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盲目的仁慈，却在容许的范围内给予对方最大的宽容，这样的人才能建立真正的盛世，才能给百姓真正幸福的生活。而延王尚隆与宗王栌先新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为，仁者无敌。
事情进行得很快，尽管乐俊数次推脱都被净骁拦住，他首次在二人面前表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无论如何也要让乐俊甚至玖凛进去，怎样也不肯退后半步。
无奈，乐俊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女仙召唤下一位的声音。
轮到了玖凛。
在进去的前一秒，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净骁，对方苍金色的柔软半长发被清风轻轻吹起，略长的刘海遮住了那双极为美丽的紫罗兰双眼，整个人在身后初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飘渺。
“凛凛。”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在玖凛反映过来前在她的前额印下轻轻一吻，轻的，仿佛在下一秒变得支离破碎，“凛凛你……会成功……吧。”
玖凛下意识的抚上被亲吻的额头，然后在女仙得再次呼唤下走入了古老的殿宇。
心中，难以抑制的不安。
进去后乐俊已经从后门离开，她上前几步站在地毯的最前方，看着前方因为自己而震惊的站起身来的美丽麒麟，那颤抖着的身躯让她苦笑连连。
即使改变了相貌，你依旧能够第一眼认出我。
突然，身侧玖凛从未见过的一位女仙呵斥道：“为什么不向蓬山公叩首？”
整座大殿被一袭巨大的珠帘分成两半，另一边的泰麒如记忆般的高贵而冰冷，仿佛一尊美丽的雕塑一般接受着戴国人的参拜，他听到女仙的声音回头看来，然后目光印在玖凛身上再未离开。
“……”玖凛只是微笑着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然后一步步向离开的后门走去。
没有同意，没有拒绝，就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开。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样做的理由——明明已经接受，却又无法接受。
她不甘心。
她是自由自在的存在，为什么，她要为那些与她没有半分关系的人付出自由？
她不甘心。
然而这样的表现在塙麒的眼中已经同拒绝无异，对方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在身边女仙担忧的话语中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本就苍白的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都已经退去。玖凛对塙麒本身就很报好感，然而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她难不成还要上前安慰？
一片杂乱的声响中，玖凛走到后门却又停下。心中的不安到了最大，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离开了这里自己一定会后悔一生。塙麒会出事吗？可是最后一个人是净骁，那个视麒麟为最圣洁的存在的人，怎么会有事？
但她遵循了自己的意愿，无声息的悄悄躲在华贵的布帘背后，借助芷淳的双眼关注着帘外的一切。
净骁走了进来，一向清冷的他眼中却带着近乎悲壮的神情一步步走向了明显脱力的塙麒，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他来到玖凛刚刚站立的位置缓缓跪下，停止了腰板，慢慢叩首，抬头后，是让玖凛震惊的绝望与坚定。
——即使是千吨巨石威胁着两个人的生命，玖凛也从未在对方的眼中见到这样的表情。
塙麒单手撑着额头慢慢摇了摇头。
不是他。
从五年前就知道除了她外他不会再有别的王，只是为了安慰女仙们而进行着一次次毫无意义的举动。
不是他。
“蓬山公……”塙麒身边的女仙一脸哀伤的小声说“……已经，没有人了……”
塙麒只是摇了摇头缓缓站起。他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从未有的希望，又何来的失望？因为他的主上在刚刚已经出现，用不同的面容再一次拒绝了他。
早已注定的结局，他不再抱半分妄想。
玖凛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然而多年的经验没有让她放松警惕，相反的她越来越警惕，芷淳随着她的警戒蓄势待发。
“台甫大人，你的身体并不太好，并且双腿残疾对吗？”净骁没有起身，他挺直了身体跪在地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上一任塙麟的身体也不好，以至于在位三十年都未能选出一位王，而您今年也有二十六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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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你……会成功……吧。】
玖凛脑中莫名的想起了净骁方才亲吻她额头时的那句不知是疑问还是肯定的句子，他的表情她没有看到，但是他的声影却仿佛在寻找着最后的救赎……一切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事情开始串联，一点点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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塙麒看着那双深邃无限的紫罗兰双眼，对方眼中放出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的退缩。
