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一提,望舒似乎元气大伤,正窝在望舒剑中人事不省,自然也不知道云天青这个早就看她不顺眼的趁机打击报复的事情。
夙玉却是也没有注意到云天青的小心眼,眉心紧锁,偶尔对云天青低声与她说话时候给出些反应,却也总是难以抹去眉间的忧郁和愧疚。
她仍是有些惴惴不安,此刻一离琼华,等若临阵脱逃,再往重里说,便是等若背叛。对生活了三年的师门的背叛,对待她甚是情重的师兄师姐师父的背叛,对所有在妖兽的爪牙下受伤殒命的同门们的背叛。
云天青自然看得出夙玉的忧虑,事实上,他知道,不同于夙玉在昆仑山上做出决定时候的决然,自一离琼华,这人的面上便再没有了昔日的清雅和冷静,满满的尽是内疚。
可他却也不说破,只敛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没正经模样,温柔了语气,似是不经意地又隐了怀念地开口。
“这里,便是太平村,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诶?”
夙玉终于将心神从那早已看不见的昆仑山收了回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云天青一眼,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好奇地打量了下四周。
这是一个和它的名字很相称的村子,安静太平,鸡鸣狗吠之声不时响起,却是越显祥和静谧,是个很好的地方——就是同云天青看起来不怎么协调。
夙玉摇了摇头,有些奇怪地又打量了下自己的师兄,凭着她对他的了解,云天青怎么也不像是从这么一个宁静平和的村子里可以长出来的。
云天青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毫不介意地一摊手,笑了起来。
“夙玉你可别这么看我,若是十年前,你只要在这村子里随便提一提云天青的名字,怕是没有谁不会皱起眉来,那时候,我可是太平村云老头子最头疼的麻烦。”
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四下里看了看,唇角的笑容柔软而又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伤感,夙玉愣了愣,恍惚间便是觉得或许云天青也没有他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自在,那般什么都不计较。
其实最初,夙玉对云天青这散漫的性子并不怎么欢喜,比起初入琼华时候遇见的这位玄霁师兄,看起来不苟言笑谨言慎行的玄霄师兄,反是更得夙玉的好感。
可到了后来,不知怎的,那张总是笑的洒脱,似乎什么让人难以承受的事物到了他的面前都不再算是困难了一般的面容,却是渐渐看进了夙玉的心里。
或许,是在修行双剑苦无进境被玄霄师兄远远丢在身后,心思郁结不得其法之时,那突然出现身影,笑嘻嘻地递了个果子过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说自话着陪了自己数个时辰的时候。
或许,是在凤凰花树下,偶然发现那个拨开垂下的花簇的身影,漫不经心的笑容中,极黑的眼瞳里却只倒影着自己模样的时候。
或许,是在他一如既往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膀,开口却是毫不犹豫地那一声好,其后便随着自己一同,毅然地没有半分不舍地离开琼华的时候。
夙玉垂下了眼帘,唇角的笑容终于变得真诚了许多。
云天青看着她的模样,眸中神情柔和了许多,轻轻松了一口气,顿了顿,伸手将夙玉有些散乱的鬓发拨到她的耳后。看着夙玉惊讶抬头又有些窘迫地红了脸,却没有避开自己的动作的时候,面上笑意越深。
“走吧。”
云天青这么说着,手指很自然地落下,寻着夙玉的手,将它牢牢握在掌心。掌心的手柔软但是微凉,捂着好一会儿,才透出些薄薄的暖意。
“太平村虽好,却不适合我啊。”
云天青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太平村后巍峨的山脉。
“穿过太平村后面的紫云架,一路向上,就可以到青鸾峰,我小时候常常去那而玩,不知道一别数年,那里可还是我熟悉的模样。”
夙玉盯着云天青的背影,忽然就是想到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挥舞着不知道从哪儿折下来的树枝,漫山遍野地乱窜着的场景,心中莞尔,唇角轻抿露出一个笑容,被云天青握着的手指反握了回去。
被他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掌已经泛了薄薄的温,可是指尖仍然是微微的凉,触到他手背的时候便是觉得冷热分明,心里方才升起的温暖笑意,又是染上几分怆然。
夙玉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
离开了羲和的望舒,即便是她自己再如何压抑,流泻而出的水灵寒气也不是夙玉自己可以承受的了的。或许一年,或许几年,终有一日,夙玉会因为寒气噬体而亡。
或许,这就是代价。
夙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不知云天青已经半拉半抱着地把她带到了青鸾峰上,直到耳边传来哄哄的水声,夙玉才恍然回神。
晋一回神,便是看见了一条银练一般的瀑布自山巅而坠,迸射开来的水珠在日光的投射下映出七彩绚烂的光芒,山巅林木葱郁,一株不知道生长了多久的巨木静静地矗立在东首,一枝斜出遥遥指向峰外茫茫云海,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落在它长满青苔的树干上,鸟雀低鸣婉转之声不绝于耳。
“……”
夙玉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了好美这两个字。
云天青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和夙玉面对面站着,笑容温柔。
“这里便是青鸾峰,我们日后的家,夙玉,你喜欢吗?”
