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家具:简洁的红色瓷砖,白墙,一面镜子,一张兰萨洛特铁人赛的海报。凯茨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崭新的床单一尘不染,她已经醉醺醺,觉得精疲力尽,身上的疼痛使她浑身麻木。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失眠了。
早晨7点钟,凯茨一跃而起,穿上淡紫色的短裤,运动衫,耐克短袜和白色爱世克斯跑鞋,金黄色的头发在脑后梳成高高的马尾辫,这样跑起来辫子就会一甩一甩。没想到早晨这么凉,凯茨刚一出门又闪身回来抓起一件上衣,也是爱世克斯牌的,一件浅蓝色的带网里的茄克。
凯茨想起许多人,那些医生们,瓦莱丽,一个叫阿弗卡多的男人和一个叫博克斯的。她想着自己对汤姆·麦金尼斯的感情,还想到了她爸爸。太阳已经升起来,望着远处的大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凯茨边走边想。还有薇娥尼卡·戈达德,她自己竟然会无视薇娥尼卡的威胁,冒着生命危险奋不顾身地去救诺曼·布莱克赛。她明白了,她根本无视威胁,她是迎着威胁而上的。
然后她又想起专家所说的话,她不应该跑步,更不应该再去参加赛跑。走进阳光里,凯茨感觉到身上逐渐热了起来,就脱去了茄克衫,死是什么?她问自己,不管怎样她知道什么是活着,而且她会格外珍惜。正如有个人曾经对她说的那样,“无论什么……”
她的姿势一点也不优美,没有一个地方让她觉得优美,但当她稍稍加快速度,跑出大门向右转,再放开动作,加快速度时,她觉得自己像凯茨了,找回昔日的感觉了。
她跑过网球场,体育馆,接着她跑过一片废地,然后沿着小山下坡向海边跑去。右边就是桑塔泻湖,左边是岩石和一块一块的沙地。海面上冷风阵阵,这增加了她7分钟跑一英里的难度。岩石堆中分散着三四个小帐篷,拉链式的门被海风吹得哗哗直响。所有的帐篷旁边都有自行车。
路面特别黑,而且高低不平,比柏油碎石路还硬。尽管凯茨穿的跑鞋能起到缓冲的作用,可她还是感到小腿,膝盖和大腿一点点疼起来。
到了岔路口,凯茨向右转,前面依旧是那样一条路,长长地一直延伸到海边,然后再转回到环绕着泻湖的那条路。她掉头朝体育中心跑去,又经过一个小帐篷,在风中缩成一团。现在已经不是逆风而是顺风了。凯茨振奋精神,以6分钟1英里的速度跑完最后1公里。没有人看见她,可她完全陶醉了,沾沾自喜,露出满意的笑容。
凯茨用17分钟跑了4公里,出了一身汗,算是完成了晨跑。这时训练中心才开始从睡梦中醒来,有了一丝生气。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向休闲地。她从墙上望过去,大多数人都穿着莱克拉运动装,也有一些穿的是跑步短裤。在白边的映衬下,池水的蓝色有些刺眼。人们悠闲地坐在池周围浅棕色的地带。池中间的湖心岛上种着许多沙漠植物,开着各色的花,粉红,大红,紫色,更多的是浅蓝色。
她正在琢磨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黛比·琼斯从她身边信步走过,问她是否正要去早锻炼,凯茨没说什么,只是随口答应,“当然。”
下午,凯茨趴着,丹麦姑娘——理疗师艾娜·贾森那细长灵巧的手指在她背部试探着,“你的背紧绷绷的,就好像肌肉在互相打架一样。你做了什么运动?”
“没什么。”凯茨说,“今天早晨我绕着泻湖跑步,参加了8点钟的训练,打了一会儿羽毛球。午饭后是径赛运动,做了6组200米跑。”
艾娜俯身正好与她目光相对,凯茨甜甜地露齿一笑。
“我可以从你的背部看出来,你应该停止运动。”
凯茨嘟哝着,“你说什么?”
艾娜笑了,“我说你应该停止,尽管时间不会太久,我能治好你。我想这是你的脖子和骨盆的问题。”
“不会太久是多久?”凯茨问。
“仅仅4天,也许3天就够了。”艾娜说,“来,我做给你看,别动。”然后,艾娜开始用她那具有魔力的双手为凯茨治疗,凯茨非常喜欢这样。艾娜确实给她解释了哪些肌肉处于痉挛状态,哪些神经受到压迫,她的脊椎可能在哪儿挫伤,可是凯茨对这些却毫不在乎,她只知道随着艾娜的按摩治疗,她背部那些纵横交错的肌肉开始舒展开来。那种新的疼痛——艾娜的手指出奇地有力——给人带来一种痛快的舒服感。
“上帝,艾娜,不管你到底在干什么,别停,千万别停。嗳,对了!啊呀,太好了,那儿,对,就是那儿疼!”
“只是这儿吗?”艾娜又用力压了一下。
“对对对!我想我一定已经死过一回了,升了天堂。”
“你受过重伤?”
“不,没什么。”
“以前,是不是什么糟糕的事?也许你跌倒过。”
我跌倒过!
“是的。”
“还有,你的背部受过伤?”
