推荐,章惇、李清臣附议,赵煦也同意了杨逸作为副使出使辽国。
苏颂三人不约而同的表现,杨逸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他们无非是希望自己能从宝文阁那个漩涡中及早抽身。
再陷在那里,自己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战马嘶嘶,内押班李一忠跃马奔至杨逸身边,洪声道:“杨学士,天色向晚,咱们是否在邯郸留宿?”
杨逸抬头看了看天,答道:“今晚就在邯郸留宿,你派人先行通知邯郸知县,让他将驿馆收拾好!”
行止宿值事宜是由杨逸这个副使安排,可便宜行事,除非正使李光同有特别指示,否则无须再行请示。
两百随行护卫全是皇宫班直侍卫,个个都是七尺的昂扬男儿,雄壮而威武,他们可不光是来充当礼仪兵用的,理论上,皇宫班直是整个大宋最精锐的军队,人数保持在五千人左右。
日常负责护卫皇宫,外派使臣时通常也让他们来充门面,由于他经常得接受别国的比武挑战,这些人在战力上自然也不可能太差,否则是不可能在班直呆得下去的。
杨逸身处他们中间,便会想起前世的军营生活,也不禁多了几许豪气,一路北来有车不坐,都跟着他们骑马而行。
颓废的邯郸,低矮的城门上刻画着剥不落的沧桑,曾几何时,这里的人们连走路的姿态都引领着中原大地的风尚,而如今,却只在岁月那头留下一抹苍凉的背景。
邯郸知县赵永年迎出南门,远远便长身作揖,对正使李光同执礼甚恭,嘘寒问暖;但对杨逸这个鲜艳出炉的直学士却极为冷淡。
其实作为正使的礼部右侍郎李光同,也是刻意和杨逸保持着距离,出京这么多天,若无必要,基本不与杨逸交谈。
杨逸也不计较这些,一路行来,这种情形已是司空见惯,地方上很多都是旧党官员,对他这个‘祸国殃民’的新税制发起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而且他入仕未满一年,便官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