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下抓起一把浮沙:“你看,我送了你好多个世界”
我拖著他往停车场走,一边敷衍他:“对,好多。你知道有多少?”他认真的点头:“不知道耶……唔,我来数数……一,二,三……太多了。”
他抬起头来报告:“数不清。”
我让他靠在墙上,伸手到他口袋里去掏车钥匙。他身上有好闻的香皂味,还有混合的酒香,热热的蒸起来,薰得人晕陶陶的。
“别挠我痒痒。”他点著头说,脸庞在路灯下有著象成熟苹果一样的红晕,年轻的肌肤健康而有光泽,虽然经过一天的疲惫奔波,清新的气息还是浓浓的扑面而来。
“我是找钥匙。”
他认真的说:“钥匙……钥匙,嗯,钥匙在这里。”
他抬起手来,银闪闪的钥匙圈儿在手里晃动著。
我仰起头来叹气,接过钥匙开门。
开车时他也没放过我,一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忍耐著说:“别摸我。”
他抬起头来,眼神清澈:“我在找东西。”
我现在只想赶快到家,然後下次再也不和他出来泡吧:“找什麽?”
“找小豆虫。”
我差点儿跳起来,车子在路上扭了个大大的“S”,连忙拐回来,一手拍在他头上:“走开!”
“不是啊,是真的有。妈妈说老在树下玩儿,豆虫就会爬到身上的。我有一条,你有没有?”
我倒!
他的记性也太好了,三岁时他妈说的话他都记得。
什麽豆虫……
我的天。
那时候是夏天,律超的妈放了一大盆水让我们洗澡,一起洗的还有律超他表妹,两岁半的小女孩儿,律超问,为什麽……我们有那个,他表妹没有。
律超妈妈一直笑,後来就这麽说。
他怎麽又把这话想起来了。
忽然他的手摸上我两腿之间的部位,我惊的身体一跳,车又重重的挫了一下,他居然……
还又捏了两下,笑嘻嘻的说:“找到了。”
我恨不得掐死他,咬著牙猛踩油门。
车子开的象炮弹一样,在深夜的路上直弹出去。
我停好车子,费力的把他从车里拔出来,不比从泥里拔出一颗超重的萝卜省劲多少。
因为萝卜不会挣扎,不会朝反方向用力,不会手舞足蹈的给你添乱。
“你在干嘛?”
“在开门。”
“门……”他摇摇晃晃:“我有钥匙……我来开……”
“闭嘴。”
一手扶著不安稳的大萝卜,一手费力的把门打开,把他又拖又拉的弄进屋里来。
开暖气,开灯。等我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地毯上,头枕著沙发,手横在脸上,睡的很香甜。
“律超,起来,冲个澡到床上去睡。”
他嗯了一声,并不动弹。
我没办法,把他拉起来,搭著肩把他送进卧室。律超屋里干净整齐的象间样品屋,一点脏乱也找不到,我松开手的时候,他一下子倒下去,压皱了那平整的床单。
“脱鞋子,律超,你冲个澡吧?”
没人答应。
“那至少要洗把脸。”
还是没动静。
“牙呢?也不刷了?”我叹口气:“好吧好吧,睡你的吧。”
去洗手间里拧了把热毛巾出来,替他把手和脸都擦了,象扒猪皮一样费力的把他的外套硬脱下来,再脱掉鞋子。我的动作一点都称不上温柔,他在我的手底下哼哼唧唧,不知道是抗议还是劳骚。
抖开被子给他盖上,我伸手去关床头灯时,他的眼睛睁开了一眼,眯眯著看著我,努力辨识了半天:“剑平……”
“对,是我。”
“明天要考试……”
“对对,所以你要快点睡……”
“亲亲……”他手指著脸颊,笑嘻嘻的一如孩童。
这种天真的嘴脸只有在他神智不清时看得到。
律超。
即使是在很荒唐的梦里,他也从没有这样做过。又或是……他做过,但我看不清,到醒来时总是什麽也不记得。
律超或许曾经出现过在我的梦中,只不过总是面目不清。
也许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这一切,或许不过是另一场梦。
他的唇移开,在我的耳畔轻轻吹气,带著甜糯的笑意和暧昧的气息:“小剑……”
耳垂被一口咬住,我身体陡然间失去了力气,理智被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得粉碎。
他的唇越来越向下,衣服被拉开,他的手滑进来……
眼前一团的光和影,混乱的声音和画面,似乎有什麽要裂开,要涌出……但是我什麽也把握不住。
“千……”
我愣住,谁?
是我的声音,但是,我在喊谁?
一切在瞬间发生,而我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脸上热辣辣的,耳朵似乎什麽声响也没听到,莫名的开始嗡嗡响鸣。我从床上滚落到地下,虽然铺著地毯,仍然撞伤了膝盖,痛的直吸冷气。
“怪物!你这个──变态!”
