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她现在有些怕云苏,似乎熬药也缺不得人看着,看了半晌,想了半晌,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泄气地默默出去了。
云苏将她仍咬着的手指轻轻取出,掏出手帕为她擦拭着。她昏睡中的神情亦不安稳,皱着眉,似乎忍着巨大的痛苦。云苏低不可闻地叹一声气,又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做完了一切,丫鬟也将药熬好了端上来,服侍笙歌喝下。他花了一个多月终于从东泽的王手中拿来了冬紫叶,那个地方民生凋敝,他费了许多功夫终于使东泽王松口,东泽王却还要他答应一个要求,让他救好了人,今后便永远待在他的王土下,成为一个东泽人。
东泽王目的十分明了,云苏是勍国王爷,身份尊贵,且品性沉稳,又具神医之名。留他在东泽百无一害,要想使他安心又甘愿地留在东泽,一是达成约定,二便是让他娶东泽的公主。等到他救好了人东泽王便许他婚姻,依云苏德才,必定不会负他女儿。
云苏对他的心意只当不知,拿到药草后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这一个多月,他自己每天也在苦苦煎熬着。
星星闪烁,已是夜空。
凉风习习,他伫立在窗口,恍若雕塑。
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云苏转过头,微微怔住而后走去打开门,是云王府的管家。
管家看了眼门内,只有一个女子躺在床上,似乎沉睡了,这应该就是孟府小姐了。他低着头,恭敬地对云苏道:“王爷,老王爷让我来看看您,您在东泽过的还好吗,可还习惯?”
看望人是假,说事才是真,云苏有些不耐烦这些做派,皱眉道:“何事要和我说?”
管家再次低下头,态度谦卑恭顺:“这里不方便说话,请王爷下楼来一叙。”
他是顾忌着这里有笙歌,云苏却道:“就在这说罢,其他地方未必比这里安全。”
管家见云苏态度坚决,便无可奈何凑近看了笙歌一眼,笙歌喝了药好多了,此时呼吸绵长,是睡熟的状态。他放下了心,走到窗边,低声对云苏道:“王爷,如今朝廷有些不平稳,太子那边似乎有动静。”
云苏不喜这些事,带着五分不耐五分漠然:“太子?皇上身体本已虚弱,他又何必再插一脚。”
管家又道:“老王爷盘问出了太子近日暗中提拔的几个将领,打听出了……”
云苏挥手打断:“他怎么做是他的事,你不必和我说这些。”
“可是,”管家低下头,语气恭顺,带着一些固执,和一些漠然:“陵王那边也有些动作。”
云苏微微一怔,赫连陵么,他的意图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他果然还是要采取措施么,笙歌呢?赫连陵究竟是选择笙歌,还是皇位,或者都要呢?
若是都要,笙歌恐怕不会甘愿嫁给一个皇帝,赫连申的实力也一直摸不着深浅,赫连陵在谋取皇位的路上不会太顺利。
云苏看了看管家,淡淡道:“知道了。”
管家又道:“王爷,最近朝廷怕是不太平,申王实力不弱,老王爷也担心你……”
云苏笑了:“担心我什么?他费尽心力打听到这些,又想干什么?”
管家吓得忙跪下道:“王爷,老王爷心系于你,只是担忧你,并非谋逆……”
见云苏没有说话,管家又一字一句,叹然:“老王爷实在是想为你铺一条平稳的路,不希望你与孟家小姐再亲近,”他说着,朝笙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孟家小姐招惹的势力怕是有些多……老王爷知晓现在朝廷不太平,又知道了你去东泽的动向,他觉得东泽也算一个不错的地方,他……他同意……”
云苏眯起眼,双眸不再淡漠,微微俯身:“他同意东泽王的做法,或者说,他希望去当东泽王的姻亲?”
