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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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时代-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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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王爷不怪责,却也不成话。

    当下骂了一声:“还傻站着做什么”,一脚一个,看准朝水浅之处将两个从人踢下水去,自己也跟着大呼小叫,跃下水来。

    余杭数日之前,才下过一场大雨。此刻正是“雨前方恨湘水平,雨后又嫌湘水奔……东风飘出五溪里,流到湖边舟不止”——兰芽一入水便给急流卷起,冲向下游。真金虽到得快,一时却也追她不上。

    特以鲁见情势不好,也只得当真豁出命去,拼命乍着手向兰芽那边使劲。但水里不比岸上,任他怎样挣扎,也只是急速向下沉去。

    旁边一个从人站在齐胸深的水里,不知怎地急中生智,脱下湿透的长袍,喊了一声,运力甩向特以鲁。特以鲁惶急中伸手抓住,给那从人一点点拽到了岸上。此时九歌拖着哭腔喊了一声“王爷”,特以鲁心中大定:他听出这一声乃是喜极而泣,人定然是救上来了!

    他这时方腾出空来纳闷:这姑娘既已买了砒霜,为何又要投水?难道她早发觉我们在后尾随,买毒药竟是虚晃一枪么?

    真金将兰芽**抱上岸来。九歌、冬雪、特以鲁等人都围拢上来。

    众人看时,兰芽面白如纸,双眸紧闭,口角边细细流下一道鲜血。特以鲁恍然大悟,失声道:“她是先服了毒药,又再投水。那是死志坚如铁,便神仙也救不活了!”

    九歌与冬雪听见毒药二字,都是疑惑,但紧跟着听他说“救不活”,立时慌了手脚,不约而同便看真金。

    真金将兰芽放在地上。她肚腹平坦,无丝毫溺水之像。那正是毒发顷刻,入水之前便已气绝的缘故。又或许是她早早服了毒药,待到毒发,才纵身跳水。但不管怎样,都是特以鲁所说“死志坚如铁”,心中不存半点求生之意了!

    真金呆呆地看着她,只觉胸中似有千万把匕首乱划乱刺,刀刀见血!刀刀带肉!

    他倏地立起身来,冷冷撇下一句:“带回去!我府里现就等着个神医!就到了阎王殿,我也要她回转来——想死?怕没那么容易!”

    他咬着牙说完这番话,九歌忽然喊了一声:“王爷”;身子一矮,跪在了他面前。

    “你若救得姑娘活转来,我定能劝说她……从此跟着王爷……”九歌一手捂住嘴巴,泪珠滚滚而下:

    “姑娘,姑娘为了姑爷,死都死了一回,便有再大的情意,也……也抵得过了。她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啊!”

    特以鲁听她说“死都死了一回,便有再大的情意,也抵得过了”,心中忽然一动,望了真金一眼。

    真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忽然嘬唇一声唿哨,便见一匹白马从远处奔来。

    他飞身上马,低声吩咐:“把人带回来”,说罢并没再看兰芽一眼,将缰绳一松,那马倏忽间便奔得远了。

    这里特以鲁劝九歌道:“别哭了!王爷不说了,府里正巧有个神医,赶紧把你们姑娘送回王府去罢。”

    冬雪在旁泣道:“我才摸了,气息都没了,你们还说什么?”

    九歌却不死心,一边哭一边呵斥冬雪:“什么气息没了?有了气息,还要神医做什么?治不好我家姑娘,叫王爷要他的命!”

    特以鲁忙附和:“是是是,王府的神医,定能医得好的。”
52第五十二章
    从临安到余杭;来时走了两日,回去只用了半天!

    但尽管是这般不要命地赶路;进王府时,兰芽身体也已冰凉。九歌再怎样不死心,也只能抱着尸首流泪;口口声声要跟了姑娘去。

    冬雪跟着特以鲁去见真金;跪在地上回说人已死了;用不着神医了,如今看来只剩了“入土为安”四字。

    却不想真金理也不理,仍命神医前去看视。

    冬雪见状哭着去了;特以鲁却不就走;见真金站在窗下,面上神情分明是怅然不是悲痛;心中更是笃定,悄悄走过去问道:“王爷,那药……”

    真金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药叫做‘归去来兮散’,服下去,十二个时辰之内,跟死人一样!”

    特以鲁松了一口气,不由埋怨道:“王爷为何连我也要瞒过?”

    真金道:“不瞒着你,你说话行事间稍不留神,便要给她们瞧出来。这件事,我要瞒她一世,你须小心在意。”

    特以鲁应声“是”,又问:“王爷,你昨日不是说,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为何又……”

    真金目视窗外,轻轻叹了口气道:“一个人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地走这么一趟,我想无论死志多么坚决,大抵都不会再度寻死。若她两历生死,仍不愿活着,那便——嗯,若果真如此,那即便是老天,也留她不住了,我又能怎样?”

