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以极强的气场震慑四方的男子,此时剧烈地喘息着,罕见地露出了柔弱的姿态,但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地想去怜爱。
“快!我们必须送他去医院!” 夏宥晞瞪着见习校医腹部的一道怵目惊心的伤口,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搭档。
“不!不用!” 子桑凉月拭去嘴角的鲜血,倔强地站了起来, 恶狠狠地推开了身旁的少年,“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不想找死……就滚开!!”
“你在逞什么强?!” 某人看着面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的男子开始炸毛,“你认为黎桁看到你这副样子会怎么想?!”
“……”
夏宥晞的话像一股突然过境的凛冽冰风,将子桑凉月瞬间冻结在原地。一阵可怕的死寂之后,伤痕累累的医生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哇地呕出了一口血,下一秒,在少年惊骇的目光中倒了下去!
“哇啊啊啊!!子桑医生你怎么了?!!子桑医生!!”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夏宥晞惊叫着扑了过去,手足无措地绕着尸体般的男子不住地转圈。
“啧!这种时候直接敲晕他就对了。” 一旁的始作俑者不耐烦地捞起昏厥过去的见习校医,撇了撇嘴道,“放心吧,他暂时还死不了! 不过你再继续跟他聊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医院!!快叫救护车!!” 夏宥晞看着不断出血的伤口开始慌张地找电话。实在看不下去的白夜炚,直接单手将失措的少年抱在怀里,然后卷起一道强风,转眼间离开了修罗般的刑场。
*** *** *** *** *** ***
“宠……宠物医院?!” 好不容易从头昏目眩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夏宥晞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招牌。在抵达这里之前,他只觉得自己被一阵龙卷风吹上了天,紧接着又被狠狠地摔了下来!妖魔奔跑的速度果然不是人类可以适应的!
“啧!大爷我可是考虑的很周全哦~ 直接送他去普通医院的话,你是想被警察抓去审问,接着被那些杂碎指正,最后被投入监狱吗?”纯血妖魔抒发了一段让人震惊的‘人性化考量’,让某人非常郁闷。
(话虽这么说……但是,你这只妖怪为什么会如此清楚这一系列的程序啊啊啊?!)
“咳咳,就算如此,宠物医院也未免太―――”
“这是愈疗庭的分院,馆林那家伙的部下住在这里。” 白夜炚大喇喇地打断了抱怨个不停地夏小猫,直接踹上了已经停止营业的医院大门。
伴随着巨大的叩门噪音,一个二十几岁的白衣女子轻盈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虽然有些恶俗,但夏宥晞此刻想到了‘落入凡尘的天使’这个形容词。不过,天使姑娘在看到纯血妖魔大爷那副嚣张面孔的时候,美丽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微微地叹了口气,恭敬地将带着伤患的二人组请了进去。
进入宠物医院后,他们被带到了一个秘密的地下室,那里简直就是总部愈疗庭的翻版。仓库般大小的空间里竖立着一排眼熟的水晶棺材,两个蓝袍医护人员合力将浸泡在鲜血中的校医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其中一个圆柱形的容器里。很快,‘棺材’中就充满了某人异常熟悉的粉红色液体。那种谜样的溶液似乎具有腐蚀性,只见子桑凉月的衣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快速地溶解,没过一分钟,便完全赤。裸。他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透过透明的柱壁看上去,更加的触目惊心!
某人一边快速地别过头,不忍再看,一边陷入另一种恐慌之中――
(哇咧咧?!!难道之前我也是这样被其他人看光光的?! 啊啊啊你们太过分了呜呜!!)
残酷的事实,在某人屡次受挫的心灵上,又添上一道伤痕。不过,很显然,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心如刀割的感触。
“嘭!”地一声,地下室的暗门被大力地推开,一身狼狈的咒言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仿佛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他看着容器中尸体般漂浮的子桑凉月,心中的恐慌如洪水般翻滚着袭来,瞬间便将他吞没!他的双腿像被灌入了铅水,重逾千斤,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挪动半分!
“子桑学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醒一醒!!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震颤,嘴唇开阖下意识地问着,自己却全然听不清在问些什么。
夏宥晞试探性地开了口:“黎桁你……你振作点!他只是受了些伤,很快就会醒来的!”
