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是他就是在看着她,直看得她头皮发麻。聂染青的头发被秋风拂起,在这种模糊的环境里,她的皮肤更显白皙。
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的变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终于慢悠悠地说:“起风了,你坐在这里不觉得冷么?”
于是他们之间的这场谈话最终随着他的转移话题无疾而终。
晚上聂染青无奈地发现自己再次失眠。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连浅眠都难求。她有那么一瞬间十分想知道此刻的习进南是不是也会像她这样翻来覆去,因为她似乎并没见过他失眠,或者说就算他失眠也能伪装得让人看不到。
就如同楚尘说得那样,习进南一直都很挑剔。他几乎对什么都是精益求精。这种态度从工作延续到生活中,姚蜜称赞他行事缜密滴水不漏,看在聂染青眼里却是自虐。
她就不理解他为何凡事都要隐忍,其实服软对于习进南来说有时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甚至在小事上他很容易妥协。但是哪天若是能听到他倒苦水或者是愁得叹气,真应该称得上是一件奇迹。
终究是一夜无眠。聂染青在外面蒙蒙亮的时候拥着被子坐起来,她真不想在床上待下去了,想睡而不得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聂染青换好衣服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决定出去透透气。这里空气十分清新,甚至有微微的草木香,周围静悄悄的,聂染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缕幽魂,在各条马路上飘来荡去。她离酒店越来越远,最终在一处花坛前面停了下来,决定在这里待到太阳出来就回去。
她一坐下来,秋凉就很快酝酿开,薄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住。聂染青抱住双臂只待了一会儿就蜷缩成了一团,于是立刻决定打道回府。
可是,她泄气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她迷路了。
这个发现让聂染青十分沮丧,简直有想撞墙的冲动。她试着向各个方向张望了一番,结果发现每条路都像是刚刚走过。接着她随便挑了一条路走了五十米,但最后还是在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很自我鄙视地退了回来。
晨曦微露,聂染青都快要冷得打哆嗦了。附近连个店家都没有,否则她还可以去暖和一下。孤立无援的感觉真不怎么样,聂染青只好求助。
对于此刻的她来讲,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习进南,21世纪最伟大的工具是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聂染青长呼了一口气。她生怕他昨晚怨气弥漫会不肯接她的电话,现在看来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聂染青有点心虚,于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习进南凉凉地开口:“你确定你真是聂染青?”
也许是因为刚起床,所以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沙哑,不过口齿和思路都很清晰,聂染青无法再厚颜客套下去,只得乖乖交代:“我迷路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聂染青自己都有点肉麻,尤其是最后那三个字,真不是她的风格。可现在她有求于人,而且此人昨晚才刚刚被她拒绝过,她再不审时度势也知道此刻要做的是顺毛而非逆鳞。
习进南顿了一下,问:“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那周围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
“呃,几条交错的公路和一个挺漂亮的花坛。”
“聂染青,这种景物在这种地方到处都是。”
聂染青幽幽地叹气:“那我能再次说一遍我不知道么?”
习进南被她的语气逗笑,咳了一声勉强忍住,继续问:“那你出了酒店往哪里走的?”
“右边。”这个聂染青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右边有路灯,比较亮。
“你在什么地方拐弯的记得么?”
聂染青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给习进南增加搜救难度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她要是再说不知道连她自己都汗颜了,索性保持沉默,反正习进南会明白的。
再然后两人就沉默着把电话挂断了。
聂染青坐在花坛旁边,眯起眼看天边一点点地泛起亮光,在太阳露出小半张脸的时候,在她被冻得手已经全部僵掉的时候,习进南总算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时间算是很短,撑死不到二十分钟,按照聂染青估计的路程来看,习进南走得已算极快,只是她等得漫长。聂染青深深吸了一口清早的新鲜空气,双手插进兜里紧紧裹着自己,歪着头咧着嘴冲他微笑:“早上好啊。”
习进南看了看天边的朝阳,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没看表。你走了几条弯路?”
“一条都没有。”
“怎么可能?哪会这么巧,你走一条就正好是我走的那条。”
“像你这种懒得思考的人,向右拐了弯估计就一直拐下去了,而且向左拐弯还需要过马路,你这种懒人,”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吐出两个字,“肯么?”
聂染青有点讪讪的,习进南说得其实都对,只是她没想到。她扬起脸庞,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习进南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极为英俊挺拔,整个人修长玉立,只是一双眸子暗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吸纳了所有的光芒。聂染青的眼睛一眨不眨,忽然很想伸出手臂抱他一下,或者让她挨他再近一点,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秋风吹过来,皮肤泛起强烈的凉意,聂染青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再接着,下一秒,她许的愿望就实现。
习进南脸色微微沉下来,俯下身捉住她的一只手,平时微凉的手掌此刻却是无比温暖。他皱着眉:“这么凉?”