    真金说话很轻,但特以鲁听来,却字字有如千钧,直教这一生铁血杀伐的汉子竟湿了眼眶:

    “王爷这番苦心,天地可鉴,就是贺姑娘知道了实情,也必会为王爷感动,绝不会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真金轻轻摇头道:“你道先前,我为她做的那些事,她就不感动么?感动是一码事,感情又是一码事。真金此番一败涂地,还有什么可说的?别说,这件事烂在肚里,永远别说出来!”

    特以鲁心中一酸,垂首应道:“是!”

    真金见他眼中满是怜悯之意,反倒一笑,伸手拔出挂在壁上的长剑,倒转剑柄递给他;微笑道:

    “下去罢!去跟那两个丫头说,她家姑娘若活不过来,我就把你们几个连同那狗屁神医一同殉葬!”

    特以鲁退下来,叹息一回,拿着宝剑来找“神医”。

    那神医却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子,特以鲁来寻时,她正指挥几个小徒弟拿浸透了药液的棉布敷在兰芽额头、肩窝、小腹等处穴位。特以鲁给小徒弟阻在门外,听见里头九歌半信半疑问那神医:“神医,这……管用么?人都……”

    神医肃然道:“正因肌体中毒,僵硬挺直,灌不下药去,才要用这法子使药性渗入身体。砒霜的毒性非同小可,你们若迟来半步,此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如今虽说还不算太迟,但……嗯,看病人的造化罢。”

    冬雪问道:“难道此时这人还……”

    神医一哂道:“人死了,我还救什么?”两个丫头登时大喜,喃喃不知说了句什么,又捂住嘴小声哭起来。

    特以鲁见“神医”如此捣鬼,忍不住微笑,心道这神医不知从何处请来,治病未必包好,演戏却能包看——这般唱作俱佳,两句话便哄住了小丫头。

    本来瞧模样人已死得透了,九歌、冬雪便再无知,活人死人总能分得清楚。但一来人之天性喜闻佳音厌听噩耗;二来这个能令人生而如死,死又能生的“归去来兮散”太过骇人听闻,从未有人知晓;再加上这位“神医”说话巧妙,她绝不断言生死,只是做出一副“尽人事听天命”的姿态——那就逼真已极,遂诓得九歌与冬雪全心全意地信她,绝没剩半点脑筋疑到那“砒霜”上头去。

    特以鲁听了一回,打手势示意一个小徒弟把神医跟两个丫头叫了出来。

    他面色沉重,劈头给神医行了个礼,低声道:“古人云‘救人一命,功德无量’,眼下六条性命,都在大夫您的手上,不论怎样,请一定要救下屋里这位姑娘。”

    神医错愕道:“六条性命?”

    特以鲁点了点头,亮出手中宝剑:“适才王爷有命,贺姑娘若是不救,此处四人,连同我那两个没用的随从,便……去下头陪她!”

    他用手向地下一指,掉头就走,唯恐忍不住露出笑容给她们瞧见。身后那神医还在惊呼抱屈:

    “生死有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王爷也不能不讲道理……”

    兰芽这一躺便是十多个时辰。九歌、冬雪连同神医,寸步不离地守着。真金来瞧了几次,见兰芽始终气息全无,真同死人一样,不由也有些害怕。回到房中,命人悄悄地再请那府狱的牢头过来,问他这药是否当真百无一失。

    牢头点头哈腰道:“王爷尽管放一百个心,小人干这勾当十来年了,从未出过事。小人的师傅,指着这活计生财,告老后在这京师,买了三处宅子。若不灵验,他早给人砍死了,哪来的命花钱?”

    “还有这药,这可是白云观‘不死真人’拿什么百草霜、百鸟霜,又加了许多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炼成的。王爷可知什么是百草霜?那便是灶下的锅底黑灰了。可知什么是百鸟霜?哎呀,那要入山扫一百种鸟的粪便,入水清滤,九蒸九晒,繁复无比……另外还要好些名贵的药材,‘不死真人’秘不外宣,小人也无从得知……”

    这牢头愈是饶舌吹牛,真金就愈是不安,心道此人油腔滑调,不像个靠得住的,万一……

    他心中焦躁,挥手止住那牢头唠叨,命他下去等候差遣,自己起身又来看兰芽。

    两个丫头虽信实兰芽是服了砒霜,却不曾认定必然有救。如今眼见神医百般折腾,人始终毫无动静,连真金都有些慌了,她们如何不怕?冬雪一头抹泪一头便劝九歌:“看开些,这都是命,是姑娘的命。”

    那神医虽说知晓其中关窍,但这“归去来兮散”她既未听过,亦难全信。想到王爷对这女子如此抛不开放不下,万一当真活不了,他伤心盛怒之余,真把自己拿去殉葬,怕也不是全无可能。因此也有些着慌,不住偷眼去瞧真金脸色。

    真金走到床边,慢慢坐下。将兰芽一只手握在手心,凝视她的面容。

    她气绝已久,手腕脉搏处毫无波动,原本玉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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