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不紧不慢的道:“此事是柳容若误会了,非得说我不敬苏夫子您,可自我入学以来,从来对苏夫子您均是执弟子之礼,绝对没有半分不敬之处。但凡夫子所言,除非我力有未逮,大小事情,我必是谨记在心,不敢有稍忘!”
唐雨极其恭敬的说话,样子极其的诚恳,任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可是苏雨樵却死死的盯着唐雨,她是越看越怒,越看越气。
苏雨樵能成就指南第一天才,曾经和无数才子有过争锋,其中不乏有才学出众,实在难对付者。
可是像唐雨这等人,她生平第一次遇到。
别的才子是处处示强,处处锋芒毕露,而唐雨则是处处示弱,绝对不露半分锋芒。
可是就是唐雨这温吞水的做派,让她苏雨樵屡屡遭受挫败,那日三月诗会是如此,昨日也是如此。
苏雨樵倒是想和唐雨一决高下,可是任她咄咄逼人,唐雨就是那处处示弱的脾气。
她的锋芒全刺在松软的棉花上,根本发不上力,她哪里能不气?
“都给我进学堂!”苏雨樵手一伸,背后的丫鬟帮她取下披风。
她莲步轻移,进入了学堂之中。
众士子连忙尾随在后面,一个个进入学堂后立刻找到各自的位置,规规矩矩的端坐着,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外面的传言那么多,都是关于苏雨樵和唐雨之争的。
大抵都是在传苏夫子昨日被唐雨一首《声声慢》给震慑,本来是准备上门问罪,最后却落荒而逃。
有目击士子看见,当时苏夫子脸色苍白,气得几乎立足不稳,出门的时候差点摔倒。
出了那样的事情,可以想象心高气傲的苏夫子今日是多么恶劣的心情。
所以在这个当口,谁也不敢轻易触她的霉头,得罪了苏雨樵,那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唯一神色平静的就算是唐雨了。
在别人看来唐雨是胸有成竹,可是对唐雨自己来说,他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反正都那样了,还能怎么的?
苏雨樵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她朗声道:“自今日起,甲级学堂不再考校辞赋和制艺,我们考校的所有内容都限于经典。经典不通,谁也不能做辞赋,制艺,都听清楚了吗?”
“啊……”
一众士子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被苏雨樵这话给惊呆了。
指南中学甲级班的士子不作制艺了,不作辞赋了,天天治经典,那还如何参加乡试?
要知道乡试考的可是制艺,虽然制艺都是从经典而来。
可是在座的士子,有哪一个不是学经典近十年,经典需要那么多时间去琢磨吗?制艺不通,春闱指南中学还有希望吗?”
所有的士子眼睛看向苏雨樵,然后又落到了唐雨的身上。
唐雨低头暗暗苦笑。
这个苏雨樵,还真是豁出去了要和自己过不去。
自己不作制艺,他便让整个学堂都不再作制艺,全都改用经典测试。
自己再要躲,恐怕也不行了。
好在经历了这些天的日日苦学,经典释义基本已经全部融会贯通,对四书五经,唐雨不敢说自己有大成,但是至少也能算是登堂入室了……
“怎么了?尔等有什么异议?”苏雨樵冷声道。
“我等没有异议!”柳河率先回答道,他眼睛冷冷的看向唐雨,眼神之中尽是挑衅之色。
柳河屁股后面跟的一帮士子,连忙随声附和,表示没有异议。
“谢聪,你有异议?”
谢聪尴尬的站起身来,嘴唇掀动,却欲言又止,沉吟良久道:“我也没有异议!”
谢聪本来是觉得苏雨樵的做法太过荒唐,可是他终究没敢反对,因为他深知苏雨樵的厉害。
别小看经典,只要谢聪敢反对,苏雨樵就能信手拈来各种刁钻古怪的经学典籍,谢聪定然会被羞辱得抬不起头来,最后只能是自取其辱。
对苏雨樵这个女人,谢聪是真怕了。
但愿唐雨能够和这女人一较高下,最好是双方都能有台阶下,这样斗气下去,对整个甲级学堂都是大大的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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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唐雨辩经!
