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破虏急道:“属下率几个兄弟自押去便是,饶他们不敢玩什么花样。”
“儿啊!儿啊!”却远远见一乘暖轿下了肩,两个丫鬟扶着杨氏安人出来,那安人急得那缠了足的小脚迈了大步赶过来,吕布一见她,无端心头生了亲情,这时日一久,他已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刘纲的娘,还是他吕奉先的娘了。只是看在眼里,却不忍她受苦,急急迎了上去道:“娘亲,你为何来了?”
“我的儿啊!老身听说要打仗了,你怎的也不过家看看?”杨氏安人左看右看了好一会,拍打着吕布肩头的尘埃,心痛地道:“你又瘦了!那穆家小姐,样样都好,那情意也真,就是不会照料人,这才离了家几天,就瘦成这样了……”
吕布终于还是没有回去,在杨氏安人的泪眼相送之下,他跨着青聪马出了城门,他毕竟不是刘纲了,他是吕奉先,军势如火,他哪里有心思回家?便何况,就是他想回家,他也不能回家,否则的话,手下儿郎们,谁不是爹娘养大?
一个站在人群中,就会成为偶像,就会成为崇拜的对象,就会成为带头大哥的人,人中吕布,他也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的,要不然,士兵又不是白痴,明明已经是独立于唐国之外、基本就是奉吕奉先为主公的军队了,凭什么愿意荣华富贵你去享受,冲锋陷阵我去送死?
凭的就是他们信任吕布,他们崇拜他,甘心为他去死!这不是无缘故的,是吕奉先有天下无双的武功,有爱护士卒的古风,有以身作则的勇气,如千百年后人们说的一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话也许不全对,但很多情况下,在生死厮杀的沙场上,对于刀口舔血的军士,却通常是对的。
第二日,就是出师之日。吕奉先仍只带了二十余骑到江边。
李煜亲临江岸执酒壮行,殷切叮嘱吕奉先:“武襄候为国之栋梁,放眼江南,百姓皆知尔勇,尔名能止江北小儿啼哭,此去定能壮我大唐军心,重演蕲春、和州旧事,再立不世之功!”
吕布接过那碗酒,一语不发喝了,方才淡然道:“某有诺,必行,行必果。”
他这话的腔调,足以定个大不敬,但李煜不以为意,拍着吕布的手笑道:“好!好!爱卿此言壮哉!”便转身对郑彦华道:“三位爱卿,须要鼎力合作,互为表里,精诚协力痛击宋军,大唐成败在此一举,江南河山存亡见此一战。望尔等深解朕意,勿负朕望。”
郑彦华却就远没有吕布猖狂,连忙不顾顶盔披甲跪拜谢恩,信誓旦旦地回答:“臣遵旨效命沙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杜贞亦慨慷陈词,愿血染沙场,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吕奉先就率着二十余骑,跟在大军后面,杜贞随亲兵来请,吕奉先冷冷道:“某监军,退越某者,杀无赦。”那亲兵听了,打了个寒颤,急急回马去报杜贞。那些唐军在边上听了,却不害怕,个中有敢果的,甚至还大叫:“阎罗王在,我大唐必胜!”
那队伍本来就松松垮垮,此时愈发的不堪了,吕布看了,不禁摇了摇头,其实不必说吕布,单只刘破虏他们,便已十分看这些唐军不起,虽说通常骁勇善战的军队,军纪总不太好,不可能每支军队都和吕奉先手下的背嵬军和陷阵营一样,事实上,那拔在穆桂英手下的五千新兵,军纪虽仍不错,但战力和那两千骑马步卒相比,骨子里那种嗜血劲儿还没迸发出来,真的十人还比不上一人;
但一支能打仗的军队,军纪再不好,都不会如杜贞手下这支部队一样,连行军也没有半分阵势。能打仗的部队,行军时自然会有一定的阵势,或者不整齐,但必然一个阵势,让他们随时能战,随时能退,能见主将号令,能为同袍举盾挡枪。
行了半日,吕布派出的两骑斥堠,远远便回来,身后两骑马,还乘着两个穿了文士服饰的人物。杜贞所部见那斥堠穿着武襄候麾下亲卫都的服饰,却也无人敢挡,纷纷让出路来。不一刻,便到了跟前,那两个文士,却是许坚和樊知古两人。
许坚勒住马拔转了跟在吕奉先身侧,笑道:“主公,别来无恙!属下刚刚过了江,便听兄弟说主公急急唤我相见,到底是为了哪般?
第七章 … 万里长城真自坏(五)
“主公召学生与许先生一并同来,有何要事?”樊知古在边上不解地问道。
吕布把手一挥,那二十余骑便散开,远远的预警着,吕布望着前面的军队,淡然道:“那小儿竟又对某动了杀机,此次非比上次,只为给宋人一个交代。此次是为这小儿辈决心与某为难,绝无幸免之理,请两位前来,便是为此谋划!”
许坚拈着长须,半闭着眼睛微笑不语,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结局。樊知古却不解问道:“主公何以认为,这唐帝要加害于主公?”
吕布淡然道:“某入澄心堂叱要箭矢,报十万之数,小儿不驳,笑而允之;今日誓师,某于众目之下,不跪拜行礼,那小儿笑而抚吾手,赞道‘斯言壮哉!’若不是想加害于我,何必如此图谋?”
