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打量着面前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个个媚眼含春面带羞怯的看着晨殇,漂亮还是漂亮的,只是比起宫里那些姐姐还是差远了。
“我们是来住宿的,你叫她们来干什么?”她声音不轻不重,却让老鸨觉得一股莫名的威压。
“这个,自然是陪你们了。”她擦擦头上了汗,敢情不是来假装嫖妓过家家的啊,难道这千金大小姐真的只是来投宿?
晨殇对眼前一大排姑娘显然没兴趣,倒是扯着屋里的轻纱啊被角啊细细研究,然后一个劲的摇头,下过山的宫女们都说这山下好,他没看出什么好来,样样都比无圣宫的差,还好有落月一起,不然简直要郁闷死。
“陪我们?”落月歪着脑袋,原来住宿还有这种服务,看来那银票还是很管用的,姑姑说一张银票可以做很多事情,现在看来,真的很值。
“那……我不要她们陪,我要……”她的眼睛在四周转了转,最后落到屏风后抚琴的人身上,“我要他陪!”
老鸨呆住了,那抚琴的是名扬天下的碎玉公子,她费了好大心思才把他请来抚琴一天,结果这个小女娃,竟看上了他!
“小姐……这个……”她的汗又冒了出来,早知道就不给自己找麻烦了,她说要住宿,就让她住呗,干嘛还找人来陪她,可看她穿着打扮不俗,谈吐气质也分明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很显然是有来头的,稍微不注意,没准就得罪哪个达官显贵了。
“小姐,碎玉公子只是临时过来抚琴献艺,他不接客的。”
“接客?”落月不解的看看她,又看看屏风后的人,琴音已经停下来,显然他听到了她的要求,“我只是叫他来说说话,什么是接客?”
看着老鸨擦汗擦得粉都掉了好几层,落月从怀里再次摸出一张银票,老鸨的眼里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妈妈不必为难,在下陪这位小姐聊聊便是。”那个人站起来,修长的身形映在屏风上,他从屏风后走出来,果然清秀出尘俊逸风流,唇角暖熙的浅浅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落月有一刹那的失神,说他俊逸出尘并不为过,但这也不是她失神的理由,她只是被他的笑恍惚了心神,三年前,夜白出世时对她的淡然一笑,便是这种感觉,温暖清澈,如沐春风。
“你几岁了?”落月愣愣的问他。
他一怔,微微笑道:“十七。”
“哦。”她有淡淡的失望,夜白才三岁,他比夜白大多了。
老鸨见碎玉坐了下来,忙给一群姑娘使了眼色,悄悄退出去。
“丫头,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晨殇转过身来大声说道,“我出去转转啊!”
不等落月回答,他便打开房门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落月看着碎玉惊诧的表情解释道:“我的师弟一向性子莽撞,让你见笑了。”
碎玉收回目光,看向她的表情更是惊诧,转瞬便恢复正常:“无妨。”
落月丝毫不觉得叫晨殇师弟有什么不对,他的确算是她的师弟,而且,还是个刚出世一年的师弟,只是在碎玉的眼里,却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一副大人模样沉稳的对他说,我这个十五六岁的师弟还小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碎玉拿起拿上倒扣的茶杯,倒了一杯给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优雅从容的轻抿一口茶:“小姐怎会到这杏花楼来?要知道这个地方,女子是不能轻易涉足的。”
落月将茶放在一旁,这茶的味道不好,没有无圣宫的清冽甘香。
“女子不能轻易涉足?可是刚刚那些姐姐,不都是女子么?”
碎玉执着茶杯的手滞了一滞,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目光微转看到她背后背的剑,那剑一看便知不俗,剑鞘上的花纹精细华美,并且与一般剑不同的是,这把剑要比普通的剑足足长出半尺。
“小姐会使剑?”
落月皱起秀气的眉毛点点头:“你不要叫我小姐,叫我落月。”
碎玉眼中露出惊羡之色,毫不掩饰灼灼目光:“在下恰巧也略通剑术,小……落月,可否借你的剑一观?”
“当然可以。”落月落落大方,反手“铮”的一声拔出长剑,窄窄的剑身泛着银色光华,寒气从剑刃散发出来。
掩饰不住眼中惊叹之色,碎玉伸出手来小心翼翼接过剑,看向落月的眼神更加意味不明,虽然她年龄尚幼,但单从她拔剑的姿势便可看出,她的剑术造诣已达登峰。
“果然是一把绝世好剑……”他捧着银勾细细观赏,眼中一片惊艳,他从师习剑十二年,连师父的凰泓都比这把剑略输一筹。
“丫头!丫头!”晨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房门倏开将站在门口赏剑的碎玉撞得一个踉跄,眼见那锋利的剑刃被冲力推得向碎玉迎面而去,落月身形极快拔出背后剑鞘,只一轻挑便将那剑鞘稳稳套在剑刃之上,碎玉抱着手中银勾,怔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晨殇发现自己撞了碎玉回过头来歉然一笑,便一把拉住落月:“丫头,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落月见碎玉没有事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晨殇一脸兴奋的表情。
“就是……就是……唉,说不清楚,我们做好了!”晨殇抓抓脑袋,一把揽住落月的肩膀,低下头便封住她水润的唇。
铛——银勾落地的声音。
落月皱着眉头,晨殇的嘴巴压在她嘴巴上,柔软温暖,可是他鼻息间喷出的气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她一把推开他,晨殇咧着嘴巴一脸兴奋的看着她:“怎么样怎么样?舒不舒服?”