咒言师听到他的回答,被禁锢住的身体一下子得到解脱,他骤然冲上前想要靠近校医所在的容器,但却被周围的蓝袍医者及时地阻拦下来。
“请你不要妨碍病人的治疗。” 白袍女子一击重拳轰上咒言师的腹部,瞬间将狂暴的他变成了一只虾米,然后狠狠地瞪向一旁因亲眼目睹了‘白衣天使痛扁病患家属’的震撼画面而呈呆滞状的二人组,“请你们两位也暂时离开这里。伤者现在需要静养。”
于是,在抵达愈疗庭分院的短短五分钟后,三名不速之客被华丽丽地扫地出门。
*** *** *** *** *** ***
街边咖啡屋的角落里,凝聚着大团大团的乌云,气压低的几乎随时都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让见者无不夺路而逃,完全不敢靠近。
纯血妖魔从抖成筛子的侍者手中接过饮品灌了一口,然后挑眉看向了正位于风暴团中心的咒言师:“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你这家伙真的很废柴啊!”
“噗――――!” 夏宥晞被搭档的‘豪言壮语’惊得将口中的果汁喷了一地,顿时,周围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学长和我――――才不是那样的关系!!” 被呛声的黎大公子不知是太过恼怒还是羞愤,很快就涨红了脸。
“啊咧?那你刚才干嘛一副失了心魂的样子,慌张得连愈疗庭那种菜鸟的攻击都躲不开?!”
“……” 前一秒还激动争辩的某人立刻化身为一颗蚌壳,沉默不语了。
“呃,我们在子桑医生那里,看到过你的照片……所以才想说你们是不是认识。” 夏宥晞偷工减料地叙述了一遍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经过,然后不动声色地燃起了八卦之魂,“其实,你们不光认识,应该还是熟人吧?莫非是驱魔协会的同事?”
“不,子桑学长是高我两届的学院前辈。他和我一样,是唯二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越级进入海城医学院的人。你们知道我出生在医师世家,所以从幼年起就接受了很多严格的训练。而学长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天分和努力,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医学院的。”黎桁似乎陷入回忆之中,脸上露出了崇拜的光芒。
(喔喔!难怪是那种恐怖的个性,听说很多天才都有性格缺陷,EQ就算加上绝对值符号也是负的!)
咒言师当然听不到某人心中的吐槽,继续讲述着泛着光华的往事:“原本听说学长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但在认识他以后,我发现其实他人相当的好。在我求学的期间,学长给过我很多帮助。因为我时常需要出任务,所以耽误了不少课业,他特意在毕业后留校一年,帮我补课,让我得以顺利地毕业。对于我来说,学长是特别的存在,我一直都很……敬仰他。”
“欸?只是敬仰嘛?”纯血妖魔放下见底的饮料杯,露出‘你很假仙’的表情,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等一下!你确定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是子桑凉月?!那家伙对于其他学弟学妹们可是如恶鬼般的存在! 就算对方是未成年,也没看他心慈手软过!)
“学长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但这么多年了,我就算一开始不明白……到后来也察觉到他的心意……” 黎桁仿佛想到了什么残酷的片段,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但是……我还没有机会确认,就被学长抛弃了!”
“哈?!” 夏宥晞忍不住发出惊呼,“怎么会?该不是你误会了什么吧?”
(啥啥啥?!那只恶鬼怎么可能在千辛万苦地把你这只肥羊养大之后放下屠刀、转心向佛啊啊啊啊?!)
“一个月多前,我的毕业论文以最高的分数通过了审核,算是非正式的毕业了。学长特意带我去庆祝,期间他邀我一起去他的故乡游玩,我答应后他很开心,但在我们已经准备好行李的时候,我突然收到总部派遣去千叶古堡调查的命令,所以就临时取消了旅行……” 黎桁痛苦地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我知道很对不起学长,也向他道了歉,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第二天就离开学校。 在那之后,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联络不到他!我明白学长在刻意的避开我。那时候我想,也许让他冷静一下,再找他解释一下比较好。没想到再次得到他的讯息居然是从你们这里……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永远的失去他了!”
“……” 调查科二人组相对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问道,“你当时取消旅行的理由是什么?”
黎桁似乎想到了什么,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底气不足地回答:“因为是总部秘密的行动,所以我只能跟他说,我必须要去……参加世伯女儿的生日舞会……”
“……” 四把眼刀狠狠地朝着迟钝到让人怜悯的咒言师飞了过去!
(啊靠!!白痴!!你这个超级大白痴!!)
“你这家伙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都是用什么借口?该不会是经常临时放人家鸽子,然后说要和女性约会之类的吧?”夏宥晞抽搐地瞪着对面的白痴,有种想要把手中的杯子砸过去的冲。动!黎大公子则被夏宥晞突然爆发的煞气惊得缩成一团。
“并不是每一次……”某人似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用蚊子般的声音喃喃着。
“当你的‘学长’真是太命苦了……” 纯血妖魔双手交叠在脑后,完全不想说话了。夏宥晞则开始深深同情至今还躺在容器里的见习医生。
很难想象,那个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