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里头陆焱暴躁地在大厅中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抱怨,“大哥,你就这样给了那个混蛋一百两,弟弟不是不舍得银子,而是这个买卖明显就是有人坑我们,我们只能这样跳下去吗!”
陆淼没有回答他的话,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对方是有备而来,他看着手中的账册,近一年来陆家药铺的生意有着明显的变化,自从半年前广福药铺开了出来之后,这进项就明显越发地少了。而今除去填进赌坊的钱,他们本来打算用作药铺资金的也只有二百两了,这笔银子到底有没有必要再投进去呢?
“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目前的情况,过去的事情先放放,以后你有什么打算。爹在的时候,我们没有分家,这之后我也是不打算分家的。我们家只剩下四个人了,捎上你大嫂与侄子。前头说给你的那户人家,也因为这一年的功夫耽误了,往后要怎么办呢。”
陆焱听着陆淼平淡无波的话语,猛地心头一火,把他面前的账册都给掀翻在了地上,“大哥,什么叫做从前的事情就放放!难道这口气你就咽下去了!爹就这样死了,家里的铺子以后也是要败了!你连背后的凶手是谁也不在乎吗?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看就是那广福药铺闹出来的幺蛾子,难道你连上门讨个说法都不想!”
陆淼没有理会暴躁的陆焱,只是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账册,将它整理好放在了桌子上头,然后缓缓地看着愤愤不平的弟弟,长叹了一口气,“你想要有个说法,好啊,你去讨,那么我问你证据呢?没有听到衙门说了老爹是淹死的,那个患者也是吃了老张的药死的,你是打算把老张的坟墓给扒开来,让他给你担责任吗?!陆焱,你也长点脑子吧。这一年你过的日子,还不明白吗。我们是升斗小民,根本惹不起牛鬼蛇神,就算在路上走着,要是一不小心,就被黑店的人给当做猪宰了。这个世道,就是没有王法,只有强权!”
陆焱听着这话,颓然地坐到了凳子上,目光涣散地看着陆淼,“可是哥,我甘心啊!你也听到了那天朱五爷说的话了,老爹是被人害死的,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就连他被引诱去了赌场,也是早就布局好的。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陆家。好好的一个家,就要落到这样一个地步吗。陆家的药铺想要再开下去,怕也是碍着别人的眼了,可那是祖父拼了一辈子,才在日照打下的根基,就败在了我们的手中,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下去见他老人家。”
陆焱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陆淼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头更加难受。他是一个男人,却连自己亲爹的仇也不能报,此中的憋屈与愧疚几乎要把他完全淹没了。
“哥,我们去找五爷帮忙,好不好?”在须臾的沉默后,陆焱抬头看向陆淼,已经带上了一种置之死地的狠意,“就算留在日照,我们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天知道对方会不会赶尽杀绝,还不如拼一把。”
陆淼听着弟弟的话,他其实并不像这么做,哪有这么简单,找上了朱由检以后的生活恐怕再也不能平静。但想到那日在客栈中差点被刀子捅入身体的一幕,他最终点头同意了。既然生活已经退无可退,那就不要再退了。“你要明白,我们踏出了这一步,也许有滔天的富贵,但是身家性命就再是自己的了。”
***
朱由检一派悠闲的样子,与坐在面前的陆家兄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着他们说的话,也没有马上承诺什么,“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想要我将陆家迫害至此的凶手绳之以法,或者以牙还牙的报复回去,然后你们就为我所用对吧?”
陆淼看着朱由检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对方与他们非亲非故,而陆家又不是豪门望族,未必会为了没有大作用的陆家,去得罪了背后看不见的黑手。“五爷,若是为难,就当我们这番话从来不曾说过吧。”
“为难,我倒是没有。”朱由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只是有件事情,要先让你们知道。前头我问过你们,陆家到底是在哪里挡住了什么人的利益,光是一个广福药铺也不可能做的如此多。就我所知,你们的祖父并不是日照人,而是迁到这里来的,他一个外乡人能马上立足,可见本事不小。药材的买卖这两年也是热了起来,你们去过禹州的药成会,那个热闹不用我多说。虽然日照这里偏于一地,但药材的买卖量也不见得少。我给你们一个猜测,普通的买卖不会要人性命,除非这里头的利润,足以动人性命。算我多问一句,你们能去山西那里做生意,是不是托了什么关系?陆家没有认识什么其他道上的人吧?”
