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坐着,一手支起撑着下颚,略略歪了脑袋看那个仙人青年。
“我得告诉你,这种灭世的想法,可是千万要不得。”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我越说心里越憋着火,支着下颚的手不觉放了下来,搭在膝盖上,和另一只手交叉在一起。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渐渐收紧,指尖扣在了手背上,有些微微的疼。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遭受过什么吗!?你以为!你经历过的那些,就已经足够痛苦了吗!?”
“……”
仙人青年愣了愣,眼神有一瞬间流露出近似于疯狂的神色,可是在下一瞬间,那双极黑的眼瞳中的恨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透出些许歉意和不知所措来。
他清雅的气质实在是太具有亲和力了,尤其是当那双眼睛真的褪去了所有的仇恨的现在,看的我也不觉有些不知所措来。
“……不过,我现在已经改过自……不对,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了。”
我摸了摸鼻尖,悠然远目。
仙人青年有些好奇地眨了下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恨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最难得,是放下仇恨。”
一点儿也不觉得心虚,我表示报完仇之后放下仇恨对我来说就是小事一桩,怎么着,找到了新希望的现在不能被旧仇拖后腿不是~
……当然,如果能再报一次仇,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仙人青年若有所思,貌似对我所谓的新的人生目标更加好奇了,隐隐有一种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上面的感觉。
我轻咳一声。
“生命可贵,活着便是不易。人类寿命虽然短暂,却几可算是刹那芳华。我想要呆在这儿,看着他们从幼儿变为青年直至白发苍苍,看着生死交替,看着时光变迁,纵然有很多的事实被掩埋在时光洪流之下,亦尚有我,将其铭记在心。记得,他们曾经发生过。”
……其实我只是想好好做一次奶爸,把安邑的品牌打开,让蚩尤他们乖乖地找回来。
仙人青年显然是被我唬住了,看着我的眼神竟然肃然起敬,半晌,才悠悠叹息一声。
“生死无常,唯天道恒永,时光流逝,终归覆土……只是……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去吗……”
……诶,你是如何得出这么深奥的结论的?
我瞅着深思的仙人青年,抽了抽嘴角。
一时间,竟是相对无言。
沉静的只能听得见剑外面的一片慌乱的声响。
角离的老婆,就是那个健美女子,临盆了。
据说医学上将疼痛分成了十二个等级,第一级别就是蚊子咬了一口那样的,而第十二级别的,则是女人的分娩。
老妈以前是学医的,我小时候她曾经搂着我开玩笑一样地说,当年她实习时候有去围观过女人分娩,那个惨烈啊……吓得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坚定着以后打死都不要小孩。末了,她总是捏着我的脸,宠溺地笑着,带着点儿小得意地吓唬我,宝贝,要不是妈妈勇敢,你差一点儿就没法来到这个世界啦~
就因为这个,我直到初中,还把分娩当做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比考试不及格还要恐怖。不过到了高中,生物课啊之类的一上,笼统地泛泛地这么一描述,再加上少年人的逆反心理,所以对于分娩的认知反而淡了不少。
而现在……
我死死闭着眼睛,努力想要屏蔽剑外面凄厉的哀嚎,不停在心里感谢着老妈,我的亲娘啊,幸好你没把生成个女孩子,这要是真成了个妹子,该得有多疼啊混蛋,哎,妹子们果然不容易,以后要对她们再好一点……
等等,红葵和蓝精灵都是妹子,以后生娃的话,岂不是也要这么疼……!?
不行,哪只黄鼠狼敢动我妹子!!
我努力地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直到终于有一个响亮的哭声在耳边出现。
中气十足,很有精神嘛~
偷偷眯开左眼,正看到寒光闪闪的大刀向着一条长长的血淋淋的肉带砍去……
嗷!
我迅速闭上左眼,耳边传来一声鬼叫,大男人粗犷的声线硬是被压成掐了脖子的鸭子一样,嘎了一声就断了,接着就是两声咚咚的声响,闷闷的,就跟有什么倒在了地上似的。
脆嫩嫩的哭声更响亮了,伴随着某个大婶的嫌弃声音,忍无可忍一样地咆哮出来。
“把角离拖出去,这个没用的家伙又昏了!”