落月摇摇头:“没感觉。”
晨殇也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对啊,我也没感觉,可是为什么我看他们好象很舒服的样子呢!”
碎玉一惯以儒雅著称的温文早已不复存在,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看他们旁若无人的在自己面前表演着亲亲,而且那晨殇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还十分天真的问她舒不舒服!
老天,他是不是在做梦,谁来下个雷劈醒他!
捡到两个活宝
碎玉抱着琴走在前面,落月仍是坐在那匹漂亮的白马上面,晨殇牵着缰绳东张西望的跟在碎玉身后。
醒目的三人引来很多惊奇的目光,许多人看起来都认识碎玉,不断上前和他打着招呼,碎玉微笑着点头一一回应,落月坐在马上看着他优雅从容的浅笑回礼,夜白在宫中也是这般,与每个给他行礼的宫女点头回礼,偶尔也会笑,却没有这股暖熙之意。
那些人惊奇的看着马上的落月,一个小女娃坐在马上出来溜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她满脸大人的沉稳还有身后背着的醒目长剑却在分明的彰显,她不一般,很不一般。
晨殇是最能招蜂引蝶的一个,俊朗的外表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最主要的是他唇角满溢如阳光般灿烂明媚的笑容,不孤高,不骄傲,和气亲切,是很容易就让人一下喜欢上的类型。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跟在他们身后,那是碎玉的马车,但落月和晨殇说什么也不肯和他一起坐车,所以他只好下来陪他们步行了。
碎玉看出这两个人来路很不一般,而且单纯得没有一丝防备之心,于是他一时善心大发,便把这两个人捡回来了。
说是捡,倒还不确切,确切的说是把他们请回来的,因为他说了好多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们才答应跟他一起回府,因为他们丝毫不觉得他们两个人单独在外有何不妥。
碎玉相信,只要那个老鸨稍微对他们的要求有点为难之色,落月便会毫不犹豫的把身上的银票尽数掏出来扔给她!
看着一脸沉稳的落月和笑得没心没肺的晨殇,碎玉自嘲的一笑,把他们两个带回家,也不知道是麻烦还是幸运。
碎玉走到一家府宅门前,两座石狮雕像威武的立在大门两侧,门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陋居。
有下人迎上前来接过碎玉的琴,还有人来牵马,说是陋居,却一点也不简陋,宽大的宅子里到处鸟语花香,立石翠荫,远处似乎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湖。
“你们是从何而来?”碎玉转过头去问落月,不用说,她一定是带头的那一个,晨殇只是跟班,碎玉早就看出来了。
“山上。”落月淡淡的回答,一边四处张望,这宅院里还布置着风景,的确别出心裁,可惜就是小了点。
“山上?”碎玉微微一怔,“圣仙山上?”
落月点点头,一面跟着他的脚步,一面打量着四周的布景。
自古以来便有传说,圣仙山上住着神仙,但大家都知道圣仙山陡峭无比,根本不可能住有人家。
“你们住在圣仙山上?那,你们的住处是?”
晨殇笑盈盈的接过话:“当然是无圣宫啦!”
碎玉骤然停住脚步,紧紧的盯着他们两个,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们,呆住了。
……妖孽分隔线……
月华如水,倾流直下。
碎玉坐在忘忧亭中,轻拨琴弦,婉然流转的琴声从他指间徐徐而出,如流水潺潺,似清风徐徐,悠扬缠绵,像夜间最柔和的轻风,缓慢而温柔的渐渐侵入骨髓。
落月被这琴声吸引了去,她并没有睡,而是坐在房顶上,第一次在宫外过夜,她很不习惯,而且,她想夜白了,很想很想。
她从房顶掠下来,轻巧得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碎玉看见了她,小小的身影披着银白的月华,一身白衣在夜色下更加胜雪炫目,她的脸上是完全和年龄不符合的安静沉稳,背上长长的剑泛着若有似无的银。
真是个奇怪的小女孩,碎玉心里轻叹一声,琴声急转,惊如金戈鼓鸣,急如撕帛裂锦,激越的声音撕裂了夜色,连空气也似乎为这琴音荡出浅浅的波纹来。
落月身形一转,抽出背上长剑,宫里从没人弹琴,她一听到这琴声,便有了一种冲动,舞剑的冲动。
银勾轻吟发出隐隐龙啸之声,流华的剑气在夜色中绚丽夺目,碎玉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园中小小的身