陆淼听到这里,心头咯噔了一下,药材的生意也就是这两年有了火起来的趋势,这里面是有什么不妥吗?忽而他想到了北边,是了,不走这一遭不知道,也许大乱就要来了。所以,当战火起,药材也就买卖的多了。 “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不就是一个落魄的商户,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地方。”在日照东城的一个宅院里头,有两个人密谈着关于陆家药铺的事情。“想要发财的,哪有不冒险的,这事情前前后后我们都已经做的干净,不用担心对方查到一点什么。”
“二叔,我只是摸不准跟着陆淼回来的那些人,你也远远看到了,应该不是简单的角色,万一要是坏了我们的事情怎么办?”
“糊涂!”中年男子重重地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了碰的一声,“就是跟来的人是当今圣上,你也不用惧怕。陆老头是我们逼死的,还是他自己跳的湖?那个坐堂的张大夫难道不是开错了药,那户人家的老头不是真的死在了药剂下?陆家欠下的债务是我们造假的吗?这些都是真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引导的啊,万一……”
中年人强硬地打断了对方不安的猜测,“没有万一,死无对证,只要在证据上站住脚,那些事情就是真相。而人心上的操控,又有谁可以证明?就算有人可以证明,陆家药铺的声誉已经恢复不了,我们现在是要抓紧手中自己的事情才行。别忘了我们最重要的目的。”
那人咽下了嘴中想要说的话,他想说皇上来了是不用怕,因为那不是聪明人,怕就是怕来的是京城那头的聪明人,看出了他们要做什么。但是转念一想,现在的朝廷,确实也是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地方,他们在魏忠贤那头又不是没有打点过。
***
雨化田确实调动了在日照这里的锦衣卫查证了一些事情,但是现在锦衣卫中有许多人都偏向魏忠贤,他也知道很多事情,只能知道一个大概,要想真的深入,只有自己亲自出马,而这样一查让他有点皱眉。
“日照这个地方的民间商贸发展的不算缓慢,其中占了很重要一个比重的就是盐业。”雨化田说的正是日照的海滩晒盐行业,虽然与两淮的大盐商不能相提并论,但是这里的盐业也是发展的不错了。
不知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朱由检让吴无玥也参与到了听田田说故事中来,让他也了解一下当前日照的情况。而吴无玥看着手边的资料,心中直骂这个没有安全感的世界,哪天在洗澡的时候被偷窥了也不知道。
资料上面正是关于盐业近年来的一些变动,而关键的是日照的几个盐商出现了明显的换血,而时间来看同样是三年前开始的动作。
“希声怀疑这两者之间是有关联的,先是在盐商上面的变化,然后又开始渗透到了其他的地方。”朱由检微微皱眉,要说盐务是重要的事务之一,那么接下来被渗透的药材行业也是民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雨化田坐在圆桌边上,摇曳的烛光下,将他的脸上打上了一层阴影。在查探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不正常的味道,这里头的事情不是普通的商业倾轧,而是一个暗暗蛰伏的布局。
“山东之地,在大明的疆域上,不是一个简单的位置。这里的海岸线中,有着很大一部分都是关键的地方。”
雨化田的此话一出,三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像有个隐隐不安的猜测,正在冒出了水面。
朱由检眼神一凝,似笑非笑地嘲讽了一句,“看来皇兄在他们眼中真的只是一个摆设了,而那些朝廷命官,还有几个是心向皇上的。不如我们都来猜猜日照的事情都是谁做的,写在纸上一同揭开来看看答案如何?”
吴无玥听到了这话,袖中的右手紧紧握了起来,然后又松了开来,没有想到会在日照遇到这样的事情,看来朱由检不会让他装糊涂下去,今夜也是一个要说清楚的时候了。“王爷是说我们三人各写一个怀疑者吗?要是猜的与王爷一样,可有什么奖励?”
雨化田听到吴无玥又带上了装傻似的笑容,就想要用墨汁糊他一脸。不是用在帮他们磨墨的小墨汁,而是磨好了的黑色液体。不要问他为什么,他不会说是因为朱由检对待吴无玥的态度宽和到了让自己不爽的地步。同样是人,为什么朱由检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隐约的强势,但是对着吴无玥就没有呢。
朱由检不知道雨化田心中的不爽,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大笑三声,这是田田吃醋了,好荡漾有没有。对于吴无玥这个人,朱由检当然是宽和的,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应了自古名言,古有三顾茅庐,他不过是礼贤下士而已。
至于为什么对于雨化田不一样,也许他不是光把对方放在了想要君臣相得的位置上面,更想要一些私人的情感,所以就会用上了真的性情。
而这个时候,朱由检是没有想这些琐事的,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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