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后山的樱花都谢了。
冬天时,安澜曾经带着顾遥和苏子寞去后山探险,南方的城市没有暖气,她们也只能靠着这种体力运动来取暖。在树木环绕的后山,安澜发现了一大片樱花树,虽然隆冬已至树枝都只剩干枯的枝桠甚至被积雪覆盖,却依然显现着本来的特征。她用胳膊拐推着两个好友,“明年这里樱花开,我们来看。”
可是,春天已经走了,她们也没来。
约定这种东西,约的人都忘了,自然也就没了证据。
与承诺类似。
记忆中晨光熹微,你却独爱做梦。
第七章 晨光(3)
月考如期而至,这也是高二的最后一次了。
时间像赶鸭子的少年,催促着我们的脚步别停歇,一路走一路尘土飞扬。有时候他又丢下我们独自跑远,于是年少的人儿,像迷途的鸭子,踌躇在无边的大地,一边追一边步履蹒跚。
顾遥就时常做这样一个梦,梦里都是空旷辽远的草原,她好像是一只燕子,在天空中反复盘旋、溜达着圈,无论如何找不到落脚的地。那里一望无际,可她毫无目的和方向,只心慌意乱地拍打着翅膀。阳光撕破云层照得空气发烫,她慢慢疲了累了,面临危险不自知。
这么多年来,究竟是为何而展翅。
犹豫的同时,她感觉自己往下坠,越来越低,下方是被晒得滚烫的地面,像要吞噬她的全部。
“快醒来!要考试了。”夏成南把她摇醒,动作语气都很粗鲁,却像是天神般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迷迷糊糊地收拾着书本,“我……”想要说什么,却羞于启齿,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高二的最后一次月考也不过是如此,没有丝毫不同。考场依旧是按排名来分,楼层越低排名越高,一层层往上攀,心反而是一点点往下沉。之前的一个月,安澜都没有怎么碰书本,最后几天的冲刺根本无济于事,便如自己所料地从一楼考场掉到了二楼,苏子寞则继续保持在二楼中下游。
“自从初二之后我就没学好过物理了……”上次月考排名和夏成南出奇地靠近,顾遥如愿以偿地和他在同一个考场——三楼第五间。她跑到他座位旁翻出物理书,毫无头绪地指目录。
“什么叫‘自从初二’?物理本来就是初二之后才开始学的!”
被他这幅模样逗到,之前的烦恼好似烟消云散,俏皮的女生故作痛苦:“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认真了好吗?你倒是告诉我物理要怎么学啊!”
“就这样学啊……”夏成南一丝一毫都不能理解她的痛。如果他以后当老师,一定是完全不在意学生感受毫不合格那种。
道理谁都懂,可是一到老刘的物理课,顾遥的头就像吊着石头一样不受控制地往课桌上跌。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但她早上尤其困,自从上了高中,几乎每天都会因为困得不省人事而错过至少一节课。
同样让她头疼的是,每次考理综脑子里都会单曲循环一首歌,可能是凤凰传奇,也可能是周杰伦陈奕迅。唱着唱着,就该交卷了。这一次也不例外,铃声响的时候,她还盯着物理选修题,脑子里盘旋着“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夏成南。”
“干嘛?”步子较大的男生走出了她几步远的距离。
“你到底教不教我物理的。”
男生笑得莫名其妙“干嘛要教?那么简单的东西。”
“你不要一副成绩好的语气和我说话!你还不是和我一个考场!”她底气略有不足地吵闹,其实夏成南理科是很好的,无奈总被英语扯后腿。
“那你告诉我英语怎么学好。”他赌气地问道。
“这个……这才是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顾遥呢,就是典型的文科女,擅长英语语文,短板是数学和物理,生物和化学不卑不亢,尽管她一直以“那是因为我没学”为由。
“那这样。”夏成南突然乐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弯着腿降低到和对方一样的高度,这突如其来的零高度差使顾遥还有些不适应,然后近在咫尺的男生睁大着并不大的双眼,“我好好学英语,你好好学物理。”
“诶……?”
这张脸分明每天每时都看到,除了睡眠时间之外几乎从未间断,怎么就从来不会审美疲劳呢。
“哦……”她佯装不耐烦。
有那么一瞬间,内心的船找到了停泊的岸,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林熠送苏子寞回寝室的某次,她亲眼看到身旁的人和那个安澜心心念念的乐队贝斯手打了招呼。
“你认识他?”