“……”
我小小地睁开眼,一个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干嚎,身上黏答答着血迹和水渍的婴儿的脸近在咫尺,嫩红色的牙床,吐着小舌头,卯起劲来吊嗓子。
……我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孩子很可爱。
可就是这么个丑兮兮的小老头一样的婴儿,却是令我忍不住想要微笑。
有死就有生,一如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会让人觉得悲痛,同样,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会让人油然而出一种难言的欣悦。尤其是,在父母的爱意和期待中,诞生的生命。
这是,安邑的延续。
蚩尤他们如果知道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就跟我现在一样。
有什么比刚刚报了仇,然后就看到了希望的感觉更美妙呢~
我实在,很喜欢这两个孩子,确切的说,是很喜欢这里。
拜托,让我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当然,如果能够让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房客也消失不见,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一定会愿意一直一直留在这里的。
除去最开始角离昏过去的那么一点儿不和谐以外,剩下的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小婴儿被清洗了个干净,放在了铺着柔软的棉布的床上,已经不再干嚎了,闭着眼睛哼哼,小小的拳头蜷起在身旁。
健美女人坐在一旁听先前那个大婶把角离怎么怎么没骨气怎么怎么在他二儿子刚露出个头的时候就昏过去的事情讲的添油加醋,乐呵着笑得花枝乱颤。我觉得她们彼此应该都知道那些个是被夸大了的事实,不过这样的交谈仍然乐此不疲。
健美女人一遍又一遍地听着,笑容甜蜜。
角云,也就是那个小男孩,趴在床榻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弟弟。小手握的紧紧的,嘴角抿得严严的,一副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戳戳弟弟的模样。
说实话,对着皱巴巴的新生儿,我完全没有那个兴致去戳一戳啊……
喔,对了,这孩子已经被强势的妈妈和强势的干娘接生大婶,在完全无视了儿子父亲角离的意见下—起琢磨出了一个名字,角越。
挺不错的名字,对吧~
“……多谢提点,先前确是我失言。”
仙人青年开口说话,没有了冷意的时候,他的声音很透着的是清冷,还有几分融入其中的温和。
墨黑的眼瞳看向我,在我和他对视了一刻后,他移开了视线,略略仰了仰头,眉头微蹙,神情带上了几分忧郁。
“吾名太子长琴,你,或可称吾凤来。”
凤来?太子长琴?……这两个名字,怎么我都觉得有点儿耳熟呢?
“吾名为祖,称呼的话,你随意。”
挑了挑眉,我无所谓地摆摆手,能不能想到始祖剑,就看你的发散思维能力了。
“娘,弟弟睁眼了!”
角云的声音满是惊喜,我下意识的看过去,就看进一双极黑的眼瞳,和那副皱巴巴的小老头模样完全迥异的,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可是那双很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却不是一个婴儿,应该有的。
鹊巢鸠占
我很在意那个有一双不像婴儿的眼睛的角越,虽然他这么些日子观察起来就和正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吃了睡睡了吃,睁眼都懒得睁,就在角云黏他闹得有些烦了的时候,才哇哇嚎上两声。
而我虽然渐渐开始恢复,心情也越发开朗,却仍然有些没有力气,没那个精神去见天儿盯着角越。就算我坚持着保持清晰,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在我没有力气化形出去,全方位全天候地贴身观察的时候。
同时,更关键的是,之前还一副我要报复社会的苦大仇深的仙人青年,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地化身为谦谦君子,用他那很君子的一点也不强人所难但是实际上让人拒绝的时候无比有罪恶感的眼神瞅着我,有意无意地表现他,很想跟我谈谈过去的事。
我才不想听呢!
龙渊部族现在是不是还在安邑我不清楚,毕竟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和我印象中蚩尤带着部落迁移之前的那个安邑旧基底,有着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直观的,石头上有土了,庄稼能长活了,收成上去了,居住环境美化了,能看到绿色了。
作为龙渊向伏羲复仇的秘密武器,这把以据说是当年跟着蚩尤走的那一群人里的某一位铸造,并且由蚩尤亲手所赠的断剑为基底的焚寂剑,有着五灵元素中侵略性最大攻击能力最强的火灵能力的凶剑,理所当然的,被放在了秘密武器陈列室。
咳咳,说白了,就是某个隐蔽的设置了聚灵阵法和各种防御阵法的山洞里。
山洞里还放着两把剑,我照例开展了一下外交,不过很可惜的,没有一把剑回应我。
好无聊啊!
……我好想去看看角云和角越啊……
安邑的新生代,安邑的未来,安邑的延续,安邑的……
你在把他们当成替代品。
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响着,一遍一遍地重复。
不是。
最起码,并不完全是这样。
我回答着自己,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不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我现在除了那个讨厌的,太有耐心的仙人青年,喔不,他要我叫他长琴的家伙,什么人都看不到啊混蛋!
……放我出去!
老子不要和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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