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道:“拜云麾将军,迁从三品上,封邵武县伯。自古以来,贵如皇后、郡主、公主的女人,多不胜数!有这样教掌兵权、封武职的女人么?你没敢生邪念却是福份,我不怕说与各位知晓,我从来不敢把她当女人看待,你知她是什么人?武襄宣城县候亲军马步诸军都虞候、润州节度观察留后!”
众军士回首,却是那张川走到身后,连忙起身见礼,张川挥手止住道:“君候向对士卒极好,只要尔等不犯军法,我这军法官,是不会吃人地,弟兄们闲聊一阵,便起身操练,坐下且喝口水吧,王三多,你的脚刚才不是扭伤了么?还不去找医正?”
“大人,不妨事的,我们都是种田人家出身,扭伤了脚,百十斤地屎桶一样上肩……”王三多笑着说。
却被张川喝道:“胡言乱语什么?若让君候知道,我便脱不了干系,君候唤我们作什么?儿郎们!君候视我等为儿郎,若非战时,绝不容一分损失,你快去寻医官贴了膏药再来吧,要报君候之恩,上阵之时,不要腿软,听号令调配,奋死相搏才是道理。”众人无不纷纷称是,言道这世道,实难找出武襄候对士卒更好的官了。
第八章 … 教坊犹奏别离歌(四十八)
张川走到一处无人树荫下,望着江宁的方向,他不知何时才能再跟在吕奉先的身后,他并不喜欢当官,但吕布教他统领润州马步诸军,他就做了,因他知这位置势必需要亲信心腹,方能使吕奉先心安,但他还是更喜欢跟在吕布身后去厮杀,去冲锋。张川却不知道,很快,他就又要重新跟在吕布身后了,这时沙漏滴尽,牛角响起,张川抛开满腔心事,起身自去操练士卒不提。
穆桂英坐在府衙里,看了书信,那张樊知古所写的长信,让吕奉先雄姿英发的身影,几乎跃然纸上,使人心醉,但这对于穆桂英来说,却没有什么,她知道皇帝能使小周后来为副使,必不会在江宁城中坐以待毙,而以吕奉先的性子,他一定受不了,终会动手,他一旦动手,必是如惊雷霹雳,雷霆万钧。
让她粉脸微红的,却是吕布一封短短的书信,上面只有两句话,却让她柔肠百转,过了片刻,又把信展开来看,那信中只写道:桂英,卢公女公子与柳秀不合,府中吵闹不可终日,若尔在,必不如此。故之某愈思念。一切皆好,勿挂,保重。
无什么情话,却让穆桂英芳心驿动,她本来就是深爱吕奉先,已到可共死的地步,未嫁与吕布,只因她知吕奉先对她只有兄弟义气,却无什么男女情愫,是以不愿芶且了事。但这短短一封书信,却让她读出,吕布已渐渐开始向她所希望的方向走了,信中语气已如多年夫妻一般,那温馨感觉。使人心暖,但穆桂英咬得唇,却不愿就这样作罢。她寻思着,纵是吕布对她地爱意,比她对吕布的爱意减上一分,却也绝不就这么算数的,定要候得他如她爱他一般时口才愿嫁入他家门。
任由她身为云麾将军,润州节度观察留后等等;任由她轻骑取常州,星夜回援破联军;她终是一个女儿,便终有女儿心思,只是她自视极高。世间人物,难有入眼者,面目在这年头又稍硬朗。是以看上去才如冰山一般,但拔动芳心深处,却总还是有些遐思。
小周后也在润州,她与陈乔一同被扣在润州,但她却没有陈乔地坐立不安,那陈乔急得嘴角都生了几个燎泡,小周后却闲坐在那院子里,看取这秋枫如血,她觉得李煜足可以驾驭吕奉先,吕布那晚,被她那般逗弄。却始终没有逾礼,可见吕布不是爱名,便是当真忠君爱国之人。
她自然不知,吕奉先那万军中能分辨羽箭方向的耳朵,早听得穆桂英就在帐外,否则的话,那晚只要任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放她离去。也因着她不知这一点,是以小周后深信,无论吕布真个忠臣,还是爱名,以李煜之智,必能驾御。
但她无端却又想起,自己那晚在吕布面前那般放荡,虽说是为了他李唐江山,但那武襄候,却会否因而看轻了自己?想到此处,不觉呸了一口。怎地自个如此在意,那杀神如何看待自己?此番来润州,不就是李煜听了陈大雅之计,使自己逼其就范么?对了,若是那武襄候又触怒了皇帝,自己在这里,却不能去为他求情了,这可如何是好?皇帝有时想左了,却也偏执的惊人,若是当年能劝得他不杀林虎儿,自己又何必放下身段来说这武襄侯。
这时却听院门外那军士行礼,这武襄侯的亲军都,却是样样都与唐军其他军队不同的,单是军中行礼,据说是取当年取薪春时,张川纵马跃向吊桥时,在胸口一擂高喝:“知遇之恩”。于是武襄候这亲军都,便以左拳擂右胸为常礼,便是同袍换哨,拳头擂在胸口甲片上,傻乎乎宛若不是自己身上肉一般,别的唐军,便是统帅教用这礼仪,哪有这样地傻瓜?同袍换哨,又不是上官来视察,轻轻比划一下,不是就了事?