“您和塙麟就是上天对错王（上任塙王死后的号）罪孽的惩罚，”不在意女仙的呵斥和塙麒越发苍白的脸色，净骁缓缓起身，神色平淡，“只是我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王所犯下的罪孽，在他死后却要让百姓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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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记住，深爱自己国家超过一切的，永远都不仅仅是你那名义上的妻子！】
那是在不久前净骁对姚宗刹的话，相比于乐俊不解的愤怒，净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恨的样子……对了……
玖凛豁然想起净骁当时的神色——那是淡淡的自嘲与悲哀，然后在之后更加坚定的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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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甫大人，您有去过巧国吗？那已经被天灾祸患变成人间炼狱的世界？”他从来都是平静的双眸首次染上深深的杀意与坚毅，果敢与奉献——却独独没有疯狂：“不管善良与否，不论强大与否，人们活下去的方法只有掠夺。种下去的粮食不会发芽，甘甜的泉水早已干涸，然而在不远的地方却又可笑的闹着洪灾，瘟疫到处肆虐。现在的巧国完全变成了第二个黄海，妖魔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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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在了这里，对他来说是好事吧……】
那是在辟邪的山洞中净骁所说的话，玖凛此时想起竟然莫名觉得心惊肉跳——他是谁？
看着不远处站起身来一反平常变的咄咄逼人的净骁，玖凛美丽细长的凤眼越睁越大——难道真的——
【我们从小就被教导麒麟是上苍对我们的恩赐，除非你是王，否则你就必须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一切去保护它。麒麟是我们的天，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绝对不能违反的对象，是比王更加高洁的存在……】
对，对，就是这一句，然后……净骁又说了什么……？
【历史上那些曾经杀死麒麟的平民百姓，杀死麒麟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想的？】
一切终于清晰，玖凛终于明白净骁所有的反常！
“住手啊！净骁！”
“既然是错误，那么所有的罪孽就由我来承担吧！巧国的百姓再承担不起任何一年！”
随着话音落下的同时是净骁灵敏迅捷的身手！腰间的利刃被一把抽出，在所有女仙尖叫的瞬间直刺向塙麒！
“吼————！！”
比任何人都先反应过来的是塙麒的女怪潮缤，为了照顾麒麟而生的女怪是比人类中的母亲更圣洁的存在——生为麒麟，死为麒麟，任何敢伤害自己所守护的麒麟的物种，不论是谁都一定要被杀死！
匕首与长满鳞片的手臂相撞，鲜血并流的同时匕首也被弹开。塙麒在瞬间就被潮缤所流出的鲜血熏得头昏目眩，而潮缤也不管不顾，拖着流血的手臂，尖锐的指甲直刺向被打到一边的净骁的脖颈！
“给我滚开！”
芷淳支起的壁障将潮缤一下弹开，玖凛将净骁抱进怀中，而净骁却低着头没有看她，只能听到他低低的嘲讽声：“我终究还是没能下得了手……因为我也知道……麒麟才是最无辜的生物……”
这一刻，玖凛终于醒悟。
他们所有人，都没错。
错的，只是上天开出这个好大的玩笑。
然而，这已经不是是谁的错误的问题。此时的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逃避带给所有人的是怎样的痛苦，当年看过的惨剧她不在乎，因为一切与她无关，到底她还是传承了【他们】的凉薄天性。
然而今时今日净骁所做的一切，深深的震撼了她。当身边亲近的人首次如此清楚又悲壮的将自己对国家的期盼与热爱展示在自己的面前，玖凛发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甚至比一路升山更让她觉得震撼。
“……我不会说什么对不起，因为我没有做错。我只是想活得自由自在一些，我不欠任何人什么。”玖凛缓缓地说，芷淳与她心意相通，双手结印时空扭转，潮缤的伤势迅速恢复，就连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也消散不见。固执的一直不肯离开的塙麒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就连另一边的泰麒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神色冰冷。
“可是，现在的我却在想，或许有时稍稍牺牲一下也没什么，这样的话至少你们能够开心，如果不高兴的话，大不了我再跑掉就好。”随着玖凛的话语，净骁渐渐抬起头，紫罗兰的双眼慢慢睁大，不敢置信。
玖凛轻笑道：“其实净骁的直觉很准确，我真的是被麒麟选中的王呢……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她对着他的眼，缓缓道，“净骁因为觉得我是王而舍身救我，那么，在刚才知道我不是的时候，净骁……可曾后悔？”
狂喜震惊的神色一闪即逝，很快的，对方轻笑说：“我从不做后悔之事。”
玖凛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那么，净骁可愿辅佐我这个不愿意成为王的人，站在世界的高峰？”
他单膝下跪，进献忠诚：“乐意之至。”
“我接受。”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塙麒，这位温柔的麒麟始终看着她，在她转过身的瞬间缓缓下跪，声音隐约带着哭腔：
“尊奉天意，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诏命，从此以往，誓约忠诚。”
玖凛微笑着半蹲下身抚摸塙麒柔软的淡金色长发，深深呼吸，微笑：
“我宽恕。”
Chapter 16 梦？灵魂穿（3）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