他手撑著床沿,脸背著光,身上带著紊乱而暴怒的气息:“滚!滚!别让我再看到你,我觉得恶心!”
脑子里轰轰的,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都超过我所能理解能预见的。
“滚出去!”他跳下来,用脚踢我,拉著我的领子把我向外拖:“滚……别让我再看到你!滚出去……滚……”
我完全分不出,他是认真的,或者还是出於酒意。
拖行的人和被拖行的人都跌跌撞撞,我的腿撞到了沙发上,激痛热辣辣的泛滥,胃里翻腾著,喉头不停的有酸液要涌上来。
他拖著我经过客厅,拉开大门,用力把我推了出来。
我反手拉住他:“律超!”可是喉头象是被堵住了,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他用力摔手,神气象是在甩掉什麽致命病菌:“别碰我!你这变态,滚!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怔在那里,被他的话击到无法思考。
我……
摔门的动静象打雷一样响,震醒了我的理智。
“律超,开门!”
开什麽玩笑,这会儿的气温这麽低,我的毛衣也掉了,就一件衬衣,光著脚站在门外面,凉意嗖嗖的从脚底向上窜,一瞬间全身的温度好象都从脚底被抽走了。
“律超!开门!”
门严严实实的关著,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电梯门响了一下,叮的一声,我回过头看,保安上来了。
“你在这儿干嘛?”小保安和我打过几次照面,倒不会把我错当醉汉给抓下去。
“里头人喝醉了,把我关在外面。”
他有点疑惑:“可是刚才803的人打电话到保安处来说,让我把他门外面捣乱的人请走。”
我苦笑。律超喝醉酒的反应,真是与众不同。
比清醒的人还显得清醒。
小保安倒是很同情我:“你没有带钥匙吧?我替你叫门?”
“算了。”
我摇摇头。
一定神,就加倍的觉得冷。
“要不然,你跟我下去吧,走廊里没暖气,会冻坏人的。下来喝杯茶,要不给朋友打个电话到谁那里挤一晚上。”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就这麽赤著脚跟著保安进了电梯。
电梯的顶板上镶著镜子,抬起头的时候,电梯里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很狼狈,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怎麽看也象是个喝醉酒闹事的不安份子。
小保安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是不管怎麽样他还是办到了住户的要求,把我从楼上“请”下来了。
他用纸杯给我倒了杯热水:“你要不要用电话?”
我点头谢过他,拿过电话来却有点茫然。
我能拨给谁呢?
在这个城市里,我是如此的陌生和茫然。
小保安坐在一边翻本子,一边偷偷拿眼角看我。
我在心里叹口气,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不觉得太冷,而身上的碰伤擦伤却都叫嚣著在暖气中苏醒过来,眼角一跳一跳的疼,似乎那里的血管要爆裂一样。
电话通了,那边是小朋的声音:“喂──”
懒懒的带著睡意的长腔,我突然觉得手脚无力,似乎积累了许多委屈。可是天知道,我有什麽好委屈的?就因为律超说了两句醉话吗?
“哪位啊?”他提高了一点声音问。
“是我。”
“啊,剑平。”他似乎有点吃惊:“你还没睡哪,这都几点了。出了什麽事?”
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他的敏锐,平时迷迷糊糊,可是除了秦浩的事,他对其他事的直觉相当灵,又灵又准。
“没……什麽事,你睡了吗?”
“没有。”他干脆的说,然後听到悉悉簌簌象是掀被子穿衣服的声音:“你在哪里打的电话?”
我苦笑,真是瞒不过他:“在楼下的保安室。”
“怎麽了?”
“律超喝醉了,把我关在外头。”
“你没带钥匙?”
“没有,钱包手机一样也没带。”
他顿了一下说:“我二十分锺就到。”
我双手捧著热水杯,嫋嫋的热气慢慢升腾,直到杯里的水变的和我的手一样温度,外面传来煞车的声音。
小朋如意料中的一样出现,裹著件……明显不合身的厚外套,跑的气喘吁吁,小保安开了门让他进来,他只顾看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明显是松了口气,拉起我手:“怎麽回事啊?”然後吃惊起来:“手这麽凉!”
“你怎麽过来的?”
“打车呗,老姐公司配了辆小车,她又没开回来。”他一边说话,一边脱外套:“你快穿上。”
“我不冷。”
“我穿的厚,”他拉起高领毛衣的领子:“我里头有保暖衣的。”
他拉起毛衣的时候,我一低眼就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上有两块很显眼的玫瑰色吻痕。
他也注意到我的注意到的,脸一红,头一低,十足的居家乖乖小白兔,拉著我往外走:“浩子一定要陪我来,在外面车上了,不能等太久,快点走吧。”
坐到车上,秦浩微笑著和我点头,很自然的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小朋穿。我和他见面次数并不多,也不是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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