这时却听穆桂英冷然道:“不知宣旨副使在想什么?”小周后抬起眼来,却见是穆桂英带了亲卫入内,她却极不喜这位云麾将军,女儿家的,学人家提枪跃马,混迹军营之中,自商后妇好以来,还那有这等样事?她难道以为,她穆桂英是商王武丁的皇后母辛妇好么?
小周后一拂裙角,淡然道:“我却在想,退了宋军以后,是否该向圣上进言,穆将军应武职卸去,将县伯封号换作县主,方才合祖宗之制。”
穆桂英闻言冷笑起来,只是道:“末将却不在乎甚么封号,只是江宁有信来,怕这封赐,也不必有劳副使进言了。”她却也是极看不起小周后,更看不起李煜,依她的性子,教她如何看得起,用身体来达到目的地女人?用自己女人来笼络大臣的皇帝?
若是小周后一副幽怨模样,穆桂英倒也同情她所嫁非人,偏偏小周后那晚在吕布帐中的作派,让穆桂英听了个分明,而日常在人前,却又是一副母仪天下地风度,故之穆桂英却也极是看她不顺眼,才收了信专门来此一行。
当下掏出书信,只缓缓念道:“……是夜,君侯请君侧,率忠义之士入宫兵谏,有禁军副领不明就里,为奸人所蒙痹,奋军力抗,被疮十数处犹战不息,后被侍卫都虞候刘澄背后刺死,君侯赐厚葬,赐其碑书:大唐忠义死节烈士……”
小周后听到此处,不禁脱口道:“刘澄?刘澄也叛了……”一对美目立时黯淡下来,全无一点方才的飞扬之色,她和李煜一样,想不到刘澄居然也叛了!
穆桂英冷然一笑,仍读下去:“帝与官娘于殿,君侯问帝欲毒乎?问三次,帝不答,新附旧侍卫都虞候去帝冠冕,挽帝缨,按于君侯面前。君侯知礼,叱退刘澄,扶帝于龙椅,然诺不易唐号,帝之子孙仍继帝位……”小周后这时又有了一点生气,她觉得没错,任是如何,这武襄候终于还是不敢夺龙椅地。
“帝与群臣于柔仪殿,托国事于君侯,君侯立军机处,凌驾门下省及枢密院之上。”听到这里,小周后又一声幽叹,知道大事休矣,李煜这皇帝,已成了名义上的皇帝了。
第八章 … 教坊犹奏别离歌(四十九)
却听穆桂英仍读道:“帝允之,又赐君侯一字并肩王,君侯辞之;帝又以润常两州为汉国,封君侯为汉王,君侯再辞;帝晋君侯为武国公,君侯再辞,帝不说,以退位相挟;君侯请封江北宋土为汉,帝允之,君侯受汉王,假节铖。帝又赏赐清君侧之功臣,计以柳秀为常平县主,云麾将军穆桂英晋芜县侯……”没有念完,小周后已昏厥过去了,这已不是李家的唐国了,这是吕奉先的唐国了。她错了,李煜也错了,武襄侯或是精忠,但他精忠的却不是李家江山,而是天下万民。
此时在江宁城中武襄侯府里,柳秀教丫鬟冲了一壶浓茶,却全无心思去筛来饮。她只轻轻拔着那团扇,幽幽叹了一声,提起那素白折裙,行出院子里去,自望着天际浮云招卷,复又一声长叹。
那来这边院子里玩耍的明月,小心地跟了出来,憨憨地问:“表小姐,你,你现在都封了县主了,天啊,明月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么尊贵的身份,听说老夫人那一品诰命,还如你这县主贵气呢!”
柳秀苦笑摇了摇头,只是问明月道:“你可记得,前些日子,我表哥进宫那天晚上?”明月听了,吓得打了个冷战,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不知从哪来的许多蒙面人,翻了墙头入来,见人就砍,她和卢家小姐都吓坏了,还好柳秀气闲神定,早就命人去请郭枵来,使郭枵指挥府中那一都兵卒,拼死抵抗,直到天放亮了,那刘破虏带了许多兵来,才把那些蒙面人杀散。
那晚一个个刚驻进府里的新军士卒,为了保护圈在阵中央的柳秀、明月和卢家小姐,一个个强健身躯,就在她面前惨叫着倒下。那残肢断臂应她面前血流成河,想起那个夜晚,明月到此时仍是心中发寒,几如坠入十八层地狱一般,是以她现时和柳秀极为亲近。因她知道那晚便是柳秀从那十八层地狱一样的杀场里保了她平安。卢家小姐自那晚上,也很少同柳秀再争吵什么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却听柳秀幽然叹道:“若论尊贵,明月,不怕说与你知晓。便如我表哥所说的一样,此时江宁城中,我这县主,比起宫里的公主还要尊贵很多。但这又有甚么用?若是太平盛世,倒是不错的,现时这光景,爬着越高,一旦摔下来,却就真个粉身碎骨了。”
明月听了,急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柳秀却笑了起道:“这时节,手下有兵,才是道理。我恳表哥从死牢里放出来的那二十个女死囚,个个手里都有几条人命的。现时正使老门子和刘破虏在操练她们,若是能成,这才是你我保命的本钱。”
“尔这小人儿,心思却是不少,如此某倒也安心。”却见吕奉先和樊知古从院外说笑道走了进来,吕奉先笑道:“要练兵,尔就千万莫要端大小姐的架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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