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你们。
耳边忽然传来了韩菱纱的一声轻呼,心中一动,我几乎可以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胸口中心脏的跳动,这在我成为剑灵后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迫不及待地睁开眼,我看向转轮镜台中。
……一身粗布青衫,靛青的披肩长发,出现在转轮镜台上的鬼魂略略挑着眉梢,有着与云天河十分相似的五官。
他看着云天河,眼中先是有几分惊讶后又转为笑意,语气却是不耐烦。
“野小子?!是你?!”
“……!!”
云天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伸手揉了揉,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爹!!真的是爹?!孩儿、孩儿好想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青年,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那边的青年扯扯嘴角,在云天河身上上下逡巡的视线越发柔和,透着亲人之间那份不用言语便是最为醇厚的亲昵和关切。
眉角至眼角的那处似乎有些痛,我别开眼不再去看云天河和他爹,可是他两人的对话仍是清晰无比,父与子,即便是生死即便是时间即便是久别重逢后也没有一点淡去的脉脉温情。
……我不想听。
伸手摸了摸眼角,那里似乎疼的更厉害了,我转身走下转轮镜台,好像有人再叫我,又好像没有。
不过那又怎样,有什么区别?
这里没有蚩尤,没有玄夷,没有临猗,谁都没有。
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大力,我转过头,看到的是慕容紫英微愣的神情,视线似乎定在我的眼睛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焦虑和紧张。
他嘴唇张合了几下好像在和我说些什么,声音却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过来地一样,还听得清,却没听进心,我一甩手,继续向前。
离开这里。
终见临猗
并没有目的地,我走着走着,也就停了下去。
正前方不远处是漂浮在空中四角用数根铁链和这片土地连接的无常殿,我仰着头,只看着它。
建筑风格不错,看来无论什么地方的领导阶级都是特权主义,这住的小高层独栋的。
就是有点儿鬼气森森,瞅瞅那大刺刺扎出去的骨刺一样的屋檐,不过考虑到这里就是鬼界,特产可不就是鬼魂吗,这也算是正常了吧。
胡乱想了些有的没的,半晌,我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揉揉眼角,收回视线。
还能怎么样呢,日子还得照样过,实在不行老子就再到魔剑里睡上个几千年。
红葵在魔剑里抗议了,声音渐渐减小,最后像是跟我赌气一样地不再出声。
一片静默。
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啥,我真的有说什么吗?让她……难得的生气到都不肯跟我说话了?
说起来,红葵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过来又是什么时候跑回魔剑里面的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我就觉得红葵到了鬼界以后行事就越来越鬼匿了呢,来无影去无踪的。
莫非是女孩子的那……咳咳,那几天到了?
还是说,这鬼界激发出红葵的隐藏属性不成!?
保不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红葵也就是一只鬼是吧。
……那这么说,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是一只鬼!?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膛,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果然,没有心跳吗。
不知道那里会不会也……
正当我研究着从某些角度来说很猥琐从某些角度来说很学术,但是对我来说事关今后的幸福大事的关键时刻,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熟悉的,让我以为是幻听的声音。
“祖。”
这样的声音,其实常常听见,在记忆里。
那个时候,一切都没有开始,一切都很平静。那个时候,我最大的苦恼,不过就是怎么样让这个声音的主人,少给我布置点儿任务,怎么样扮可怜拍马屁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止他们家长老师的统一战线。
那个时候……
“……”
我感觉到自己僵直了身子,直到听到第二声唤了我的名字,才似乎有什么从心底涌出,尽管仍然没有心跳,却仍然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一种诸如心跳过快的时候那样子窒息一般的紧张感。
手指微微颤抖着,以我自己才能察觉到的频率,我轻轻吸了一口气,确保自己的表情应该是……镇定的面无表情,这才转过身去,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抿了抿唇,念出他的名字。
“临猗……”
事实上,我没有想过在鬼界见到的,会是临猗。
我以为,他会选择轮回转世,就算不,也会对我这个害得他身死,害的安邑灭族的罪魁祸首,视而不见,甚至落井下石,而不会……回应我的呼唤,前来。
我以为,会见到蚩尤,或者玄夷,那时候我最在乎的也是最在乎我的两个人。
然而现在……见到临猗,我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抑制地,激动一些。
临猗依旧穿着一身和在安邑时候没有什么区别的长袍,五官深邃轮廓分明的脸,大概是因为在鬼界待得久了,泛着些许青白。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目光一如以往,没有蚩尤和玄夷的温暖的笑意和亲近,也没有陌生人的疏离,不远不近,不愠不火,只偶尔可见的,一丝柔和。
但是他那在安邑时候从来都是披散着扎了一缕一缕小辫子的长发,被一顶模样很奇怪的冠束在头顶,浑身都透着严谨正直刚正不阿的气质,细长白皙保养得当的手指,拇指上戴着一个雕刻了古怪花纹的扳指,贵气十足。
总还是,有些不同。
相视无言。
我静静地盯着临猗看,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连那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来了。
临猗慢慢眯起眼睛,很潇洒地一转身。
我条件反射地低了低头,乖乖儿跟着他走——咳咳,临猗班主任余威仍在……
临猗不愧是鬼界的地头蛇,带着我三绕两绕就绕到了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虽然和记忆中雾灵山涧不能比,但是在鬼界这恶劣至及的自然条件之下,也可以算是一片好山好水好风光了——绝度不亚于那些个5A级景区!
