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涵光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回到卧室,他看了眼时间,觉得还可以浪费一点,于是“轰”一声又把自己砸回床上,体重压得床上所有的东西往上颠了颠,包括裹在铺盖卷里的她。
沈约的意识从黑甜梦境又往现实倾斜了几分,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顾涵光的脸却在她眼前放大,他凑到近处来看她,毫无瑕疵的瓷白皮肤和漂亮眉眼,呼吸带着甜冷的薄荷气息,就像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
他翘起润泽的红唇笑了笑,然后吻她,吻在耳朵上,因为她感觉到耳廓被湿湿冷冷地轻轻一触。
然后是额头、眼睛、藏在被子底下的脸颊……沈约半梦半醒间知道顾涵光在亲她,不带丝毫□□色彩,给亲爱的孩子或是宠物那种吻,因为满心的宠爱亲昵快要溢出来,只能用这种行为稍作宣泄。
而她很久没有体会这种被宠爱的心情,忍不住从睡梦里微笑出来,又故意缩了缩脖子,躲避他的吻。
她听到顾涵光说:“不让我亲,那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
——玩笑戏谑的声音陡然间转变得冰冷生硬。
“我走了,希望以后永远不会再遇到你。”
“再……见……”
“再也不见。”
梦境和现实的世界一瞬间颠倒倾覆,沈约像在九万米高空脚下踩蹋,带着坠落的恐惧和心悸惊醒过来。
房间内早就没有顾涵光的身影,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缩在被子卷里,空气中仿佛还漂浮着薄荷的冷香。
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沈约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想。
第七十七章 —□□
外面是一个大晴天,北地萧索的冬意却已初露峥嵘,太阳居高临下俯瞰人间,往外辐射出惨白色病态的光芒,冷淡而疲惫,仿佛暗巷里心怀恶意的陌生人。
楼门“嘀”一声被推开,沈约走出来,低头啪啪地按手机,那个似真如幻的梦让她非常不安,忍不住想打电话给顾涵光。
调出号码,她却又犹疑了,以顾涵光的禀性,很有可能会抛下工作直接奔来她身边。
就恋人来讲,他把她随时放在首位让她很甜蜜,但他们不仅是单纯的恋人……沈约叹口气,收起了电话。
和工作对象有超友谊关系果然会影响判断,她想,就算不是为了摆脱黑人与被黑的循环,她也应该辞掉宣传这份工作,与顾涵光恢复正常的距离。
他们现在过于接近,无论工作和生活都密不可分,几乎没有给对方留下私人空间。
这是不对的,沈约想,别说他们只是恋人,就算他们有幸结为夫妻,这样完全敞开、毫无距离的亲密也接近病态,她不想再重复上段关系里犯过的错误,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应该从灵魂到*完全依附另一个成年人存活。
她还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顾涵光谈这个话题,倒是暗示过傅次云几回,现在顾涵光的利益和傅次云的利益保持一致,即使没有她在中间也不会影响他们合作愉快。傅次云应该是接收到暗示,才会为她的编剧事业提供机会。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顾涵光也如她所愿越来越红,那么,这不祥的预感到底是因为什么?
“嘀——”
突兀的喇叭声打断她的思绪,沈约回头,看到一辆缓慢行驶的黑色大奔,也不知在背后默默跟踪了她多久。
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那张她绝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再见的脸。
“上车。”屈宸英生硬地命令道。
…………
……
屈宸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约曾经以为自己了解,后来发现她错了;当她认定一无所知,却又每每能看穿他的心意。
比如现在,她站在距离以外回望,屈宸英在车内而她在车外,他和她法律上和情感上的联系早已被他亲手斩断,隔着物理和现实的距离,他凭什么还觉得自己有资格命令她?
哦,她想,那天在耀华公司至少他没有完全撒谎,他是真的以为她还恨着他。
因此爱着他。
沈约反省自身,在她和屈宸英的关系里,她究竟扭曲自我到什么地步才会造就现在这个屈宸英?就像她问过孙尧的那句话: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那并不是完全的控诉,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叹了口气,她回转身继续往前走。
“嘀!嘀嘀!嘀嘀嘀!”
那辆大奔追了上来,喇叭声刺耳地响个不停,沈约注意到几位路人诧异的眼光,还有保安朝这边频频注目,似乎要赶过来干涉。
“喂!”屈宸英气急败坏地在她身后嚷嚷,“是有关顾涵光的事,你再不上车我就把它公布出去!”
随便。沈约很想这么回答。她不相信屈宸英手里有顾涵光的黑料,他由小明星三级跳到一线地位,无数狗仔掘地三尺也没挖出什么值得报道的东西,屈宸英难道比得过专业人士?