“没错,是的。”
“好了!”艾娜轻轻地拍打着凯茨,“现在穿上衣服,我来告诉你该作些什么,多长时间来我这儿一趟,你要做些锻炼,多做伸展运动,还有充足的休息。”
“我是不是不能做爱,也不能跳摇滚了?”
“不能跳舞,做爱时也只能躺着不动。”
凯茨坐起来,艾娜绷着脸。
“艾娜?”
她突然露出诱人的笑容,“我开个玩笑,凯茨。”然后下嘴唇稍稍一撇,严肃起来,“你的背部有问题,事实上你确实不该再跑步了,直到我们把你治疗好为止。你不能跳摇滚了。”
“不能跳了?”
“他们在这里也教摇滚,很有意思。”
那天晚上,凯茨约艾娜在绿吧喝酒。凯茨在这里早已声名远扬,所以一帮绿之队成员和理疗师一起来到酒吧,想会会这位“挽救了布赖顿的姑娘”。每个人都是白肤金发,蓝蓝的眼睛,个个精干而健康。姑娘们都很漂亮,而小伙子们则更潇洒,像施瓦辛格,他们都是那种尽情享受生活的人。
8
又是充实的一天,凯茨7点50醒来,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乎还沉浸在昨晚那热烈的气氛中。想想那聚会,也许只是一次巧合。早晨训练时,黛比·琼斯几乎没认出她来。凯茨只是轻轻一跳,她就在一旁不无挖苦说什么前国际水平。
“这是医生的命令!”凯茨挥动着胳膊说道。
那天早晨,凯茨上了一节伸展课。做了背部训练,还慢慢游了相当长一段距离。从游泳池里出来,她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吃块三明治,水中50米真是太漫长了。她和理疗师预约在4点钟,可她已经等不及了。
凯茨每天下午都要支付一笔钱来折磨自己1小时左右——相当大的一个数目。可即使这钱是从皇家保险公司的布赖顿分公司转过来的,她也不在乎。
“拇指姑娘”艾娜·贾森是个优秀的理疗师,就算付20倍的价钱也值得。凯茨假期的第二天、第三天以及闷热的第四天都去她那儿。经过艾娜的综合治疗,她那年久失修的的机器不仅仅得到了修理,而且变得协调、灵活。凯茨现在已经活动自如了。
那天晚上,她们在桑塔村的一个饭店里,面对面坐着吃饭。艾娜说实际上凯茨不是必须每天来,但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隔一天来一次,这样她们就可以密切关怀她的病情,并保证最后治好她的伤。
“是关注。”凯茨说。
“你说什么?”
“我们一般说‘随时留意’或‘密切关注’。”凯茨纠正艾娜。
艾娜轻声说,“密切关注你的病情……”
“对。”
她笑了,“谢谢你,凯茨。”
“别开玩笑了!”凯茨说,“该说谢谢的是我,我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想你是不是有天晚上和那些小伙子们把我灌醉,然后把别人的背移到我身上。”
“我真高兴你觉得好多了。”
“当然好多了!下次10公里赛什么时候举行,我一定参加。”
“你得答应我,凯茨,慢慢来,别太心急。”
凯茨耸了耸肩,“好的,我一定听话。”然后她情绪高涨,“嗨!艾,也许我能一天来一次。要是我背上的伤能治好,那屁股、小腿都没问题了。你可以给我做运动按摩来帮助我放松肌肉,恢复健康。”
“你愿意每天花这笔钱?”
“你知道,艾,人只要一有钱,有名气,就会冲动,什么都想……”
“这没问题,凯茨。”
“我们说定了。”
“我很愿意帮你,我还要抽一个下午去看你跑步,看你是否做什么对你背部有伤害的事。”
“我能付你钱吗?”
“别傻了。”
“可是理疗和按摩得付钱吧!”
“那些当然得付钱了。”
艾娜咧嘴笑了。凯茨把手交叉着放在鱼盘子上。
“喔,艾娜,”她说,“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这顿饭就由你来请客了。还有,今晚回去后,咱们不是要10点钟和一些绿之队成员在‘运动后’咖啡馆见面吗?到时候,你再请我喝一杯。”
“嗨,慢着点,朋友!”
艾娜又笑了,“凯茨,开个玩笑,别紧张!”
到第二个星期,凯茨已经可以每天做些径赛运动了。早晨以29秒的速度练练200米跑,下午跑上三四趟400米,成绩基本上是一分多。有许多人在做径赛练习,多数是英国人。每隔一天,法国4×100接力队那4个身材魁梧、性感的家伙就会在一起,练习弯道跑和交接棒。他们穿的是红、白、蓝相间的莱克拉运动服。虽然那些德国人总是散布谣言说要下雨,但依旧每天是阳光明媚,凉风习习,气温总是保持在七十多度。每天下午,不管是否有必要,凯茨总是要去做背部理疗和按摩。毕竟她也算是死过一回,也上过天堂。
渐渐地,凯茨也认识了其他做理疗的常客,来自伯明翰的一位敦实的计算机程序设计师,他膝部受伤,艾娜帮他做“手部”训练。詹金尼斯,一个有厌食症的泰思赛德姑娘。矮胖的比利时自行车运动员,橄榄色的皮肤,戴着圆圆的眼镜,对于他的“女神”艾娜总是显示出近乎痴迷的热情。另外还有一位笨手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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