樊知古听了一想就明白了:皇帝如果不维持他的威严,他这皇位就必然坐不稳。但现在李煜丝毫不在意,吕奉先一再的落他面子。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李煜心里,已把吕奉先当成死人,看来击退宋军之后,必定对吕布下手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吕奉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主公的确如自己所想,不是平庸无能之辈,但为何吕奉先还要这么做呢?他不愿开口去问,只因很明显许坚早已明白,本来吕布就说他大事不如许坚了,樊知古哪里愿意再落了面子?
想了半晌,樊知古心头一动,回首一望和他一样,落后了吕奉先几个马位的许坚,许坚微笑拈须冲他点了头,拍马跟上吕布。樊知古心中颤栗不已,不由得喃喃道:“樊某人真是井底之蛙,井底之蛙!”
他想通了,吕布就是逼李煜来对他下毒手,吕布需要一个理由去向江南百姓交代,只要李煜向他下手,吕奉先揭出林仁肇之死,再提出清君侧,便有了大义之名。再凭吕奉先不世武勇、赫赫战功,何愁民心不向?
吕奉先在汉末三国时期,亲历群雄争霸,他便是再耿直无谋都好,这种把戏,对他来说却是不足道的。他这种乱世人物,一听袁术得了玉玺,就知他要称帝,见李煜如此对付林仁肇,如何能相信李煜会放过自己?当日封候,不过是一时后怕。之后又逢宋军挥师南下,李煜现时是不可能杀他的,但用够了他吕奉先,迟早还是不会放过他,与其等到李煜动手,不如自己逼他动手!
樊知古这时赶上吕布,却听许坚只说道:“……唐军应当惨胜,宋军不可惨败。”吕布点了点头,许坚却转头对樊知古道:“知古兄,大势应是如此,操持还须知古大才谋划。”许坚不是大包大揽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强处也知道自己的弱处。
唐军必须胜,胜了,才能铸成吕奉先不败威名,若败了,吕布的传奇色彩便减了,对士卒、民众的影响力就弱了;但如果唐军大胜,于军力无损,吕布以后要对抗李煜,却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唐军必须胜,惨胜。
宋军只能小败,如果要宋军大败,吕布就要投入所有的本钱,那绝对不是理智的事,并且一旦宋人大败,也许赵匡胤会重新考虑南下计划,接受李煜的称臣,先攻打北方辽国,把先南后北的战略改为先北后南也不出奇,而李煜,只要宋军不过江,他对赵匡胤绝对是百依百顺,那怕再割些疆土,他也不是做不出来。但如果这样,唐国就能腾出手来对付吕布了。
樊知古听了,便在心中推敲,不论唐军也好,宋军也好,都不是纸糊的,要让一切如许坚所说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想了许久,才抬头在马上对吕奉先深深一揖道:“静观其变,千均一发。知古至此,方知主公之雄韬大略,千言百语,不外木秀于林之计!”说罢和吕布、许坚相视而笑。
自此樊知古对吕布不敢再生一点轻视之心。只因他推敲了几番,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战况胶着之时,谁占优势,便向谁下手。如果宋军占优,那自是吕布率领陷阵营助一臂之力;但若唐宋占优,便由今日从末露面的岳风率军猛击唐军侧背,等吕布杀到,那岳风再做一出好戏撤退便是。所以吕布二十余骑出现在这里,无论进退,都先立于不败之地。
吕布并没想得如此深入,他只是认为唐军绝对不可能占优,因为他领过唐军里的精锐和宋军交过手,便是多出一倍兵力,唐军哪里能占优势?所以他只是准备在唐军不支时,才做出雷霆一击!
这时南岸唐军已奔至江边林内埋伏,远处宋军已架起五道浮桥,此处江面极窄,远远可见那宋军旗帜挥舞,明显却是准备渡河了,而唐军的计划,就是等宋军渡河一半时,杜贞率军自北向南发起攻击,郑彦华再率水师,以战舰摧毁浮桥。
看着那伙或许并不缺少热血、但却显然少经操练和战阵的唐军,吕布脸无表情冷冷地道:“动手。”樊知古看了日头,取了一根刨得笔直的小棍,准备做一个日冕以测试时间。许坚拦住他,取出一个制作极为精美的小沙漏,那洁白的琉璃应该是大秦贩到中原来的,三根支柱上显然到了本地以后,中原的工匠又充分体现他们雕刻、镏金的工艺,因为那柱上的龙凤呈祥浮雕,除了汉文明以外,不会是其他民族的图案。
许坚把它递给樊知古,这让后者有点害怕,因为他知道这件东西在现时的价值,他不同于许坚出身世家,他只是一个贫寒的秀才。不过吕布冷冷扫了他一眼,或许让樊知古暂时忘记这个小沙漏的价值,而把它倒置过来,一挥手,刘破虏招呼了另一名骑兵策马沿江岸住下流奔去。
第七章 … 万里长城真自坏(六)
沙漏很快就漏光了,樊知古挥了挥走,便又有一对侦骑沿着刘破虏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把沙漏倒置了若干次,这时吕布的身边已只有两骑了。樊知古对其中一个骑手招了招手,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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