她这次连头都没回,反而向不远处的保安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处理噪音源。
“沈约!小妹……”大约是看到保安朝这边走近,屈宸英突然把声调降下去,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你再听我这一次,我是为你好,顾涵光不是好人,你和他混在一起没有好处……我答应过你爸爸要照顾你……”
“闭嘴!”沈约真的怒了,甚至离婚时她都没有感觉如此不顾一切的愤怒,她第一次知晓自己也能从内到外彻底燃烧起来,狂涌而上的肾上腺素烧得她声音打颤,浑身骤冷骤热,皮肤表面甚至飞快聚起鸡皮疙瘩。
她悍然旋转身,“你怎么有脸提起我爸爸?!”
“小妹,”屈宸英探出窗外,满脸真诚,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我答应咱爸要照顾你,我或许做错了许多事,但至少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保安越走越近,一溜小跑,大声吆喝着询问屈宸英是打哪儿来的,想做什么……他保持着半身孤悬在车外的姿势,说完那句话便不再开口,紧紧地、倔强地咬着腮帮,目光只锁住她。
沈约迅速在心底衡量一番,听到保安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脑后,屈宸英脸上情不自禁地显露紧张,却没有向他多看一眼,只是牢牢地盯着她,丝毫没有想要妥协、避开的迹象。
她往前跨了两步,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司机是孙尧,屈宸英刚缩回头,他着急忙慌地抬脚跺下油门,大奔急驶而去,将可怜的保安远远抛在后头。
车轮辘辘地辗压着小区内的鹅卵石路面,车内静了一刻,沈约怀疑自己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屈宸英却在前座沉声道:“你不会后悔的,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一次我真的是为你好。”
…………
……
傅次云头痛欲裂地醒过来。
他听到电话铃响,黑暗中那听起来像是敲门声,使得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去摸手机,据冯秘书称,那是蜂鸟在树木上凿洞的声音。
床头灯比手机先送上门,傅次云开了灯,眯起眼睛在强光底下打量四周,发现他不在自己的卧室里,也不是他早已熟悉的宾馆,而是一处简陋而陌生的房间。
我到底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手机铃声止歇,傅次云觉得头痛得更厉害,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有一层由一小点开始往外弥漫的雾气,它愈渐浓郁,颜色厚重得像搅动旋转的牛奶。
他因为这个想象而干呕,除了胃酸什么也吐不出来,又新增添了□□的症状。他伸手按了按下陷的腹部,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进食是在什么时候。
“咔嗒!”
门毫无征兆地向内打开,一个他无论如何猜不到的人半低着头走进房间,灯光从侧方投向他那张狭长干瘪的面孔,双眼之间阴影深深,青黑色的眼袋让他看上去像左右两边都分别长着主体与倒影两只眼。
黄子龙!
傅次云脑子里的浓雾被骤然而起的飓风刮得干干净净!
他想起来,是这个人在停车场袭击了他,用重物敲击他的后脑,再将失去意识的他转移到别处!
“啊——”伴随着记忆恢复的是又一阵急不可待的猛烈头痛,傅次云抬手抱紧脑袋,在自己的臂弯中发出低哑沉闷的痛吼。
他的忍耐并没有得到赏识,绑匪走过来,粗鲁地钳住他一边肩膀,使用的力气大得像随时可能折断他的胛骨,傅次云本能地挣扎反抗。
下一秒,剧痛如黑暗降临,覆盖、侵袭他的清醒意识,傅次云像个死人那样软绵绵地耷拉下头颅和四肢,再一次的,昏迷过去。
第七十八章 —犯罪过去时与进行时
大奔驶出小区进入知春路,不多远,在沈约的强烈要求下停靠路边。
屈宸英跟着沈约下车,他今天穿了件立领的风衣,显然是早有准备,孙尧递过一顶鸭舌帽和墨镜,帮他全副武装起来。
附近连间像样的茶室都看不到,沈约也没兴趣再走,她就站在路边的行道树下,转头盯住屈宸英。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样子并不好,虽说不笑的时候仍旧英俊的无懈可击,但总有些细节不一样,那种精心修饰过后的意气风发感没有了,反而透出极致繁华底下的疲惫,与湘菜馆那次外表的疲惫也不同,这更似深入骨髓的憔悴。
也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她想。
屈宸英的表情很平静,那是一种胸有成竹,万事皆在把握的平静,眼睛看着她,又恢复了当初的怜悯和居高临下。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沈约垂下眼眸,她忍受不了屈宸英那样的眼神,那比纯然的恶意更让人心烦。
“我以为你跟了傅次云,没想到你是和顾涵光同居。”屈宸英抬手揉了揉脸,看出沈约不愿与他目光对视,转头瞧向另一边。
孙尧驾着车缓慢地渐行渐远,想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又不放心这边,频频探头望后视镜。
就像我原来以为你和谢榛,想不到又冒出个金惟敏。沈约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她觉得掉份儿。
她对沉默蔑视屈宸英,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下颌骨动了动,就想发作。
又强忍了下来,屈宸英告诉自己,他不是来吵架的,或许存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念头,但他没说谎,今天他真的是好心想拯救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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