“嗯,初中同学。”
“这样说来,他也算认识我了。”她自言自语。
于是,苏子寞这个做事从来不经思考,或者是思考过后自以为手段高明的人,在没有跟任何人说起的前提下,单枪匹马冲进了对面一栋楼的某个教室。
视线在下方短暂搜寻,然后轻而易举锁定了那个明显异于他人的目标。
“黎穆。”她不等对方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们班有个人喜欢你?”
男生表情惊讶,周围的人茫然之余更多的是看好戏。他思考了一会儿,“你们……是哪个班?”
“18班。”说完,他把男生叫出教室,远远地指着对面三楼栏杆后的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就是她,她叫安澜。”
安澜真的想提着砍刀把苏子寞这傻逼剁成一万块。她之前叮嘱再三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对黎穆的感觉,但是对方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嘱咐似的。和苏子寞当室友并成为好朋友的一年多以来,安澜的底线真是一次次被无可奈何地刷新。事发时她正在走廊上啃苹果,突然看到了想看的人,刚准备欣喜,紧接着便看到了苏子寞这个大头鬼——在电光火石之间指向了她。
在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时期,花边新闻总是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中午吃饭时安澜就感受到了强烈的被围观感。用鼻孔想都知道,那是一群黎穆班上的八卦男女。
这种被指指点点的感觉令她浑身不自在。虽然已过高峰,此时食堂巨大的空间内仍容纳了几百人,头顶的吊扇已然开始运作,只是节奏慢得让人整个也跟着慵懒。这环境嘈杂而油腻,她赶紧停下筷子把餐盘收走,路过餐盘回收处时食堂阿姨略带不满地哼了一声:“怎么剩这么多米饭。”
自从顾遥和苏子寞借着校园活动月的喜气脱了单,她就彻底落单了,不过看到她们开开心心,她也不忍心破坏。这个寝室的人一直都气场奇怪且脑回路神奇,和她们相处惯了,一时间竟无法适应于与其他人的相处。更何况,她虽然看似人缘广布,其实是半个社交障碍——总是嫌弃这嫌弃那,导致班上的一些人现在还没和她说过话。
每到饭点,她都在教室快空了才慢慢收拾着桌面走出去。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和离开得很晚的黎穆“偶遇。”他喜静,总是故意错过吃饭高峰期。
可现在,心里仅剩的一点小秘密都被曝光,要是在路上被撞见……对方一定会认定她是跟踪狂。
“安澜,你怎么一个人?”出食堂的路上遇到了肖予年以及他的小伙伴,大家看到平时形影不离的三人此时却单了一个,难免奇怪。
“谁让我没男朋友啊。”她也开起了玩笑。其他人却开始对着肖予年起哄:“肖哥!你怎么这么菜,同桌好几个月了,还不敢和她说话?”然后指着他对着安澜坏笑,“你看他怎么样?”
“别说了。”她心里一阵反胃。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尤其……对方还是个异类。在几个月的相处中,她也冰释前嫌并发现了这个同桌比自己曾想的有趣,甚至还有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小技能,但——最多只能是朋友。
没办法,他不帅,难道还怪她?
安澜家一家人都是外貌协会,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涉世未深的孩童,都自然而然地留意着他人的容貌。小时候在家里,耳朵边就飘着爷爷奶奶恨铁不成钢的零散言语“爸爸妈妈这么好看,这小孩长得却很一般嘛。”直到逐日长成亭亭少女,爷爷奶奶才愈发喜爱起她来。所以她觉得,所谓颜控……在意长相,也不能全怪她。
可光阴里的细枝末节,总是潜移默化影响着人的思维、情感。细小的藤蔓一点点攀附延伸……
终将一天,长成参天大树。
第八章 晨光(4)
月考的分数公布了。排名表从第一排传下来,漫天飞舞的都是白花花的纸张,惊动了窗框旁休息的麻雀。已经立夏近1个月了,空气中悄然漂浮的热因子令年轻的男女们心绪愈发躁动难安,已经开始期待着假期,却未曾想到一场空前盛大的浪潮即将来临:高三,也没有意识到,离放假其实还遥遥无期。
顾遥拿到排名表,从下往上数,不出所料快速地找到了自己,和上一次在差不多的位次,理综……137,离过半都还有一定距离,然后把单子卷成一团塞到抽屉里。对成绩这样的东西已经毫无感觉,好或差,也没什么差别。
夏成南比她班级排名高了有四五名的样子,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像条可怜的小狗,更确切来说,是卷毛狗。阳光从敞开的大门照进来洒在他头顶,顾遥看得出了神,下意识伸手过去轻抚他的头。这一动却像是惊醒了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他嘟着嘴皱着眉,“不准摸我的头。”
顾遥不高兴了,在一起以来她一直装着高冷,很少主动发出什么动作,现在难得主动却不曾想到招来了对方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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