管家跪地不起,对老王爷明显十分忠诚:“王爷!老王爷并非这个意思……”
似乎想到了什么,云苏心里一叹,而后不再说话,抬眼望了望满城夜色,真是凉薄。
管家还要解释什么,云苏淡淡道:“你走吧。”
管家怔在原地,云苏又道:“我清楚我的选择。”
因为没有多余的选择。管家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起身行了一礼:“王爷有空回府看看老王爷吧,老王爷现在……”他停住话,重重叹了口气,而后低着头走出房门,走出时关上了房门,发出“吱吱”的轻响。
云苏伫立在窗口不动,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出神。
第六十二章 银烛秋光
夏伶最终没有和孟沂笙走,但不知怎么,夏伶也终于松了口,她说:“等到你下一次回来时,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或是几年,我们都不嫁娶,若那时还有情,我便跟你。”
多年的感情如今终于得到一句承诺,孟沂笙激动之余,却也隐隐担心再生变卦,笙歌瞧他们大概也已说通了话,虽不知孟沂笙如何劝服了的,但少不得安慰他道:“二哥,如芷在我这行事稳妥,做事周全,不轻易下定论,可见下了决心后必定用心专一,如此你倒不用担心,只要下次回来等着娶她就好,现在痛心的可是我,少一员大将呢。”
如今她也和孟沂笙一样,叫夏伶为夏如芷了。
孟沂笙笑的爽朗,家里人舍不得他此去这么久,但听说他与夏伶终于有了结果,虽夏伶乃青楼女子,但儿子多年感情他们看在眼里,况且他们见过夏如芷,是个可靠的,便不忍拒绝,准备到时让一好友认夏伶作干女儿,写入族谱,也就不用担心身份一事了。
现在孟沂笙已离开了两日,笙歌病情也稳定了不少,云苏回来了,且毫发无伤,她也放心了不少。现在她只差一味龙骨参,倒还可以拖两三个月,如是这样,九月来了。
不久便是赫连尹生辰,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皇子如今又大了一岁,她便会心一笑,不管如何,她总要给赫连尹一份心意,送一份生日礼物的。想来想去,不知送什么,若是买来的礼物赫连尹当然不会稀罕,也就得她自己亲手制作了,然而自己制作何其繁琐,笙歌一个头两个大。
这几日她很是清闲,也没人打扰,至于她一直隐隐担忧的太子一事,似乎也被孟相知晓了,她路过书房时听见孟相与其他两位大人谈话,声音甚小,隐约带有怒气。笙歌直觉是孟相知道太子谋逆的事,想来那太子也是草包,逼宫何其隐蔽竟也被不少人知道,偏他还被蒙在鼓里。
所以她也不必担心太子成功,就算孟相未必是谈论这件事,她也是相信赫连申的。她只要安分待在闺房就好,此刻她手里拿着碧儿找来的剪刀,零碎的布料,不禁扶额叹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也不是巧妇。
她想起昨日沈双燕来找她,因这几日在宫中得了风寒脸色有些苍白,但语气是掩不住的得意:“皇上看到我们的诚意,终于点头答应,只是要我们在过了六弟的生辰后再走,这下好了,且看我如何在江湖立足扬名,让多少人一听到我们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追捧崇拜……”她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干呕打断——但不是笙歌干呕,是她自己跑去洗漱台干呕去了。
笙歌目瞪口呆:“你……你不是吧?”沈双燕还在拍胸脯,似乎有继续呕吐的倾向,笙歌继续瞪她:“你有孩子了?这样还想和赫连毓出去?赫连毓也同意?你们怎么想的?等孩子生了再走不成么?”
沈双燕稳定好胃,继而走过来勉强一笑:“嘿嘿,等孩子生下来可就走不成了,之前我们便已找好了地方,去那里安定下来就成。又不是一直在路上奔波,安啦安啦。”
笙歌还想说什么,但也说不出话来,只听沈双燕道:“我是真讨厌这皇宫,巴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笙歌叹了口气,最后问她:“红袖舞楼呢?”
沈双燕嘿嘿一笑,把笙歌看的发毛,未等她说出话来便挥手道:“可别说交给我,我都是靠如芷呢,过一两年如芷也要走了,到时我要把你红袖舞楼给败光了您老可得把我杀了。”
沈双燕温柔的看着她:“笙歌,在古代就你和我心有灵犀,理念也都差不多,再说我也就信任你,其他人可没什么信的,何况名义上你本来也就是红袖舞楼老板,不说交给你会如何,我知道反正交给那群迂腐的古人可是真的要玩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个……笙歌正色道:“不行!”
沈双燕叹口气:“那就只有把这舞楼给卖了……”
沈双燕本来就为这件事而来,当然不会轻易就走,最后说定的便是笙歌代她看管,再找些信得过的女子一起管事。这样笙歌也可以等夏伶走了再挖来一个继续管事……她真是天才……
旸州城
赫连陵与赫连尹一同走在路上,不时好奇地张望着:“丞相府是在哪边?笙歌睡了吗?她在家吗?我们怎么进去?”
赫连陵一直耐心的听着,偶尔说一两句话,这时他拉着赫连尹往舞楼走:“去舞楼。”
赫连尹瞪大了眼睛,一时没留神话匣子又打开了:“笙歌在舞楼?她没回家吗?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害怕吗?她在等我们吗?她要送我礼物吗?”
赫连陵苦笑着不说话,走进舞楼便是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有丫鬟早已侯在门口,见到他上前领路道:“连公子,姑娘在房间里等着呢。”
赫连尹点头,便随她上楼,舞楼内此时正浅弹琵琶,客人大多附庸风雅地恍若没有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一旁侍候着丫鬟。因为天色已晚,大厅内还空着一些位置,然二楼雅间却都已燃着旖旎红烛。
亏得这隔音效果好,赫连陵微微皱眉。待到走到三楼,丫鬟便自己退下,笙歌大概瞧见外面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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