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喜欢这灯的话,不妨让公子买给您。”精明的店家见这绿裙少女一直盯着松鹏上挂着的一盏五石玉球灯看,忍不住出言推销。少女眼中抹上一点喜色,半袋央求的望着身边的欲望。
隐没在人湖中的渺目男子见状轻轻推了推安媛,示意行动。安媛得了指使,正裕迎上前去。忽然见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红裙身影飘了过来,她大吃一惊,一旁的渺目男子也拉住了她,神色很是复杂。
只见裕王呵呵一笑,伸手入怀,摸出一小定银子。还未付给那店主,忽然听身旁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说道,“公子这般出售阔气,不妨也破费几文买给妾身吧。”
裕王闻言一怔,回过头去,却见身着大红遍地通袖刨儿的艳丽妇人站在一旁,裙衫难掩臃肿的身影。而她手里却提起店铺最角落处一盏通草编制的小小灯盏,细细打量那草灯发出的微弱的荧色光芒。
“段姐姐,”绿衫少女勉强福身做礼,神色有几分轻慢。
男子却全然没有察觉这两个女子的治气一般,只冷冷对那红衣女子说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
红衣女子正是裕王妃段氏,她不顾丫鬟劝阻,冒着八个月的身孕出来,便是为了亲眼见证眼前这一幕,此时她脸色早已的惨白,伸手指着那绿裙女子,手微微颤抖,涂的艳丽的双唇紧紧咬住,却说不出话来。全然未察觉不远处还有一人,正带着一丝心痛的望着她。
裕王看了看她,深黑的眸中申请复杂,淡淡说道,“你有这身子呢,早些回去吧。”说着,便头也不会的向前走去,没有片刻停留。绿衫的少女快步跟去,临行时在裕王妃的耳边轻佻的说,“姐姐,皇上已经拟了旨意,我必然会进府的。”
茫茫夜色中,灯火通明,游人穿梭如织。欢声笑语犹在耳畔,一切风萧声东、玉壶光转的胜景都笼在薄薄的一层光晕中,一切繁华如烟。
大红的裙摆很长,半委雪中,被雪染的暗红。“大娘子,这盏灯可还要么?”
店铺的老板小心翼翼的问。他目睹了全过程,此时见那两人走得远了,红裙的女子手中却还拿着那盏草灯,不免有几分同情。
艳美端丽的女子兀自立在雪中,头上凤簪微微摇晃,她以一种倔强的姿态于世独立,与周遭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听着耳边的丝竹之声绵延入耳,一曲接着一曲并不停歇,然而却听得让人心慌闷屈。一转转玲珑的灯盏仿佛都化成了盯着自己的眼睛,发出暗绿的光芒,刺目而鬼魅,如同含着难平的幽怨悲愤。。。。。。她狠命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知怎的只觉得一股辛瑟之意却涌上喉头,口中有一股又甜又腥的味道,她再也忍不住这般身上难捱,一口鲜红的血喷出来,溅得手中草灯斑斑血迹。
身旁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好多人都喊了起来,“这个大娘子怎的吐血了。。。。。。”
不远处,一直焦急的看着她的渺目男子再也无法忍住,便欲赶上前去。
“娘娘,王爷让我扶您回去。”只见随着裕王一并离去的张居正又折转回来,毕恭毕敬的对段氏说道,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人群中。渺目男子收住脚步,目送那红裙身影姗姗远去,眼眸中千丝万缕的。
宝马雕车厢满路。
十步之外,又是另一派诗选风光。
携手佳人缓缓在灯饰中漫步,听伊人在耳畔格格细语,夜色也酝酿的多了几分朦胧,踏过水晶桥,绿裙的女子提着玉球宫灯轻声淡笑:
“三哥,这桥上双双对对,只有我们不同呢。”
“有何不同?”他噙着笑问,心间闪过一丝柔软,小的时候,名儿也爱管自己交三哥的,这位福华郡主不但容貌与她相似,脸性子也有几分相同。而那人呢,他在脑海中忽然划过一张异常苍白的脸,与名儿全然相同的容貌,却全然不同的倔强神采,偶尔高兴时会笑着对自己大叫一声“朱三”,那种轻快明朗的语调有多久没听到了?