果然,是有对比才有优劣啊……
“你来鬼界做什么。”
临猗负手而立,没有看我。
“我不知道。”
耸耸肩膀,也许是压力太大我成功变态了,这时候难以抑制地冲上来的,居然是笑意。我扯了扯唇角,伸手摸了摸。
“不过,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鬼界?”
“……”
临猗转过身,皱着眉看我。
“祖,生人不可进入鬼界,你如此不敬鬼神,胆子不小!”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遍,嘴角再也绷不住严厉,微微上弯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么多年,你看起来似乎只长了胆子。”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离开始,没有问我这么多年的事情,也没有问我这和以前看起来应该还是有些不同的样貌。我也没有问他这些年过的怎样,没有问他其他人在什么地方,没有问他当年的那个血涂之阵。
咳咳,尼玛,气势呢!
老子要是走温情路线,就应该执手相看泪眼倾诉我这些年来的辛苦和忠贞……诶,这个词怎么这么奇怪?
要是走霸气路线,老子应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问他为什么背叛我,然后狠狠甩他几耳刮子踹倒在地,最后居高临下斜瞥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这是报应,接着对呆愣的悔恨莫及的他伸出手,很大度地开口说不过我已经原谅你了。
算了,还是别胡乱想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
鬼界毕竟是临猗的地头嘛~
“祖,你去过转轮镜台了。”
临猗摇摇头,瞅着我的眼神很是恨铁不成钢,一副‘这些年你都把我辛辛苦苦教导给你的东西全部还给我了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你以为用阵法掩盖了气息就不会被鬼界发现了,简直胡闹!转轮镜台既然是鬼界灵宝之地,怎会没有监视之法!?若不是我替你与你那些朋友们遮掩,你们早就引来鬼卒了,不过饶是如此,我亦然遮掩不了多久,只得长话短说。”
“恩……”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有点儿心虚,却又有点儿不怎么甘心地挑了挑眉,顶了一句。
“我记得临猗你教过我时空法阵的吧。”
临猗唇角微微挑起一丝笑容,出乎我意料的,向我走近了几步,顿了顿,慢慢地……伸手按在了我的脑袋上,有些生疏地揉了揉。
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骤然坠下。
“祖还记得,我……很高兴。不过,鬼界毕竟为死者归属之地,你虽为剑灵,亦不当胡乱来此,更何况……我如今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出来的。”
自头顶传来的温度,熟悉的让人眷恋,我闭上了眼睛,这双手曾经握着匕首刺入自己的心头取血成阵以取我性命,然而如今,这双手的碰触,却是让我心中安定了下来。
脑袋上的手揉了揉,临猗的声音很沉稳,和他以前教导我的时候一样,不过那时候我听着只觉平淡无波昏昏欲睡,现在听着却是忍不住想要让他再多说一点。
“六界兴变自有定律,鬼界为众生死后归宿,自可窥得他界生灵无法知晓一事,此不论神人妖仙无异,也算是……最为直接的一种平等了。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只……我亦不便多言,只告予你一二。”
喂喂……你这是公然作弊吧!
不过,开后门的感觉还不错~
我点点头,临猗像是笑了一声,揉着我脑袋的手放了下去。
“蚩尤未死,玄夷亦未亡,安邑他人已入轮回,前尘尽忘,而你……”
临猗顿了顿,沉默了许久,似乎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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