不待夙玉回答,云天青已是自顾自地规划了起来。
“我要在那儿建一间木屋,还要在树上建一间树屋,还要……”
“我很喜欢。”
夙玉微微地笑着,看了云天青一愣一愣的傻乎乎模样,眼睛却是有些酸涩。
真的可以吗?在那样离开之后,真的还可以如同云天青所言,这般幸福下去吗?
她和云天青对于离开之后的事情,一直避而不谈,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其实不过也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夙玉……”
云天青皱了皱眉。
“我不后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或许荒谬,却仍然是无可碰触的逆鳞。你的逆鳞是你所坚持的信念,而我的,是你。”
他这么说着,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夙玉的嘴唇。
夙玉闭上眼睛,感受着唇上辗转的温柔,慢慢伸手自后搂住云天青。
这是他们的罪,可是,终,不悔。
……若此生仍有相见之日,无话可说,唯有道一声……对不起。
剑灵红玉番外
红玉本来是个人,可是后来她成了一名剑灵。
作为龙渊部族的铸剑师所铸之剑,红玉对于那位洪荒之中成于安邑大铸剑师襄垣之手的始祖剑,自然不陌生,甚至可说是心生崇拜敬仰之意。以至于,在日后她看着那个叼着金钱虾饼眯着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咪一样的青年时候,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梦想幻灭的古怪滋味。
最初,红玉并不知晓祖便是大名鼎鼎的那柄始祖剑的剑灵,也不知道这剑灵几乎可算得上是传奇的几辈子,她就觉得那跟在须发皆白却是眉目清朗冷峻的道士边上的青年,有一种诡异的他乡遇故知的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并且,还顺带着小小诧异了下他和看起来的完全不符的高强实力。
当然,红玉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因为觉得那道士一副不动声色护食模样地守着小剑灵的举措太有趣,于是兴起玩笑的意味,故意看好戏的意思。
那时候,红玉以为这不过是她漫长的剑生的一个小小插曲。
后来,红玉入了昆仑,自己去投奔了那位名唤紫胤的道士。
看着紫胤因为祖对自己显而易见的亲近意味而沉下脸色,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土的大型全科动物一般,红玉觉得自己因为需要守护的存在尽数消失而寂寞了数十年的世界,唰得一声就亮堂绚丽了起来。
多有趣啊。
剑灵与主人。
看起弱势好讲话其实处在主导地位的祖与看起强势不苟言笑其实几乎可算是对祖言听计从的紫胤,还有一群似懂非懂咋咋呼呼时不时帮个忙时不时又拖个后腿的天墉孩子们,实在,有趣。
最初,红玉是假借万念俱灰的名义藏在红玉剑中默默围观的。
可是这看着看着,红玉不淡定了。
首先,对于紫胤这么多年来还没有真正搞定祖,红玉表示很不理解,该强硬的时候紫胤你怎么总是软下来了呢?不要心疼祖啊,剑灵没那么脆弱的。
其次,对于祖丝毫不觉得这个状态有什么不对,并且显然有打算把这么个状态一直保持下去的意思,红玉表示忧郁,你这孩子是该迟钝到什么程度啊还是你根本就是装傻?不能因为紫胤他是个道士你就真这么晾着他啊,色即是空什么的,那是和尚!没看人家紫胤眼睛都快绿了吗!?
最后,对于祖和紫胤言辞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对始祖剑一直存有某些理所当然的幻想的红玉震惊了……
当然,震惊过了也就算了。那么多年过下来,总得学会淡定。
要是总这么咋咋呼呼的,红玉怕是也没办法养成现在这幅性子,要知道,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出人意料,最多的就是意外。
紫胤和祖就这么一直不愠不火着,直到百里屠苏,他们第二个弟子的到来。
几乎就那么一眼,红玉就确定了这孩子就是那个转机。
或者说,这孩子会是很多事情的转机。
总有些人,天生的就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气感,简而言之,就是一看到他,就觉得这人必不是池中物。
百里屠苏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仅仅是因为他那股子苦大仇深的气质,那把一看就很有来历很神秘的断剑,还有那种不相信人但是心性坚定并且天资极佳的各式表现,更是因为,红玉相信自己的直觉。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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