指南中学迎客堂,孟大夫子今日穿着淡青色锦袖长袍,心情很佳。
今日知府曹大人前来指南中学巡视,孟大夫子和曹大人一直交情匪浅,自然是摆足了排场迎接。
曹大人曹清今天着官袍,威严不失洒脱,在客堂和孟大夫子相谈甚欢。
监学夫子陶益被叫了过来,曹清大人亲自向他询问近日指南中学士子们生活学习的近况。
楚国重修行,武陵更甚。
所以每一任知府,对指南中学都尤为关心,曹清更是频繁光顾指南中学,所以陶益面对曹大人倒也不是很紧张。
“对了,陶夫子,我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唐雨士子自入学以后便和苏小姐一直不对付,这一对师徒可有什么轶事?”曹清忽然饶有兴趣的道。
“这……”
陶益有些犹豫,眼睛看向了孟大夫子。
孟大夫子洒然一笑,道:“但说无妨,曹大人既然说是轶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陶夫子讪讪笑笑,当即便把唐雨和苏雨樵之间的“恩怨”原原本本的叙述了出来。
他说得很有技巧,像说书先生一样把悬念留得很足,听得周围的人很入神。
“好!好一首《声声慢》!”孟大夫子出言赞道。
陶益神色古怪,心中不由得想,指南中学出了此等难以管教的士子,身为大夫子的孟哲竟然还说好,这不是助长其他士子的气焰吗?
曹清不住的点头,道:“果然是才子难得啊。学派的几个遗老恐怕这一次碰了个大钉子,这个唐雨,不像秦人之风,似有我大楚国师的大智若愚啊……”
他眼睛看向陶夫子,道:“那此事后续如何?”
陶益愣了愣,心中暗暗叫苦。
昨日晚上那一场尴尬过后,谁知道心高气傲的苏雨樵会有什么反应。
关于这件事,他还没有去仔细打探呢!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他身后窜出一名执事,在他耳边附耳低语。
陶益勃然变色,情不自禁的道:“竟……竟有这等事?”
他当即拱手向曹清和孟哲道:“两位大人,雨樵也真是倔强。今日夫子讲经,她却是宣称甲级班日后不再考量制艺和辞赋,一律只考经典。经典不明,严禁制艺,她……她这不是胡闹吗?”
孟哲皱皱眉头,道:“有这等事?”
“曹大人,你怎么看?”
曹清哈哈大笑,道:“咱们与其在这里议论,还不如过去看看。武陵顶尖才子辩经,这等好戏,能不去看?”
曹清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吩咐左右道:
“你们都在这里候着,我和孟大人去学校里转转,不用你们跟着……”
两位大人在前,监学夫子陶益紧随其后,三人直奔甲级学堂……
……
甲级学堂之中,紧张的气氛弥漫。
苏雨樵开始讲经典,可是今天的讲经明显和往日不同。
每一句经典的释义,他必然会找一名士子和其对答,但凡有瑕疵,她便毫不犹豫的驳斥。
很快讲经就成了辨经,一帮士子虽然习经典近十年,可是哪里是苏雨樵的对手?免不了都遭到苏雨樵的斥责,几个回合下来,大家都是心惊肉跳。
而让所有人都奇怪的是,唐雨竟然成了唯一置身之外者。
谢聪,柳河等人一个个被训得面红耳赤,可是偏偏苏雨樵就是不点唐雨的名。
说起来,她不是和唐雨过不去吗?怎么弄得其他人跟着遭殃了?反倒正主唐雨一直安如泰山。
大家都很纳闷,也很紧张,谢聪甚至恨自己平日对经典释义的典籍读得太少,关键时刻跟不上苏雨樵的思维,一旦辩经,便落入被动,常常被苏雨樵犀利的言辞驳斥的哑口无言。
一个时辰的辩经,大家都叫苦不迭。
“唐雨!”
苏雨樵终于叫唐雨的名字了。
她神色冷肃,眉毛微扬,居高临下,一双眼睛之中似乎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压抑了一个时辰,她终于开始动手了。
其他的士子都松了一口气,此时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苏师是拿他们热身呢!
热身兼顾示威,给唐雨以强大的压力,然后才开始正式发动进攻。
再看唐雨,神色很平静,似乎在仔细的沉思品味着刚才的辩经。
苏雨樵点了他的名,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微微鞠躬,道:“苏师……”
苏雨樵樱唇轻启,道:“道有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此言和圣人之道悖也。你何故将此言记录?如若你认同此言,那岂不是天下讲学夫子便皆是无学之人?”
唐雨道:“还请夫子能释义,既然是道云,自然是有理之言!弟子驽钝,恳请夫子指教。”
“什么?”
周围众士子齐齐看向唐雨,一个个哭笑不得。
好个唐雨,夫子是让你释义,你却推回去让夫子释义,还能这样?
苏雨樵秀眉一挑,道:“难不成你天天治经典,对此言之悖都不知?”
唐雨又拱手道:“回夫子,学生所学皆是圣人经典。只学有‘美玉于斯,待价而沽,沽之哉’。却不敢学道经。”
苏雨樵眉头一拧,正要开口说话,却忍不住心中一沉。
他隐隐感觉,唐雨的回答似乎是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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