熟悉的语气和表情,在这种萧索的秋意里,聂染青突然没来由地鼻子发酸,她又闻到他近在咫尺的淡淡的香水味道,她突然间难过得想掉泪,她想也不想地揪住他的前襟,很紧,接着她的头低下去,埋在他的怀抱里,再也不想松开。
习进南的身上有清冽的凉意,聂染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动不动。她强打了一个夜晚加一个清晨的精神在此刻终于生出了困意,她的肩膀垮下来,习进南为她挡住各方的风,她甚至都有些昏昏欲睡。
习进南的叹息从她的头顶上方轻轻地传来,她闭着眼都能感到他欲言又止。接着她感觉到他的一只手环上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摩挲着她的脸,从眼角开始,然后到脸颊,接着是下巴,直至她的耳垂,最后他的手停留在她的后脑勺,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习进南的指尖微凉,可是她比他更凉。
聂染青知道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会很难受,可是她就是不想松手。
分外难得的时刻,谁都不忍心打扰。
第 四十三 章
43、
聂染青上午呵欠连连,犯错良多。吃早餐的时候明明是要取牛奶,却把橙汁倒进了杯子,然后她在皱着眉把橙汁放回位置上的时候,袖子上顺便还沾了点盘子里茶叶蛋的汁。
习进南瞧了瞧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你今天上午真的还要去祠庙?我看你现在没精神得像只晒太阳的猫。”
习进南一开口,话里就带了浓浓的鼻音,比以往更加低沉,而且他吃得很少,几乎只是在喝粥。聂染青抬眼看了看对面,还说她呢,他自己都精神不振。
她有些迟疑地问:“感冒还没好么?”
“唔,”习进南说,“前两天本来好多了,结果今天上午又有点加重。”
虽然习进南回答得状似很不经意,聂染青还是立刻联想到今天早上他俩在回酒店的路上,习进南把风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的场景。无论是身还是心都顿觉温暖的聂染青看着他穿着一件浅色衬衫,衣袂被风拂起,假如忽略掉温度真的是很低,她倒真觉得此刻的习进南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当时又是一阵风吹过,聂染青记得自己很不厚道地拉紧他的风衣,然后很假惺惺地问他:“你冷不冷?这风衣你穿上吧。”
“我耐寒。”这是习进南在看到她的手揪着自己的风衣不松手的时候说出来的三个字。
现在看来,成仙果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自打离婚后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在感冒,一直到现在还没痊愈,看来习进南果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感冒见了感冒赖。不过假如病毒是罪魁祸首,那她也算是半个帮凶,并且还是引路的那种,于是聂染青感到十分内疚,好声好气地说:“今天上午你先休息吧,下午你精神好些了再回T市吧。”
他的动作停了停:“那你呢?”
聂染青稍稍想象了一下自己作为一枚无敌的路痴还要在四通八达的路上走那么远的情景,立刻觉得头大。并且她一想到自己要单独去逛祠庙,突然就觉得那地方不是那么吸引人了,犹豫了片刻说:“我在卧室里看电视。”
“你不去祠庙了?”
“反正就是几片砖几片瓦外加几个站着或者坐着的石像,没什么意思。”聂染青故意忽略掉里面蕴含的人文底蕴。
习进南眼带笑意:“原来如此啊,受教了。”
聂染青睡了一个上午,神清气爽地醒来的时候已经11点。很奇怪,她明明昨晚睡不着,此刻却是莫名地睡得无比酣畅。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间,而一向比她勤快的习进南竟然没有动静,聂染青有点担心,只好过去敲门。
门铃好一会儿才有人应,习进南撑着墙壁站在门口,穿着一件青色的睡衣,愈发显得脸色苍白,微微蹙了眉看她:“有事?”
“你怎么了?”聂染青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立刻问。
习进南把她让进来,转身的时候似乎是有些难受,自顾自地扶着额头朝卧室走,顺便言简意赅地飘过来两个字:“发烧。”
……没见过发烧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聂染青跟着他走进卧室,习进南已经俯下身趴在床上,侧着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倒是很清明,只是大概很不舒服,于是又重新闭了眼。
聂染青挨着床边坐下来,习进南扭过头去不看她,聂染青叹了口气,软了声气问他:“吃药了没?”
“没有。”
习进南的声音很低,聂染青听得很困难。她在他身后轻推了他一下,轻声问:“那你量体温了么?多少度?用不用去医院?”
习进南突然转过头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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