“人家都是三三两两女子做伴,”福华玩味的住了口,纤细的手指慢慢指着周围的人群,莺歌燕语,裙衫翩翩。
果然这桥上都是女子,他回过神来自失的一笑,上元节女子都要来走桥祈福,自己居然也糊里糊涂的跟着上来了。“三哥没有陪段姐姐来走过桥么?”她装作有意无意的问,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紧张。
“没有,”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民住了薄唇,水晶桥恰好对着东长安街,从桥上看,东华门外这条街还是那么繁华,人群熙攘仿佛还是许久以前的样子,甚至连街头的馄饨铺子都一如既往的生意兴隆。
福华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满意的笑了。
她自来京城前,就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她打听了他生活的全部,甚至连自己从未谋面却是名义上姐姐的韵茗郡主的故事都打听清楚。她知道如今段氏是不得宠的侧妃,她亦明白凭着自己的出身地位,进府必然是正妃。然后她要的不仅是一个正式的地位,还要完全得到他的心,她告诉自己一见他面,就要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轻轻唤一声“三哥”,他果然闻言动容,从此出入禁中,都要高看自己一眼,连着皇帝联姻的提议也含笑默认,她自觉生活再顺心不过,一步步都按着预计去实现,她也很满意今晚的交锋,在段氏面前,她又大获全胜。
然而看他面色,却忽然有些后悔问的这个问题。她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袍袖,青衫缓屡的慢慢前行,少女的心究竟轻灵,今夜月色本来就朦胧,心上人亦在身侧,就这样沉醉不知归路吧。
“三哥,你看那边。。。。。。”福华眼波斜斜流转,眉间挑上一抹妩媚,想弥补刚才的小小失误,然而却赫然发现他的目光直凝视着远处。
水晶桥下,灯市光射,数十只琉璃灯扎成一直偌大的玉兰灯,玲珑剔透的点缀在桥畔,别有一番空灵胜境。
那玉兰灯前,站着一个清艳脱俗的女子,长长的白昼裙只披了件索傲,不施粉黛,只有耳边簪了朵玉兰花。她俏生生的立在桥头,发簪琉的十分齐整,简简单单在颈后挽了个素心簪,只在额前吹了一缕零散在耳边,她眉目间带着一抹愁都,回望着灯火阑珊处。
那一瞬,他如遭点击,呆立在地上,不可动弹。这是梦么,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她熟悉的面容,甚至唇边清浅的笑容,都与梦中如出一辙。可梦只是梦,海市蜃楼的场景,只能在梦中回味,却永远无法触及。
他慢慢的走过去,眼中全是迷茫与欣喜。她不是葬身在黄沙之中,连尸骨都灰飞烟灭了,为何还能这样活生生的又出现在眼前。他恨过她,亦曾发誓过不再问询她的消息。然而半年之前,真正听到抱来她的死讯时,心底的伤痛决堤而出。于生死相比,还有什么比能再见到她更重要,哪怕只是一眼,就算是梦中也好。
福华小心翼翼的追随他痴迷的目光,忽然看到那桥头的人,脸色一变,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这女子的容貌和自己经由七分相似,或者说,是自己容貌效死了那人。。。。。。她自持着矜持,勉力可知着心中莫名挡开的恐慌,只是垂某不语。
那桥头的女子慢慢偏转了头,看到了他,或者他们。。。。。。若有若无的笑容慢慢在唇边漫开,星辰般的亮眸里酝着淡淡的失落笑意竟让他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的松开身旁女子汗津的手,眼中燃起焦灸的蜡烛,就要快步迎上前去。
白绫裙的身影在烛光中一闪,清婉的笑容也晴了几分,裙裾微微随风而舞,仿佛随时都要隐出世间。
他心头大急,便要匆匆赶了过去。福华跟在他身后,撞撞跌跌的也往前跟着走,虚长的指尖染着凤仙花,此刻握紧拳头却都尖锐的刺破掌心,她心中只是恍惚,活的人可以战胜,可如果对手是个死人呢?指挥在他心底,怎恶魔驱散干净?
然则真走的近了,却扑了个空,到了空落落的水晶桥头,素白的裙衫早已不见,只遗那盏玉兰灯依旧五光十色,光亮耀眼。桥栏上落了一瓣玉兰,鲜白新人心脾,仿佛刚刚绽放过光艳,还带着一屡发鬓的淡淡馨香。他的手轻轻触上那花瓣,将它合在手心。
凭栏处,月光勾出清冷意。
这栏边可曾依过一位薄薄春衫的温婉女子,他不敢大声去问,怕惊了这绮梦异常。
安媛转过了几个街头,遇到了接引她的人上了角楼,这才摆脱了身后焦灼目光的追随。
楼上才是绝佳的观景之处,明明是身处闹市之中,却是背街的闹中取静,仿佛置身在旷野之外。此时角楼中的烛火全熄了,借着月光才能看透这市井的热闹。市到珠饥,户盈罗绮,家家户户挑起的竹幡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市井中夹杂着犬吠孩啼,温馨的尘世景象。
这世间是热闹的,独不是她的。
桥畔的青衫绿柚,煞是耀眼夺目,天生便是一对璧人。她偷眼去看,恍然见到那青衫摆动间有一瓣莹洁的白色刺目,她竟有一刻的失神,伸手去摸耳鬓,却发现不知何时簪的玉兰花少了一瓣。
“你做的很好,”角楼上早有人在等她,那人凭栏而立,手中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酒盏,整赞许的看着她,笑问道,“喝一杯不?”
她轻轻舒口气,脱下了白貂的披袄,这才觉得额上汗津津的,此时站在角楼上,四面的寒风微微的吹,这般清冷冬日只觉冷意袭人。见那人拿着酒盏送到面前,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凭空直觉可以信他,于是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酒虽入口辛辣,却隐隐有一股药材的味道,瞬间腹间升上一股子暖意,五脏六腑都熨贴了。
那人笑道,“你倒是胆大,不怕我利用完你,便害了你性命?”
她摇了摇头,轻轻咬着贝齿,纯色苍白而透明,夜中看去别有一种凄楚不胜。
夜风袭来,似有若有若无的甜香浸入呼吸,青色衣裙的女子身后是深藏的暗色衣幕,染着灯市的隐约烛影,几盏八宝琉璃的灯火,在她窈窕的身上投下有些鬼魅的光影,只有眼眉处仍是暗的,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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